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士可殺不可辱
吳天賜看向門口的李浩然,打扮寒酸,渾身都沒有一件金玉裝飾。
他不屑冷笑道:「哼,你夠格嗎?你以為川中吳氏是跟你一樣的小門小戶嗎?」
謝靈韻淡淡一笑說道:「你要坐的是他的位置,你說他夠不夠格?」
一語落下,滿座皆驚。
呂有方都愣住了。
呂有方本來以為謝靈韻只是煞一煞吳天賜的傲氣,故意說這個位置不是他的。
他萬萬沒有想到,謝靈韻的座上賓居然是李浩然。
家世顯赫的吳天賜反而只是個陪榜的!
吳天賜驀然一愣,他冷笑道:「他一個身無長物的窮士子,憑什麼坐這個位置?」
謝靈韻冷冷說道:「他跟你一樣,都是秀才身份,如何坐不了這個位置?」
「你若拿家世背景來說,那就更可笑了。」
謝靈韻道:「漢昭烈帝當年還編過草鞋,不是一樣娶你們川中吳氏的女子?」
吳天賜頓時啞口無言,他只得把目光放到了李浩然的身上:你要比文采?行,那就比詩吧!」
李浩然微微一愣,神色鎮定道:「可以!」
吳天賜得意道:「今日既然是茶會,那就以『茶』為題,我們各做一篇,以文光決勝負。」
吳天賜看向李浩然道:「若你輸了,你座位讓我,並要當眾向我下跪道歉!」
「以後你在任何地方遇到我,都要向我下跪道歉。」
「你敢嗎?」
話音落下,謝靈韻厲聲道:「吳天賜,你太過分了!」
「士可殺不可辱,你這是要毀李浩然的文心!」
「殺人誅心,你歹毒之極!」
對面的呂有方也出聲道:「吳公子,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既然是茶會切磋,那便點到為止……」
「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吳天賜冷笑道:「少廢話,你們若是有種,就替他應戰!」
謝靈韻冷聲道:「李浩然是我弟子,我替他應戰!」
吳天賜得意道:「眉山縣這麼多男人,要靠一個女人出頭?真是可悲啊!」
眾人敢怒不敢言。
吳天賜出身川中吳氏這樣的大族,三年前就已經是郡城的秀才榜首,其文才必然不會差。
如今他的文才很可能相當於新科舉人。
在場眾人,除了謝靈韻,沒有一個舉人。
呂文才也只是秀才身份,早年參加過幾次舉人試而已。
拿什麼跟吳天賜比?
「我同意!」
李浩然慨然應諾,旋即說道:「若是你輸了,我也不要你磕頭道歉了……」
「你向謝夫子道歉,立刻滾出眉山學塾。」
李浩然話音凜冽如冰:「而且你要立誓終生不得踏入眉山縣城半步!」
吳天賜頓時惱怒道:「豎子欺我?」
李浩然反唇譏誚道:「你慫了?你慫了就認輸!」
謝靈韻,呂文才俱是一驚。
激將法!
呂文才心中道:「若是他敗給吳天賜,以弱擊強,不自量力,文心破碎從此庸庸無為,自不必說。」
「若他贏了。那就是此子有勇有謀,有禮有節,將來必成大器!」
「奇貨可居!我定要再多下注一些!」
吳天賜微微一愣,冷笑道:「你找死,我成全你!」
話音未落,吳天賜攥住腰間玉佩,注入靈氣。
光華一閃,一張紫檀木方桌已是穩穩落在了身前。
方桌之上,筆墨紙硯,文房四寶皆全。
妖毫定光筆。
琅嬛建木紙。
五色細壤硯。
滕蛟五金墨錠。
天青長生筆洗。
清一色全部都是可以增加詩詞文光的文寶。
「不愧是川中大族,郡守之子……」
呂有方心中感慨道。
就是他也不能一下子掏出五件可以增加詩詞文光的文寶。
詩詞文斗,真的是差之毫厘,就可分勝負。
可能每一件文寶可以增加的文光僅有區區幾毫,幾厘,但五件文寶加起來也不少了。
「李浩然危矣!」
看到吳天賜身前的一整套文寶,李浩然只是淡淡一笑,對謝靈韻拱手道。
「謝夫子,我來時匆忙,請借文房四寶一用!」
謝靈韻拈住一枚玉牌,隔空抬手。
一張柳木方桌,一套文房四寶在清光之中落在李浩然的面前。
謝靈韻道:「我這一套文寶,僅有一支桃花筆是文寶,可增加戰詩威力一成,也可增加少許詩詞文光,你將就一下。」
她看向吳天賜冷笑道:「畢竟我們寫詩詞,可不靠文寶充門面。」
吳天賜眼神一冷,心中惡毒道:「你這婆娘,等我拿下你,定叫你服服帖帖,再不敢造次!」
吳天賜想到這裡,屏息凝神,略一思索,秉住妖毫定光筆開始寫詩。
文不加點,一揮而就。
吳天賜提筆寫完后,竟是拿出一面形如玉蟬的袖珍文光鏡,懸於文稿之上。
這種袖珍寶鏡與學塾的文光鏡不同,一人就可以使用,每次可顯一篇詩文的文光。
吳天賜信手一照。
紙張之上詩文如珠簾緩緩現於半空之中。
小閣烹香茗,疏簾下玉溝。
燈光翻出鼎,釵影倒沉甌。
前面四句雖然寫的是茶會的情景,但用詞頗為香艷。
明明謝靈韻一身青衣儒服,端莊得體,在吳天賜筆下卻如同賣藝的青樓女子一般。
這顯然是吳天賜故意為之。
後面四句則更加過分。
婢捧消春困,親嘗散暮愁。
吟詩因坐久,月轉晚妝樓。
明明面前只坐了謝靈韻一人,吳天賜在詩中卻故意分出主婢兩人。
奴婢捧茶,主人嘗茶,看似別有情趣實藏暗諷之意。
最後兩句,也是陰陽怪氣的一把好手。
既可以理解為才女為吟詩句久坐,不覺月下妝樓。
也可以理解為寫詩人的吳天賜為吟此詩久坐,在女子閨閣坐到月下妝樓。
全詩顯完,文光乍起!
兩尺七寸,文光白轉淡紅,詩成出縣,接近聞郡。
隨後五件文寶同時閃爍,文光再加一寸,兩尺八寸!
霎那之間,滿座皆驚。
文光三尺,就是詩成聞郡。
吳天賜也就距離聞郡區區兩寸而已。
李浩然除非當場作出二尺九寸文光的詩文,甚至是聞郡詩才有勝算。
聞郡詩有多難做?
整個眉山學塾的秀才試,去掉李浩然這個異數,一首聞郡詩都沒有!
「噗通!」
吳天賜信手將毛筆擲入筆洗桶中,雙手負后冷笑看向李浩然。
「該你了!」
李浩然雙目微閉,心神沉浸無字天書的小世界之中,無數詩詞歌賦化成的星空之下,一篇文章驟然如流星划落。
有了!
他驀然睜開眼,秉住桃花筆,開始落筆。
陡然,謝靈韻一聲厲喝。
「吳天賜,你幹什麼?」
只見吳天賜將手中文光鏡一轉,徑直照向李浩然身前。
紙上字跡驟然浮現半空之中。
這等於是要李浩然當眾作詩,而且每寫一句都會顯露文光。
這等情況下,作詩者的心理壓力比起寫文再照文光鏡要大得多。
當年魏文帝曹丕陷害成思王曹植,就是置文光鏡於殿上,令其七步之內成詩。
曹魏三文聖的曹植都文心險些崩潰。
吳天賜之用心險惡可見一斑。
吳天賜洋洋得意道:「奇文共欣賞,大家一起看不好嗎?」
謝靈韻咬牙切齒道:「李浩然的詩文若是文光比你高,我怕你羞愧難當,文心崩潰。」
吳天賜笑而不語。
文光比我高?
他李浩然在文光鏡下還寫得出詩嗎?
可李浩然竟不受影響,落筆如飛。
茶室之內,一道道墨跡憑空浮現,所有人看得都是一頭的霧水。
眉山縣眾多文士更是憂心忡忡,竊竊私語。
「這,這是什麼詩啊……」
「這種詩怎麼可能聞郡啊!」
「不寫認輸,最多文心開裂,亂寫一氣,文心必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