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三章
回到家裡,杜衡和秦小滿把東西全部搬下來。
今日算是有驚無險,要是真給打起來怕是後果不堪設想。
杜衡端著裝菜的盆子,道:「那幾個人竟然被二叔給唬住了。」
「二叔年輕的時候沒少在縣城混,爺覺得他不務正業,沒少說過他,後頭又做了幾年屠戶,成親了才安定下來做了正經買賣。」
「那幾個也是在夜市做生意的,少不得去夜市裡買肉,市場里幾個屠戶很快就認熟了。二叔什麼人,他們肯定也曉得。」
秦小滿道:「他真動了手,下回去肉市裡就算不在二叔那兒買肉,還不得撞見二叔。」
反正做生意遇見摩攃是常事兒,動手前無非都會放出自己背後的靠山,看能不能把對方呵走,真正動手是下策。
而今讓人發怵的無非是劊子手,屠戶和獵戶,干這些大抵都是彪形大漢,兇悍持刀。常年宰殺牲口拿取性命,身上有一股煞氣,多是地頭蛇小有勢力,別說尋常人不敢招惹,便是一些流氓地痞都忌諱。
杜衡喟了口氣,幸而是家裡還有個能唬住人的,要不然還真不曉得鬧成什麼樣子:「做點小買賣也當真是不容易。」
晚些時候,杜衡出去摘點菜,準備早點做了晚飯也能早些歇息,今兒出去忙活一天也累了。
杜衡安靜的在一旁坐在沒說話,半晌后見著秦小滿抬起腦袋兩眼放光:「一千兩百文!咱們今兒賺了不少咧!」
自打他來了以後,家裡的鹽是肉眼可見的用的快,一小罐子鹽沒兩日就能見底。
好一會兒后,這才瞧見抬著什麼出去了,好些人圍著杜衡離得遠沒看清楚。
今天還聽擺攤兒的人說城裡的鹽價又漲了兩文,再要是漲下去,又是許多人該吃不起鹽了,幾十文一斤的鹽屬實也不便宜。
秦小滿見狀把剩下的魚頭裝在盆子里遞給杜衡,微微抬了抬下巴:「晚飯。」
杜衡蹙起眉:「這麼嚴重?」
杜衡笑著端魚頭去了灶房,用了點鹽把魚頭給腌上,他預備魚頭煮一鍋,剔出來的魚骨熬個湯。
兩人商量把榨的油拿十斤去賣了,留下些自己備著用,這麼也能賺個一千來文,抵消了榨油的錢和先時耕種的開銷,還能剩下一點。
「你是不是嚇到了?」
他欣然接下。
杜衡點點頭。
「不要緊的,做生意的重利,抱團是常事兒。」
「趙杞叫人給打了,唉喲,那鼻青臉腫的,腳都走不得路了。」
「這日子是沒法過了,天殺的,必要前去官府告他們,要叫這些歹人都下了大獄才是!」
秦小滿便樂呵呵的提著錢袋子跑進了堂屋,今兒賺的錢他都還沒有算呢。
他腌好魚在門口凈了個手,回堂屋的時候看見方桌上堆了一堆銅錢,秦小滿正偏著腦袋數的仔細。
沒手藝就沒生意,有手藝又容易遭人嫉恨,兩難之事。
另外鐵架子以後也還能用,總之這一日是沒有白忙。
而下還有幾個魚頭以及魚骨頭,不過也足夠煮一鍋了。
收攤兒的第一件事他就是想數數今天賺了多少,結果拉了一車的鄉親,也不好拿出來現眼。
杜衡搖了搖頭,他只是有點感慨。
「先前賣春筍有些進項,卻都盡數補貼在了大堂嫂的新婚禮上了,今兒賺了這些銀子,可算把之前的花銷補了回來。」
「怎的叫人給打了?」
回頭看著杜衡還在出神,秦小滿眉心微動。
先前剛賺錢的時候他還一個銅板一個銅板的記住收了多少,後頭忙起來就只有把銅板一把塞進錢袋子里了。
杜衡默了默,趙杞這人畏縮膽子小,是個慫蛋,好端端的怎還惹上了地痞。
「那凈賺五百七十文!」秦小滿連連道:「這生意做得,這生意做得,不枉那幾個攤主兒上門來找事兒。」
杜衡聞聲回頭,見著是個從趙家那頭過來的村民,看見他在瞧,這朝便同他說了一嘴。
「一點小插曲,別放在心上。生意要是好做地里也就沒有農戶了。」
「拋卻成本五百三十文,還有豬肉從二叔那拿的一百文。」杜衡沒把結果一下子說出來,引導秦小滿自己算,看著秦小滿默了一會兒。
秦小滿把板車卸下來,拍了拍大黃牛,今兒拉的人多,黃牛身上都被勒出了印子。
他美滋滋的把一堆銅板掃進錢袋子里,全部堆在桌上太招搖了,扭身去拿了細麻繩,讓杜衡一起把銅板串起來。
一百個串一串做一錢銀子,兩人做這項活計心裡都很歡喜,先前的不快也隨之拋之腦後。
杜衡剛到地里就聽見一陣哭嚷聲,他伸長脖子瞧了一眼,見著好似是趙家的方向,這當兒正團著好幾個村民,嘀嘀咕咕的不曉得在說些什麼。
「好生生的就欺人,便當農戶好欺是不是!」
他提了兩把牛草出來,外帶還抱了個大白菜,當是犒勞撫慰一下出力的大黃牛。
村民道:「聽說是今兒前去燒香,在路上被幾個地痞給打了一頓,趙娘子眼見著天色不早了也沒見著人回來,找著過去才見著趙杞還在草堆里。」
「人清醒著,就是嚇糊塗了,這朝回村子已經回了神兒,叫家裡人抬去崔大夫家了。」
杜衡笑著接了下來,原本說留下一尾魚給秦小滿做菜的,結果生意不錯,竟全數都給賣完。
不過倒是聽見趙娘子哭嚎了幾聲清楚的,村民好似是在勸。
他有些奇怪,村民也覺得奇怪,問人卻也沒問出些什麼,盡聽見趙娘子在哭了。
不過哭也是常事兒,畢竟就那麼個兒子,要是沒了那還不得厥過去,好在鄭彩娥是個能操持的,立馬就張羅了人送趙杞去看大夫。
「哎,這什麼世道喲。」
聽村民感慨了聲,杜衡帶著菜回去,做晚飯的時候將這事兒跟秦小滿說了一嘴。
秦小滿在灶下燒火,聞聲抬起腦袋:「趙杞被人打了?」
杜衡點點頭,他把魚頭放進熬的酸湯里,瞧了一眼咂摸了下嘴的秦小滿,他道:「你要不要去瞧瞧他?」
秦小滿挑起眉頭,把柴火丟進了灶膛里,夏時灶下最是熱,他的一張臉被烤的發紅:「你讓我去看他?!」
杜衡輕咳了一聲:「我聽鄉親說你倆可是青梅竹馬,從小就一起長大,雖如今是各自成家了,但情誼也在。要是你去看看他,他定然也高興。」
秦小滿聽著這話,他當即就想駁杜衡兩句,不過聽著人這話說得比鍋里的酸菜還有味兒些,縱是他神經大條也曉得有些人在故意試他。
「可不是嘛,我倆從小就一塊兒,趙杞慫是慫了些,可有點什麼好吃的好玩兒的頭一個想著我,巴巴兒的總都要拿給我。」
秦小滿拍了拍手,說著從灶下站起身:「說的也是,我提一籃子去雞蛋看看他也好。」
「欸,家裡的雞蛋還有多少,都在米缸里吧。」
杜衡聞言趕忙拉住了秦小滿的手:「幹什麼去!」
「你說能幹什麼,前去看趙杞啊。」
杜衡拽著人不撒手:「我說笑的,你還真去。」
秦小滿挑起眉頭,沒再要外頭走:「下BaN次再說這些話出來,你可自個兒掂量。」
杜衡笑了一聲,把秦小滿拉到身旁,教他怎麼煮魚。
六月中的天氣已經很是炎熱了,太陽落下去地面也熱烘烘的。
大菜又有湯,秦小滿吃的渾身流汗。
他磨磨蹭蹭的試探著想把今兒攤主送的一葫蘆酒給摸出來,一抬頭就對上了杜衡的目光,他嘿嘿笑了一聲,怕杜衡不讓他喝,先拎著葫蘆過去給杜衡先倒了一杯。
杜衡沒開口說教。
秦小滿見狀便給自己也倒上:「我就喝一點點,今兒這菜不配酒實在可惜了。」
杜衡看著滿的快要溢出碗的一點點酒,道:「你要是喜歡素日喝點也無妨,酒也有益處,不過不能喝高了。」
秦小滿連忙點頭。
他急吼吼的喝了一口,一下子就咂摸出這是要賣十多文的酒。
席面兒上的酒水都是薄酒,因要宴的人多,兌水也多些。
杜衡不饞酒,但還是提杯嘗了嘗作陪:「是好些。」
他見著小滿脫了外衫,只穿了一件寬大的布衣,是專門應付夏時的衣物,袖子比尋常衣服短一半,只到手彎處。
家中沒有外人或者是睡的時候穿,會比尋常衣服穿著涼爽許多。
小滿鼓著腮幫子,吃喝的很高興。
杜衡放下筷子:「地里的蘆粟要成熟了,你既是這麼愛喝酒,今年的蘆粟收起來就釀酒吧。」
秦小滿聞言眸子睜大:「你說真的?」
杜衡點點頭,既是有這花銷,自家做也能省些錢。
「你會釀酒?!」
「不敢保證一定能成。」
秦小滿聞言立馬從旁頭繞到杜衡身側,討好的給他捶背:「你定然是能,我的好相公!蘆粟收來就釀酒成不成,我就知道只有你最心疼我。」
要是家裡自己釀了酒,那還不是想喝便有,再不必惦記去縣城裡打酒。
他怎能不高興。
杜衡被一句句好相公誇的有些迷失自我,臉色微紅,他抓住在自己肩膀上胡亂又捏又錘的人:「別鬧,我試著釀便是了。」
「你這麼說這事兒我可當做是說定了啊!」
杜衡點頭,他正要開口,側臉上忽而柔軟。
他微頓,秦小滿樂呵呵的回到了位置上,杜衡抿了抿唇,抬手摸了一下被人啃過的地方。
今夏是杜衡前來過的頭一個夏,天氣的炎熱已經超乎了他的想象,倒也不是天氣多惡劣,實在是條件落後。
扇風納涼全靠手動,衣著又少露胳膊露腿兒,整個人都裝在悶熱之中。
農家小舍潮濕,家裡養著牲口,蚊蟲也是格外的多。
夜裡整個耳邊都是嗡嗡的叫聲,時不時就能聽見啪拉一聲打在手腳皮肉上,蚊子大的跟蒼蠅一般,血一吸一個飽。
一晚上過來胳膊腿上的包大小不一排一列,又癢又難受。
杜衡皮肉薄,長得招人也就罷了,還招蚊子。
夜裡點著一盞燈在窗前打開書本,他預備明年下場去試試,可不僅被蚊蟲招惹的夜裡不得安枕,書也不多能看的進去。
他微微嘆了口氣,原還想著明年下場去試一試童生試的。晚上他看一個時辰的書,如此油燈不會燃許多,眼睛也不會用的過度。
燈光昏黃,眼睛太容易吃不消了。
然而蚊蟲紛擾,一個時辰讀書,他也只看得了十來頁的文章。
看完書他不多滿意的預備上床,以為秦小滿早已經睡熟,不成想哥兒一直沒有出聲打擾,正蹲在帳子里盯著蚊蟲,一隻一隻給拍死丟出床帳。
竟是從嗡嗡蚊蟲吵鬧的屋子裡隔出了一個安寧的空間來。
杜衡翹起嘴角,爬上床忍不住和人親昵一陣。
原本進卧房前洗了個澡,上半夜裡悶熱,便是不如何費力折騰也是黏糊糊一身。
半夜裡又去沖洗了一遍身子,打著明日早起再翻翻書的念頭只怕是又得落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