第七章
因為劇烈的疼痛,戚懷舟一雙手臂青筋暴起,他依舊是爬伏在地上,即便是受到對方的□□,依舊是冷著張臉一言不發。
「舟弟還是這般無趣。」沒能從戚懷舟口中聽到求饒的話,戚百泉甚是無趣地收回自己的腳:「既然如此,舟弟還是想想要怎麼完成父親的命令吧,要不然你那個本就柔弱的啞巴姨娘,怕是要就此香消玉殞了。」
無情地笑著離開正堂,戚百泉那雙白靴在乾乾淨淨的地板上,印下一個又一個血色的鞋印。
戚懷舟在冰涼的地板上趴了許久,等到身上的疼痛逐漸麻木,他強撐著身子站起來,一路踉蹌著向後院走去。
斑斑點點的血跡順著他的胳膊緩緩流到指尖,最後一滴一滴地落在地面上,身後打掃的小丫鬟們見狀更是一臉嫌棄,把血弄了這麼一地,最後還是得她們來清理。
「聽說了沒有,好像後院的林姨娘又病倒了。」
「不僅是病倒了,聽後院伺候的下人們說,林姨娘這次怕是不太好,他們現在連伺候都不敢近前。」
「怎麼回事啊,以前也沒聽說林姨娘生過什麼大病?」
「那是你們都不知道,林姨娘一直身子骨弱,打去年入了冬到現在少說也病了六七回,而且也沒人給她請大夫,都是自己硬生生熬過去的,這回病倒之後就一直咳嗽,撐了好幾天都不見好,這會兒怕是已經起不了身了。」
「咳個不停?怕不是得了癆疾吧,那可是會傳染的病。」
「誰說不是呢,所以舟少爺院子里伺候的下人們才不敢近前伺候,都是擔心著呢!」
「嘖嘖嘖,要我說這個舟少爺也挺慘的,在戚家本就不受老爺寵愛,大少爺又格外厭棄這個庶出的弟弟,要是連林姨娘也就此去了,舟少爺怕是……」
一眾小丫鬟和婆子們平日里在外院打掃,閑來無事就喜歡湊在一起瞎聊些有的沒的,眼見著就要扯到主家少爺的頭上去了,其中一個婆子呵斥一聲:「行了行了,隨口閑聊幾句也就散了,畢竟都是主人家的事兒,話說的過多萬一被內院伺候的小蹄子們聽見,咱們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小丫鬟們瞬間噤了聲,不敢再繼續說下去,片刻功夫便四下散去,各忙各的去了。
後院里一片冷清,不知道伺候的下人們都躲到了哪兒去,戚懷舟本就不在意這些,他腳步一路踉蹌著回了自己的房間。
忍著身上的疼痛,戚懷舟緩慢將粘連在傷口上的衣服脫掉,他那張俊美無雙的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表情,便如同一個被抽去靈魂的木偶人,沒有喜怒、不知疼痛。
因為戚百泉的那一腳,被戚千淳鞭笞出來的傷口潰爛一片,且沾染上了細碎的塵土,戚懷舟拿起一壇烈酒,直直對著肩背的傷口一通沖洗。
劇烈的疼痛讓他額頭青筋暴起、冷汗涔涔,咬緊牙關硬是給自己上好上藥,戚懷舟方才緩緩吐出一口氣。
這便是他在戚家十年如一日的生活,如同一隻正在被戚千淳馴服的猛獸,更多的是鞭笞打罵,只有極少數的時間,戚千淳閑來無事才會在他的身上,發揮一下自己虛假而又多餘的父愛。
等到羌羝攻進大齊,將會有數以萬計的大齊百姓,淪落到羌羝的鐵騎之下,受到羌羝軍隊同樣殘忍的折辱,那其中包含大齊死活不願屈服的皇室宗族。
又過十多日,戚懷舟後背上的傷勢方方減輕,他坐在冷寂的房中,一下又一下不知疲倦地擦拭著手中的利劍。
只是過了半月光景,林月夕的病情愈加的嚴重,甚至已經有了咳血的趨勢。
院中伺候的下人更加不敢近前,甚至連每日的吃食,都是直接丟在小院外面,只能由著戚懷舟親自去取。
戚千淳自然不知林月夕病得如此嚴重,否則定然不會讓戚懷舟繼續和林月夕住在同一個小院里,畢竟這個庶子對他還有很大的用處。
利劍閃過一道寒光,將劍身入鞘,戚懷舟方才冷著臉從衣袖中拿出那個小小的捲軸。
捲軸上面只有一個目標,戚懷舟記住上面所書寫的內容,點了燭火將那張紙緩緩吞噬。
待入了夜,戚懷舟去了自家姨娘的房間,林月夕已然瘦的皮包骨頭,再也沒了之前秀美溫柔的模樣。
她手中拿著一方帕子,捂住嘴巴咳個不停,聽到房門被打開的聲音,她想要喊出聲卻因著天生的啞疾怎麼也發不出聲音,一時急迫之下,她的嗓音里發出一陣尖銳的聲響,連著床榻邊放著的水碗也被她慌亂之中揮到了地上。
戚懷舟推門的動作瞬間停住,這幾日他連姨娘的膳食都是放在門口,姨娘不想讓他進去,他便乖乖停在門外。
望著屋子裡一聲接一聲咳嗽的姨娘,戚懷舟站在門口,握緊手中的利劍:「姨娘萬不可想不開,等我歸來便帶姨娘離開這兒。」
林月夕因為劇烈的咳嗽,面色潮紅一片,等到好不容易止住了嗓子眼裡的咳意,她側躺在床榻上望著門口的兒子,艱難地點了點頭,眼淚從臉頰上緩緩滑落,將枕頭打濕了一大片。
她不會想不開,只要還有一口氣,她都會努力活下去,做母親的最是了解自己的孩子,若是她就此撒手人寰,怕是舟兒會直接瘋掉,她想要多活一段時間,想要陪著舟兒,等到舟兒娶妻生子……
得了姨娘的回應,戚懷舟在門口站了許久許久,月光灑落在身上,直到聽見一絲磚瓦被挪動的細弱聲響,他方才緩緩關緊房門,走進夜色之中。
刺史府內,程刺史依舊在伏案忙活,刺史夫人敲門進來送了一次補湯,看著丈夫一口不剩地喝下去,又絮絮叨叨叮囑了丈夫幾句,她方才端著空碗離開書房。
近幾日,程刺史無意間追查到一個羌羝密探,為了防止打草驚蛇他守了很久,終於追蹤到了一股羌羝安插在大齊的勢力。
近些年,羌羝一直對著大齊虎視眈眈,各地查出羌羝密探的事情頻頻發生,可是每每追查到了最後,總是無疾而終。
程刺史更是因此急得食不下咽,日日熬夜忙於案牘,本來儒雅寬和的一個人,愣是熬得像是流浪許久的流民。
夜風寒涼,程刺史起身將窗戶關上,轉身間一把利刃便搭在了他的脖頸上。
「你是什麼人?」程刺史大吃一驚,沒想到自己的刺史府都能闖進刺客。
「聽聞程刺史愛民如子,入了雲城不過三四載,便已經深受百姓愛戴。」刺客的聲音沉悶中帶著些許沙啞,他手中長劍穩穩落在程刺史的脖頸處,沒有一絲一毫的顫動。
程刺史心驚,他猜測道:「你是羌羝的密探?就不怕殺了本刺史,你也逃不出這個刺史府。」
「若是在下並非為殺刺史大人而來呢?」這刺客的語氣有些奇怪,引得程刺史抬頭看過去:「你這是什麼意思?」
「怎麼說在下家中也出過功名在身的祖先,殺一個愛民如子的好官,怕是在下死後到了地底下,也得被歷代祖先挨個教訓。」利劍的寒光一閃而過,劃下程刺史的一縷髮絲,那刺客長劍歸鞘:「不過江湖有江湖的規矩,拿人錢財、與人消災,若我今日放過程刺史,好像也不太光彩。」
程刺史自知府上侍衛的功夫。都快不過這人手中的利劍,所以他並沒有在對方收起利刃的時候,大聲呼救,而是肅然問到:「你想要什麼?」
那刺殺堂堂正正坐到了程刺史的椅子上,對著程刺史側目望去:「在下想和程刺史做個交易,我不殺你,你幫我辦一件事情,等到事成之後,我再送程刺史一條扶搖直上的青雲路。」
……
半個多月的時間過去了,江離苦苦等不到再次變成雪奴的機會,這段時間皇帝果然如他所料一般,頻頻拉著他去御書房聽訓。
江離只覺得自己一個腦袋兩個大,眼前就是他家假爹和大臣們就著朝政爭吵不休的場景。
所以這個世界上真有皇帝和大臣把危險的君臣關係,處成無話不說的知己好友嗎?要不然那群大臣為什麼能抻著腦袋、臉紅脖子粗地和皇帝吵成這個樣子。
江離茫然,江離只知道自己再繼續在御書房待下去,整個腦袋都要炸了,但是逃又逃不出御書房的世界,他就只能楞在原地發獃,把自己依舊當成未開神智的小傻子。
憑著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對著大臣們耍了一通無賴無賴,最後成功把你大臣們通通罵趴下的皇帝抖了抖身上的衣服,恢復了專屬於帝王的端肅英武。
「眾位愛卿討論了這麼久,定然口乾舌燥,趕緊都坐下來喝杯熱茶。」皇帝話罷,便有內侍進來奉茶。
隨即皇帝又開口道:「對於此事,不知阿離怎麼看?」
正在發獃的江離被強行召喚回神,剛剛皇帝正在和這群大臣討論人才的推舉制度,前朝有察舉制和九品中正制,如今到了大齊,皇帝為了更好的選拔人才,自然不想再遵循前朝的舊制度。
站在歷史這個巨人肩膀上看世界的江離茫然眨了眨眼睛,抱歉,他的歷史不太行,不過倒是記得歷史老師曾經講過察舉制和九品中正制的各種弊端。
他曾經生活的那個世界,在曾經的歷史中,這兩種制度逐漸都被捨棄,後來就出現了科舉取士的科舉制。
聽到皇帝的問話,一眾大臣亦是朝著江離望了過去。
一時間江離社恐都要犯了,他本想要吞吞吐吐搪塞過去,但是望向他家假爹那雙期盼的目光,想著既然原劇情中男主都能做出盜用歷史的事情,他好像也可以偷偷給男主插上一刀。
於是江離試探著說道:「既然這兩種制度各位大人都不滿意,那咱們不如想一個新的制度,正如各位大人家中子弟學習需要考察一般,朝廷亦可以設立屬於大齊的考察制度,所有百姓都可參與,由下到上層層選拔,最後上到盛京……」
一眾大臣眼睛都要亮了起來,他們突然就有種茅塞頓開的感覺,是啊,無論是哪種制度,都是前人設立,那他們既然不滿意,自然也可以設立自己的制度。
眾位大臣紛紛起身,朝著江離躬身行禮:「殿下英明,令我等猶如醍醐灌頂。」
皇帝眼中也是閃過一瞬的訝然,隨即朗聲大笑起來:「好,不愧是朕的兒子!」
江離更加的坐立不安,等到一群大臣們再次湊到一起繼續討論起來,他趕緊尋了個由頭溜出了御書房。
衝動是魔鬼啊,江離回到東宮,在自己的寢殿里前前後後、來來回回地踱步,最後頹唐地躺到自己的大床上。
伴隨著躺下去的動作,江離再一次被衣衫罩了一頭:「喵喵~」他好像又變成雪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