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章
油菜籽全部收出來后,兩人第一件事便是稱重。
今年一畝薄地的油菜,產了一百八十斤重的菜籽。
一石米糧一百二十斤,也就是說他們的油菜地收穫了一石有半的菜籽,算下來收穫可是不小的。
肥地尋常才收兩石糧食,昔年荒蕪下的薄地才開墾出來就有了這份收成,且還是頭一回種,秦小滿高興的合不攏嘴,覺得這都是杜衡的功勞。
杜衡也很高興,當即就盤算道:「我聽葛大叔說一斤菜籽現下出油約莫兩到三兩,也就是說這些菜籽可以出幾十斤油。」
「清油上百文一斤,草算便出個三十五六斤的油,如此也能賣到三千多錢了,可是一筆不小的收入。」
秦小滿見著杜衡腦瓜子轉的快,就跟腦子裡有個算盤一樣,不見著撥算就已經出了結果。
他雖不能那麼快的細算出來,但是聽到杜衡這麼算,還是不免潑了一盆冷水:「你算的是快,不過是不是算漏了還得繳納產稅?」
杜衡楞了一下,恍然想起而今是苛捐雜稅之多,老百姓受層層剝扣的時代:「對了,我竟是忘記了這茬。」
杜衡笑道:「又開始胡說了,玉米不種牲口吃什麼。」
「昨兒鄉親們纏著堂叔問今年的賦稅,聽堂叔的意思說應該和去年一樣,繳納產稅三成便是。」秦小滿心中祈禱:「若是不漲都還好,就怕收產稅的時候又說要漲。」
秦小滿心裡樂呵的像是滾開水冒泡:「以後乾脆玉米都不種了,全種菜籽去。」
秦小滿嘿嘿笑著,他自曉得能收到這麼多的菜籽還有運氣在,當然杜衡功不可沒。
但他是算得賣出去的最高價格,他們這般的散戶自是不可能賣一百來文可以全部賣出去,除非是運氣好。
「你的意思是說咱們這一石有半的菜籽要繳納近乎半石給朝廷?」
他心裡有數,草算著菜籽成油以後是能掙些錢,要不然怎麼叫經濟作物呢。
秦小滿見狀拍了怕杜衡的背,笑道:「少爺頭回種莊稼就要繳納這麼多賦稅出去心疼也是常事。」
倘若賣到油坊的話,那價格就只能拿八九十文了,好比是豬肉,市場里賣二三十文一斤,但賣牲口的農戶也賣不了這個價格,也不過是十多文賣給屠戶再轉手賣到市場。
杜衡的心涼了一截,準確的是說三截。
秦小滿點點頭:「這是自然,有哪個敢不交的。」
「三成!」
說起賦稅秦小滿不免嘆了口氣,一年的忙碌大抵都得交給朝廷,老百姓苦。
另外還有幾個月的耕種,收曬菜籽,榨油等一系人力,摺合算下來也是不少錢。
杜衡聞言微頓,轉而笑了笑:「都是父親和母親再操持,我不多曉得這些。」
秦小滿也沒多想:「也是,那會兒你說不準還在認真讀書。但不管說什麼,這菜籽收穫都不小,沒有三千文錢,也還有兩千多,不少了。一石稻米才賣一千來文呢。」
杜衡應了聲。
「不過話又說回來,以前你是商戶,要繳納的錢不是更多嘛?」
「這油坊生意如此算著可真是掙錢,怪不得葛大叔要把家裡的田地都用來種菜籽呢。聽說他家裡給兒子在城裡置辦了房舍,昔時我還以為是假的,這麼看來可說不準兒。」
「在家裡說倒是無妨,以後在外頭可謹慎些,稍不甚被旁人聽去了多嘴前去村長或是里正那多上一嘴,說咱有逃稅的嫌疑可就麻煩了。」
杜衡呼出了聲,有些不敢置信。
秦家油菜地收穫了將近兩石糧食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村民耳朵里,村戶里沒有能關住門的事情,更何況是誰家地里種了些什麼收成有多少的事情,輕輕就給你摸的門兒清。
便是想藏著掖著,里正過來登記造冊產稅,村民還不就什麼都曉得了。
為此也沒什麼好瞞著的,莊稼收成好是值得驕傲的事情。
這陣子村裡田間最熱乎議論的便是兩人的油菜地收成的事情。
「要說這杜衡還真有點本事,沒想到文文弱弱的還能種地。先時我瞧他連鋤頭都拿不來,還以為是個不中用的。」
「光瞧人家能掌勺做席面兒就曉得不是不中用的,而下見著還是個能幹的主兒。這油菜產量那麼大,鬧得我明年都想劈半畝地來重油菜了。」
「你那十來畝地種稻子和牲口吃的玉米地瓜都不夠,還想著種油菜咧,到時候自己的糧食都不夠吃。這些還得是家裡田地多的人家才敢折騰。」
「是啊,咱們的地才兩三畝肥田,哪裡勻得出來種油菜。」
「人滿哥兒家裡的油菜是薄地種的,也是頭一年種,拿一塊薄地試試看。杜衡會搗騰土地,這不是豐產了嗎。」
「年春的時候看見杜衡買了葛家的枯餅來肥地,我原以為肥不了田地,這樣子看枯餅肥力還是不錯哈。」
「是不是恰好種油菜,用枯餅肥地產的多?」
大伙兒議論紛紛,琢磨著秦家地里豐收的關鍵,似乎是忽略掉了一直低著頭沒有搭腔鋤草的趙娘子。
「誒,趙娘子,先前不是聽說你家的稻秧黃葉了嗎?而下可好些了?」
趙娘子聞聲頓了頓,說起來就來氣,別家的稻秧跟爭搶著拔節長高,獨他家那一塊田受了黃葉災害,而下跟侏儒一般吊著半條命,要死不活的栽在田裡。
立夏以後大太陽,怕是不曉得能不能撐到今年秋收。
雖是只有一畝田如此,可庄稼人又有幾畝田能供著這般糟踐受災。
反觀秦小滿家裡那塊三畝大的田,而下秧苗已經活過來了,雖是長得不如尋常未曾受過災的,但到底是鬱鬱蔥蔥在趕著長了。
她繼續把著鋤頭鏟地里的草,應了村民一句:「沒呢,今年怕是時年不好,過些日子玉福觀廟會,我預備去拜拜地藏菩薩。」
「沒兩天十九了,這日我也空出一天閑來去趕趕廟會燒一炷香。去年忙著料理莊稼沒去,我地里的收成大不如人家去燒了香的,這菩薩果然是記性好。」
「你就是愛操勞,村裡屬你們家最是勤勞的,廟會熱鬧,不去燒香也走耍一趟嘛。一年也就那麼兩回。」
杜衡剛從家裡的黃豆地里出來,六月里太陽已經開始毒辣,他早上出門的早,眼下太陽升空,黃豆地里的野草也已經鋤去,預備回家了。
經過土埂邊上聽到大伙兒正在討論廟會的事情,他眉心一動。
里正來登記了他們家的油菜收成,眼瞧著菜籽收成低於預期,杜衡便琢磨著怎麼才能把經濟效益拉到更高。
同大伙兒打了聲招呼,他扛著鋤頭回了家。
到家的時候小滿還沒回來,杜衡把昨天堆在盆里的衣服給洗了,正在院子里晾曬的時候小滿背著一大背簍的牛草回來了。
村裡養大牲口的人家不多,像是牛草還是好割,不過聽說最近有人給牲口行的人割草去賣,村野的草料一下子就變得緊湊了起來。
不過他們家很慣實這頭壯碩的牛,有時候小滿要砍地里的白菜給它吃。
「我先前聽村民說這個月十九趕廟會。」
「是啊。」秦小滿放下背簍在屋裡倒了杯水喝:「每年可熱鬧了,城裡城外的人都往那兒湊,要緊還是靈驗。」
「咋的啦?你也想去燒香嗎?」
杜衡笑了一聲,他只是把心思落在了熱鬧兩個字上。
秦小滿湊上去:「你求啥?求金榜題名還是求子啊?」
杜衡把手上的水彈了一點在秦小滿的額頭上:「玉福觀管理的業務還挺廣嘛。」
「大廟,那是自然。」
杜衡道:「既是這麼熱鬧,那沿路上可以人買賣東西?」
「多了是了!村裡的農戶會把自家的果子摘去賣,城裡的小販也把推車推出來。主幹道上什麼粥棚啊,麵攤啊,乾果糕點吃食,啥都有。」
杜衡就是想去這份熱鬧。
秦小滿聽杜衡有這心思很高興,他以前只去賣過李子,雖是賣相成色和口感都不太好,卻是借著人多,大伙兒那日又捨得花錢,竟也都給賣了出去。
他一直都記得這事兒,不過後頭忙碌,不似以前閑暇能前去湊熱鬧,他也有兩年沒有前去了。
高興之餘,他道:「可咱們去能賣什麼?餛飩麵條的你做的都好吃,倒是可行的通。」
杜衡卻搖了搖頭,當日賣這些東西的人必然是多,且自己做餛飩麵條味道好捨得下材料,若是拿出去賣的話價格必然提的極高,怕是不好賣,價格低了又虧損成本。
「先把家裡的菜籽給榨出來。」
秦小滿心想過去賣清油怕是沒有多少人會買賬,不過兩人沒有爭論這個,菜籽既要榨油,遲早都要乾的。
於是兩人先去了一趟葛家。
「你們的意思是提供菜籽,就只是讓我把你們榨一下油是吧?」
「是,您看看這工序費如何收。」
葛大叔原本想買杜衡的油菜,他老早見著他們家的菜籽飽滿大顆,這樣的菜籽更容易出油,盤算到時候出個合適的價格把菜籽買下來。
老早就跟兩口子吱了聲,現在過來卻是不賣菜籽也不賣油,只讓幫忙榨,這般就賺不了什麼錢了。
「常來常往的也是老主顧了,但是這榨油費時費力,工序也繁雜,就收你五文錢一斤的菜籽吧。」
「葛大叔你這收的也忒貴了吧!賣菜籽也才十多文一斤,你這榨個油就便要五文錢,那我們還有什麼剩。」
「滿哥兒,賬不是你這麼算的,你沒有榨過油,不曉得多麻煩。」葛大叔坐在凳子翹起了二郎腿:「這清油貴不就是貴在人工嘛。」
杜衡問道:「真沒少了?」
葛大叔擺了擺手。
杜衡沒纏著人再繞價,當即便道:「那好吧,我們再考慮考慮。」
言罷就拉著秦小滿走了。
「欸!」
葛大娘子端著水過來,見著離開的兩口子,轉頭對自己丈夫道:「五文確實是貴了,鄉里鄉親的你收人家那麼高的價格幹啥。」
「城裡油坊的價格指不準兒比這更高咧,他們又不會榨油,還不得求人。」
葛大娘子癟了下嘴:「你這個小心眼兒的,不就是見著人家頭一回種油菜收成就好心裡不痛快嘛。」
葛大叔輕哼了一聲,半垂著眼皮喝茶水,不去搭理自己媳婦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