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第一百章
「不去。」
「你不去?」
杜衡聽著言簡意賅的兩個字,出人意外又覺得好似情理之中。
他看著踩著凳子正埋頭擦著刀的人,不免眉頭蹙起。
「威平將軍青睞可是難得,你若是前去了囤地,有將軍提拔,來日做個百戶千戶是大有指望的。」
「而今雖恢復武舉,但制度並不嚴明,不似科舉一般歷經了幾百年,條條框框十分明晰,若是從武謀得一官半職也更容易些。」
「再者新帝重武,武將將來是有大展拳腳機會的。」
杜衡一條條分析給易炎聽,只怕這小子太年輕意氣用事,機會擺在眼前不曉得抓住。
易炎把刀放下:「將軍帶兵剿匪小人感念他恩德,只是小人自由慣了。」
秋陽縣的匪徒已剿,他懸著的心也徹底的放回了肚子,往後他們村子的農戶也能好生過日子。
馮萬河只怕這鄉野小子目光短淺,尚且只挑揀了老百姓覺得好的好處來做引導,並未說甚麼報效朝廷,保衛疆土這等大話來。
杜衡張口便問:「多大年紀啦?」
「.」
杜衡明白了他的意思,無奈嘆了口氣:「我左右把話帶到,你且再好生想想,屆時做甚麼決定我也依你的意思。」
打聽選了幾處不錯的宅子讓馮萬河自己親定,事情倒是辦的很好。
囤兵駐紮秋陽縣少不得要糧草,朝廷要下放糧草養著這些囤兵,秋陽縣既要繳納糧產,索性就直接送往囤地,省的送去朝廷,朝廷又再下運糧草,來來回回折騰浪費人力物力。
會拳腳功夫的也不止這一個,錯過了這個還有下一個,總不至於叫他一個大將軍還追著個獵戶轉,而今也算禮賢下士了。
杜衡只好安排刑房做審問看教著。
杜衡見狀合上書,側身看著掀開被子進了被窩的秦小滿:「怎的不說話了?」
「下官也是想沾這光,早勸了卻勸不聽,總不能將刀架在人脖子上吧。」
馮萬河不由得回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杜衡,只見人無奈的聳了聳肩。
其實安排住宅等事也是秦小滿辦的,他和縣裡的官吏家眷常走動,又喜歡聽街坊閑嘮,對縣裡的房宅巷子倒是比他還了解。
杜衡看著易炎,知曉他也有自己的想法,聞言在一頭坐下,問道:「你既是心頭的大石落下,那以後作何打算,是要回鄉還是如何?」
馮萬河緊了下嘴皮子,就曉得不想幫他勸。
很快進了十月下旬,馮萬河的家眷到了秋陽縣,當日杜衡要在衙門斷案,人便由著秦小滿去接應的。
秦小滿沉默著爬到了床上。
「老爺只有一個夫郎,後院和睦,很好。小人也沒想過要娶這麼多妻妾,而下秋陽縣匪剿滅,已然光宗耀祖。」
臨冬的夜晚風悠悠的,杜衡休沐完畢后也躲懶躺到了床上,翻開了一本書看,等著還在妝台前薅頭髮的秦小滿來床上:「馮家家眷如何?」
沒想到這小子真是油鹽不進!
馮萬河梗著脖子對杜衡道:「往後若是做了千戶,你不也跟著沾光?」
「一個當十七八吧,還有一個看著有二十幾了。」
易炎看了杜衡一眼:「小人就在此處。」
「依你的拳腳功夫,在營地磨礪些時日,屆時建立點軍功,將來升做千戶也不在話下。手頭上領著千個兵士,豈非比你做個看家護院的強?」
杜衡正預備把今年的糧產和稅款派人上繳往府上,卻在出發之前先行收到了上頭下來的公函。
易炎頷首。
杜衡晃然:「我當你說那小的是孩子呢。」
杜衡聞言從書中抬起頭:「這麼大啦?我瞧著馮將軍也不到四十,那他成親生孩子可早。」
秋收畢,縣衙里閑散了許多,杜衡日里除卻白日斷兩個案子,旁的事情也沒有。
也是不曉得杜衡給餵了甚麼迷魂湯,放這大好前程不要給人鞍前馬後。
「小人一介獵戶,沒想過做甚麼千戶。」
杜衡把朝廷規定的糧草數送往營地,順道讓易炎押送過去回了馮萬河。
「挺好說話的,比馮將軍溫和的多,此次來的有馮將軍的正妻,還有兩個小的。」
牛不吃水強按頭也無用,馮萬河只得眼睜睜看著易炎巴巴兒的跟著杜衡又回去了。
「你既是他的老東家,合該好好勸勸,做官的怎能埋沒才幹。」
馮萬河道:「你這糊塗小子,做上個千戶拿朝廷俸祿,娶個三妻四妾,生一堆兒子延續易家香火,光宗耀祖的好事情,別人是不敢想,而下你是有這機會了。」
秦小滿挑了個白眼,坐到床邊去抽了杜衡的書:「你魔怔了不成。武官能上官階大多都是戰場搏殺才來的功名,這馮將軍又不是世襲的將軍位,年輕的時候大半時間都埋在沙場了,他那孩子大的尚且及笄,小的也不過三四歲。」
只是那幫匪徒麻煩,馮萬河把人丟過來以後,易炎不願過去他也沒毀先前的話再把匪徒帶去營地看管。
最後杜衡只用派人上繳賬本和稅款,倒是輕鬆不少。
馮萬河聽聞易炎的意思,頗覺不可思議。
馮萬河心頭覺得可惜,又感覺有些在杜衡面前下了臉,只得搖搖頭說那小子在小地方目光過於短淺。
人數多,審理起來也瑣碎,不怪馮萬河直接把人趕到縣衙南監關著,連功勞也不要。
秦小滿看著帳頂:「也有人家說想送人來家裡。」
「那就不同這樣的人家來往了。」
秦小滿聞言偏頭看向杜衡:「你真不想要?」
杜衡托著臉,伸手戳了秦小滿的臉蛋兒一下:「我要來做什麼?」
秦小滿咬了咬嘴皮子,眼珠子在動,他雖時常跟杜衡戲言說叫他也弄兩個小的來家裡,其實當真說的只是笑話。
他打小從村戶里長出來,村裡人家條件有限,多的是男子娶一門親都費力,更別提說還有小老婆了。
也只有宅子修得幾進幾齣的那般地主老爺鄉紳大戶才有正室小妾,可那樣的人家在村裡少見,很多村戶潛意識裡還是覺得一個丈夫就是一個妻子夫郎。
後頭他們家的門第逐漸高了,到了縣裡以後倒是也開始接觸到三妻四妾的人家,但那也多是商賈大戶或者是官宦人家,與之也有一大截的差距,自有沒真往那些地方想。
然則到了秋陽縣后,杜衡躋身官宦之流,七品知縣在地方上已然是了不得的官兒了。
官眷見杜衡風流倜儻,聽說只有秦小滿一個人,連通房都不曾有甚是驚訝,明裡暗裡的都有人表示想送人來伺候。
這樣的話聽多了,到底心裡有些說不出的意味來。
而下見著杜衡的回答,他心裡忽然就有點美,說不出來的美。
嘴角也翹了起來。
「那我可就當你真心這個意思了,以後也不準在做悔。」
杜衡眼角彎了彎,湊上前貼著了秦小滿的肩臂:「先時不是說想找人伺候的嘛,給你捶背搓腳請安,現在改變主意了?知曉杜大人也是受人垂涎的了?」
秦小滿掐了杜衡的手臂一把。
「嘶~」
「你不是要給我搓腳嗎,叫了旁人來這活兒不是叫人搶走了!」
杜衡好笑,掀起被子一下子把兩人都裹在了一塊兒:「旁的不管,總之我是你一個人的,別人搶不走。」
翌日,趁著手上空閑,杜衡坐著牛車和秦小滿一起前去村子深入巡看一番農地。
現在縣衙班子肅清了,擾民的山匪也剿滅,合該是能好生拾騰一番秋陽縣的農桑之事了。
農桑搞起來,百姓腰包鼓了,縣衙賬目也能起來,無論要怎麼發展,決溫飽始終都是第一線。
兩人出發的早,秋陽縣初冬的早晨空氣尚且溫和,路邊上的水珠晶瑩,空氣中是久違的泥土草木味道。
好久沒有駕著牛車了,迎著清爽的晨風,兩人的興緻都不錯,到村裡時太陽也才剛出來。
村野田地上一派晚秋臨冬的灰敗,昔日的稻田玉米地,現在只餘下些還未耕翻的稻子玉禾根。
有農戶正扛著鋤頭在刨地挖這些根須,冬日好做柴火燒。
秋陽縣的冬天不冷,火炭在這頭並不多用,這當兒上山砍柴燒炭的人不多,農戶大抵都埋在地里拾騰土地。
冬日用炭不多,老百姓也就少一樣謀生知道,本就蕭條的冬日,也就更少有補貼之處了。
沒有多的補貼進項,農戶只有儘可能大把土地翻耕的鬆軟,如此明年地里莊稼長的好些,指望著收成能多一二。
杜衡和秦小滿把牛車停在村主道上,走過鄉野,發覺秋陽縣裡的農戶很勤勞,對待手頭的土地也格外的珍惜。
「秋陽縣氣溫高,沙土地多不說,夏時都得搶著引水澆灌,時有因為上游堵水兩個村打架的事情。」
秦小滿捏了捏翻出來的乾燥的泥土,他在街邊買菜的時候,偶爾會聽到村裡的農戶埋怨。
杜衡應聲:「我看了縣誌,歷年來就是天干,到了夏日村戶都會在河裡引水灌溉,且多是擔水,臨河也就罷了,遠河田地的村戶夏日光是擔水就是極大的工程。」
這還是河流有水的前提下,多的情況是上游把水堵住自村灌溉,不許下游的人用水。
更甚至冬春降雨不多,江河水少,村鄉的小河流直接斷流。
杜衡覺得要想提高收成,還得把灌蓋的問題給解決了,否則開春以後臨夏正是長莊稼的時候,天氣乾旱莊稼又得遭殃。
秋陽縣有條大河,趁著冬時加固堤壩合理蓄水,到時候夏時澆灌打開堤壩,清理水渠管制性引水,到時候肯定會有所改善。
杜衡和秦小滿一邊走,一邊規劃著圖紙。
把民飲河的堤壩築起蓄水后,各鄉也要修建水利引灌,臨近河流的田地可以直接使用筒車,沒有湖池的水田使用水車。
他草草的把規劃記寫在冊子上,待回了縣衙再和工房的人商對。
兩人不厭其煩的穿梭在田地間,眼看著冬日日頭都到正空了,微微有些曬人,杜衡和秦小滿才準備折返村主道上,吃點東西再去別的村子看看。
「車呢?」
秦小滿走到前頭,看著空空如也的村道,插著腰回頭同杜衡大聲道:「咱的車沒了!」
「啊?」
杜衡聞聲快步上前去,左右瞧了先前就是把牛栓在樹上的,而下獨只有樹。
秦小滿連忙去看車軲轆印兒,村裡少有牛車,新印子很容易瞧出來,然則卻似被精心處理過一般,楞是尋不出印子了!
杜衡和秦小滿氣的不行,只得去找村裡正幫忙。
里正聽聞縣太爺的牛車在村裡主道上丟了,登時嚇得腿都軟了半截,火急火燎的召集了村裡人尋牛車。
時到正午,放在牛車上的乾糧也一併沒了,在里正的邀請下,杜衡和秦小滿也就在里正家中吃個便飯。
前佑村的里正是個才上任沒兩年的中年男子,媳婦也還年輕,拴著圍裙很是能幹。
不過半個時辰的功夫就燒好了幾道農家菜,杜衡和秦小滿許久沒有吃村戶做的菜了,上午又勘測田地累了半晌,時下吃的還香。
里正娘子看著縣太爺未嫌農家酒菜薄淡,心中很是歡喜,連連給杜衡和秦小滿倒自釀酒。
杜衡不如何喝酒,倒是秦小滿把酒當水喝一般吃了不少。
瞧著一村裡正家的院子也不過是茅草頂,比起尋常人家也只堪堪多了兩個泥坯土屋,家中的條件一派艱苦,杜衡心裡微有些不是滋味。
午後,約莫未時中的時候,急的一頭是汗的里正把杜衡和秦小滿的牛車給找了回來,而隨之壓回來的還有瘦的乾癟有些脫相的男子。
「還不給大人跪下!」
里正一聲呵斥,扣著始作俑者的兩個村民連忙把人給壓來跪著。
「你是何許人,作何在村道上偷人車駕?」
那男子沒說話,倒是里正道:「回稟大人,這人是個啞巴。」
他楷了一把額頭上因為跑著去找牛車的汗水,不想讓本村在杜衡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連忙解釋:「此人是魏家手底下的僱農,主要在村西那邊幫東家耕地,只怕是午時瞧著地里沒人,恰好有牛便動了歪心思。」
說著,里正忽而給杜衡跪下:「大人是秋陽縣真正的父母官,來縣上不過半載,打倒貪官,又派兵剿匪,今秋收繳納田產賦稅一應也不曾為難,大傢伙兒都記掛著知縣大人的恩德,而下大人到村裡來竟叫人偷了車馬,草民實在心中愧疚。」
里正紅了眼,周遭的農戶也是一臉愧色。
杜衡道:「你們這是做甚,牛車找回來就是了,人心有好有壞,這也不是你們的錯。要緊是弄清事情原委才是。」
「牛是生產要物,朝廷不准許隨意宰殺耕牛。這人既然是僱農,牛這等大牲口就算偷去了能養在哪裡?豈不是自找麻煩?」
秦小滿心生疑惑:「遲早也是會被人舉發的。」
一直埋頭跪著的啞巴聞言,連忙抬起了頭沖著杜衡和秦小滿揮舞著雙手,一會兒指著牛,一會兒指著村西,接著又擺了個很是粗俗的村野人手勢。
周遭的看熱鬧的婦人當著知縣的面,都有點不好意思的別開了臉。
「大膽!在大人面前還如此粗惡!」
杜衡疊著眉頭:「可有人曉得他說的是甚麼意思?」
「大人,他,他.」有個年輕的男子抬起手,小聲的說著,直到看見杜衡示意的眼神,這才敢大聲道:「他的意思是村西他們僱農手頭上一頭東家的母牛,大伙兒一直想給母牛配個種,見著村道上的牛正好是公牛,他才給拉了過去,並不是想偷。」
「也不是什麼難事,作何不找公牛的主人說明情由,此般不是未應自取嗎!」
都是農戶,日子過得不好,大家倒是也都能互相體諒,有人低聲道:「能用的起車馬的人大抵都是貴人,便是說了請求,只怕人家也不會應承這般事。」
貴人自是覺得牲口配種腌臢,輕易哪裡願意的。
秦小滿問道:「那村裡也總有牲口的人家,再者還有種牛,花個十多文錢就能把事情辦成了,何必這樣。」
里正出來說了句公道話:「像草民這般農戶,擠一擠給牲口配個種的錢還是拿的出來,只是僱農他們自是更難些。」
杜衡吐了口濁氣,僱農的日子杜衡昔年也是見識過的,再者落霞縣裡也還有他們家的僱農,他當然清楚僱農的日子比普通農戶還要慘淡些。
秋陽縣的普通農戶日子尚且掙扎著難,更何況是在此基礎上更底層的僱農。
且先時江豈就同他透露過,秋陽縣鄉紳手底下的僱農日子慘淡,很容易觸及到地頭蛇。
當時杜衡首要處理的是秋收田產賦稅,一時間也騰不出那麼多手來管理僱農這一塊兒的事務。
曉得這些平頭農戶也不敢多言什麼,一個啞巴也更問不出話來,杜衡道:「今日本官來村裡巡看縣裡地勢農地,預備管理水利澆灌莊稼,農閑壯力可到里正處報名參與修築,順道帶本官去村西看看僱農農桑罷。」
農戶頓時明白了杜衡的意思,若是發現了僱農什麼,一應是縣太爺自行下鄉探訪發現的,與任何人都沒有關係。
當下啞巴立馬給杜衡磕了幾個響頭,連忙要引著杜衡前去村西。
杜衡和秦小滿當即去了一趟僱農住地,方才踏進,才知道真正慘淡的尚未展現到官吏眼中。
僱農居住的地所遠離村道和官道目所能及的山坳里,因天氣暖和,僱農男子的幾乎都只穿了一條破舊補丁的褲子,衣裳和鞋子一應都是沒得穿的。
如此更是直觀的能看見僱農薄薄一層貼著骨頭的皮,遠瞧著竟似是餓鬼穿行於白晝之下,不明所以之人誤入此處只怕是還得嚇得驚魂一場。
杜衡和秦小滿看得眉頭緊鎖,昔年他們村的僱農日子再不濟也不像這般慘狀,即便不加詢問,也是猜出一二究竟過的是何種光景。
啞巴從村西直接被扣走,僱農們也都很著急怕惹出禍端來,畢竟配種也不是他一個人的事情。
眼見著人回來了,大伙兒都想詢問狀況,啞巴先行一同著急的揮舞手勢。
到底是朝夕相對的人,僱農大抵都看得明白啞巴的意思,知曉竟然拉到了縣太爺的牛,僱農嚇得幾乎撅了過去,趕緊同人跪下。
「事既已了解清楚,本官並不怪罪,而下過來是看看你們的農桑情況。」
說及此處,僱農震驚之餘,不由得又悲從中來,心境弱的竟是抹起了眼睛來,既是感念縣太爺公務繁忙還掛記著僱農,又是傷心過的日子。
一番了解,杜衡這才曉得此處僱農每年農桑秋收后竟然要上繳八成糧產給東家,逢年過節一應攜禮相送,任何時間東家叫人前去供勞力使便要前去。
農桑之際上頭還會派管事前來監督僱農耕種,動輒打罵,全然是把僱農當做牲口使。
僱農一年下來的兩成糧產連果腹都不夠,還得變賣了錢置買家禽禮品逢年過節送去東家,否則便會受到辱打欺壓。
杜衡不免吃驚,此處的僱農竟然上繳糧產之數足足比落霞縣的要高兩成,按照這般收取,僱農如何能夠過得下去,只怕是年年拖欠,再不得翻身。
他心下凝重:「你們的僱主是何人家?」
說及此處,僱農激慨的聲音頓時弱了下去:「是魏鴻明,魏舉人家。」
旋即怕徒惹事端,立馬又道:「大人,縣裡的僱農大抵都是繳納七八成的糧產,不單是魏家如此的」
杜衡對魏家是有些印象的,昔時前來應選主簿的有個秀才就姓魏,當時魏佰落選在縣衙門口叫嚷還被馬英幡拉去了縣學教導,後頭他的長兄還帶著禮品前來多番告罪,也就是僱農說的魏鴻明了。
當時那人十分客氣,責訓了魏佰許久,他與之印象還行。後頭縣裡事情繁雜,魏家再沒舞出什麼事情出來,他也就沒怎麼繼續關注這魏家人了。
沒想到背地裡竟然干出如此苛待僱農的勾當,而下一經思索,魏佰那般張揚霸道,若是家學嚴謹的身為讀書人也決計不會是那般脾性。
杜衡安撫僱農:「此次前來巡看一番,本官心中有了數,屆時查明,定當恢復朝廷該有的律令規制。」
僱農聞言心中暖流陣陣,感懷不已,當即跪下給杜衡磕頭:「多謝大人體恤!」
下鄉前來查看農地,卻是不想還另查到了一番隱情。
這秋陽縣窮當真不是一日之功,更也不是一人之功。
杜衡和秦小滿探訪了僱農后,重新套了馬車準備回去,回了縣衙這朝是又有的是事情幹了。
「你們早些回去吧,別送了。」
杜衡看著緊隨相送的村民,跟著馬車都快走到了村口。
「大人夫郎慢走,一路平安。」
秦小滿笑揮了揮手:「回去不過個把時辰的功夫,都放心回吧。」
然則村戶卻還是又下意識的跟了幾步,頗有些像是捨不得大人走的小孩兒一般。
杜衡蹙起眉:「可是還有甚麼話要說?」
里正見此連忙小心問道:「大人所說要修築水利之事可是當真嗎?」
杜衡微怔,想必是農戶以為方才他說的只是開脫之詞,旋即確認的應聲:「這是自然。」
周遭一同相送的農戶屏著呼吸,聽聞杜衡準確的答覆后,當即都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來。
他們一路跟著杜衡就是想知道這個,方才前去看了僱農,杜衡神色凝重,諸人也不敢再提水利一事,心中卻又放不下,只得這般送著杜衡遲遲不肯散去。
村中農戶保受夏干之苦,時時都掛記著能夠修水渠,可不管是聚集人心,修築款項,只是憑藉農戶之力如何辦得成事情,為此不知期盼了縣府多少年整修水利來灌蓋莊稼,而今聽到杜衡有此計劃,心中怎能不高興。
當即便有人抬手道:「大人,草民便是放下手頭上的農桑活計也願意前去修築水利。」
立馬又有人跟著附和:「俺爹閉眼前都還惦記這事兒,而今縣裡總算是要修築水利,草民全家都前去。」
眾聲沸騰。
杜衡欣慰之餘,抬手示意大家安靜下來:「本官知曉你們有心,且先去里正處報名,屆時縣衙會儘快的安排,你們空閑之際可以提前把經村河流好生鋤草加固一番。」
「村裡的河每年都有加固鋤管,大人儘管放心就是。」
杜衡坐在牛車上,道:「天干溫高人力不可改,可人總得要過下去,既是改變不得天氣,那也就只好從旁出手。縣裡的水利工程肯定是要做的,只要你們勤懇,定然能早些完成,也好早日增收。」
村戶聞言心中滿是期許,眼裡又燃起了希望。
秦小滿駕著牛車載著杜衡走了好遠,依舊還能聽見後頭農戶跪在地上謝兩人的聲音,不免也更多的生出了些為百姓做點的心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