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第八十七章
國喪二字無疑是一聲驚雷在晴空之中炸響,打得沿街生意的老百姓猝不及防。
一時間都放下了手裡的活兒計望向那匹急速奔走的馬,好一會兒後街市上才恢復熱鬧,近乎為喧囂。
老百姓都在議論這個最熱乎的一手消息。
天子威重但距此地山高水遠,許多平頭老百姓一輩子都沒有出過落霞縣,就更別說有面見天子這等事了。
只曉得皇帝是天下萬民主宰,但也只是個空頭一般,畢竟最底層的老百姓未曾見過,也未接觸過。
而今驟聞噩耗,實難流露出多傷懷的情緒來,倒是更為熱切的議論著國喪期間當如何過。
凡老輩經歷過國喪之人都曉得,天子薨逝間,規矩眾多。
且不說皇族宮親朝廷臣子的規矩,單說素衣百姓就有白日之間男女不可婚嫁、不得剃頭、不得宴飲成席作樂云云。
各個寺廟道觀還需得撞鐘三萬次,對皇帝以表哀思。
諸人笑而不應,只道是這馬有才倒是頗為自信。
原本順當連榜都布告出來的春闈金榜,竟然說廢就廢!
在場皆是讀書人,即便是上令之中未曾直言是出了舞弊之大忌,心中卻也有些數。
他把秦小滿安然送回宅子里,這才獨自前去打聽消息。
秦知閆道:「也是,畢竟一個人心懷有限,這把心思放在科考上了,自是裝不下旁的。」
倒是不想這馬有才還未得意上兩個月,竟就遭擼了進士出身打回舉子功名,諸人見此怎能不看笑話。
「馬主簿,此次春闈縣裡獨馬家得上恩寵,高中進士歸來。這朝中風雲變幻,一朝是改朝換代,又作廢春闈,吾等偏隅小吏不知上況。馬少爺從京折返,想來是曉得不少內情,不妨同我們透些風聲也好啊。」
秦小滿看著沿街議論的老百姓,偏過頭去看杜衡:「那今兒的席面兒是吃得成還是吃不成了?」
兒子中了三甲進士,雖又在末尾,可那也是鳳凰尾巴,縣裡的舉子各個無功而返,獨他一份榮譽,自是用鼻孔看人。
杜衡一字一句的聽著方才兵差急馬而來帶的上令。
這場席面兒是白乾了,倘若還堅持辦完,只怕明年大選就不是平調而是貶黜了。
皇位竟然不是太子承襲,如此也罷,徑直又越過了二皇子,直立了三皇子燕呈啟。
月前光允帝薨逝,皇位由三皇子燕呈啟繼承,年號為明。
「爾等細細聽來,陛下薨逝,新帝繼位」
再者怕是也沒有人還敢頂風作案前去吃席。
春闈何等大事,多少年來一應皆是規規矩矩在辦,從未出現過廢止的情況,而今倒是見了一回新鮮。
即便是胸中再有氣,卻也不敢說一句不是。
皇帝總有人去做,是好是壞一時間也不得而知,即便是不如先帝,那他們這等遠京小民也不多直觀感受得到。
「這般急急忙忙的成何體統。」
馬有才被幾個同僚圍著,面上是一副詢問打聽京都情況的模樣,實則是一肚子壞水。
心下本就氣惱煩悶,而下還被同僚笑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他一甩袖子:「犬子潛心科考,哪裡會曉得朝廷易主這等大事,只是怕要讓各位失望了。」
杜衡也沒想到這消息來的這麼突然,且還這般湊巧,既是老百姓都曉得國喪期間不可宴飲,知縣作為一縣之長,自是知道其間的厲害。
接著知縣還得立即召集縣下各個村莊的里正前來傳達上令,需得讓農戶也知曉此消息,以免不知而違反了國喪之忌。
他穩著心神不讓人看出笑話,傳達了上頭才傳來的訊息。
其實即便是作為小吏和鄉紳,這改朝換代之事也是無傷大雅。
這些日子馬有才在縣衙里耀武揚威,同等小吏皆不放在眼裡也就罷了,竟是對著官身的教諭也趾高氣揚,惹得縣裡的一眾官吏敢怒不敢言。
為了辦宴今日特地休沐的知縣原本氣色紅潤,頗有壽星之相,而下匆匆換去了一身喜慶壽服,臉就差拉到胸口。
一眾來聽上令之人才被遣散。
一則也是領俸祿的人,少不得關心一番國家大事,二來知縣辦宴剛巧觸上眉頭,還是得過來寬慰一二。
杜衡吩咐了馬車夫一聲,直接打道回府。
為此自也不會比平頭老百姓多幾分傷愁,只不過到底是受朝廷恩澤的,面上還得裝出一副國喪之態。
然則此次驚變,臉色最難看的無疑是正要辦宴的知縣,還有一個便是春風得意了好些日子的馬有才。
相攜著要出縣府,在縣衙門口,忽而驚惶前來個小廝。
到縣衙的時候,不止杜衡一個,還有好幾個鄉紳聞風都過來了。
一應的鄉紳跪聽上令,知縣宣讀完畢之前諸人不敢發聲,實則心下早已嘩然。
杜衡沒冒頭,站在老輩鄉紳後頭,在縣衙外頭等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才受了傳召進門去。
同馬有才相熟的都曉得是馬家的小廝。
馬有才扯了個笑:「新帝繼位,想來翌年當開恩科,犬子既是這回能殿試面見天子,想來恩科上也能得見新帝。屆時各位再想知曉朝廷的什麼消息,我必當讓犬子留心。」
知縣前去辦公務,諸人這才敢議論。
此次春闈之榜作廢,一應中榜者全數打回舉人出身,三年後方可再考。
一連竟就是兩個讓人瞠目結舌的消息。
縣衙中的一應官吏以及縣裡的鄉紳跪聽上令后,縣衙才在府衙門口出了告示,以供老百姓讀聞消息。
馬有才心中不痛快,對著冒失趕來的小廝一通呵斥,聲音引得同僚駐足。
小廝當眾受責也沒工夫委屈,只急慌慌道:「方才宅子里來了幾個衙差將少爺帶走了!」
馬有才怒道:「好端端的來帶走少爺作何!哪裡來的衙差?」
「是上派下來的衙差,說是,說是要帶少爺前去問話。」
馬有才聽聞是上頭的衙差,當即便慌了,匆忙上了馬車,催促著車夫趕緊回宅子。
諸人面面相覷,不曉得發生了何事。
杜衡眉心微凝,先時他便覺得奇怪,馬家舉子學業功課並算不得拔尖兒出色,這朝竟然一舉過了會試,不免讓人心生猜忌。
而下有人來帶走,不免更加坐實了他心中的想法,只怕是這馬家舉子成績有問題。
否則怎的春闈已經作廢還來抓應考之人。
杜衡心中微有些不安,上頭當是在查此事,他怕也查到他的頭上來。
他匆匆回宅子,同在京中的游豁書信一封,想要打聽一下京城的情況。
倒是未等他書信,京里先來了信。
這陣子杜衡一直在留心京城的消息,為此腆著臉沒少給他的同窗師兄們書信,只盼著能曉得些情況。
而下已然有信送來。
信件不如朝廷下傳地方的急報快,但所言卻比朝廷放的上令詳細的多。
此次春闈出現泄題一事,乃是二皇子與太子斗權所致,事情敗露陛下勒令革除了一桿有牽扯之人官職,為首的主考一夕慘遭流放。
皇帝怒急傷身而無回天之術,崩殂前夕下詔由三皇子繼位。
事情急促,國喪,新帝繼位等一應事宜辦了月余才堪堪辦完。
朝中現下才微微有安定之相,三皇子是個有抱負之人,而下空出手來辦的頭一件事就是料理春闈舞弊。
榜單自是作廢,除卻主考官難辭其咎受了貶黜責罰,所有入榜的考生不單是被擼下進士貢生功名,一一還要受考問查驗。
而今已有數人牽扯舞弊不單被貶斥為素衣,且還永禁科考之權,其間不乏高官之後。
游豁和穆惕也受了盤查,索性是清者自清,倒是不曾受到責難。
只是說這次春闈可謂空歡喜一場,不過經逢此番大事,能保全自身未受牽連便已是莫大的安慰了,哪裡還敢奢求多的什麼。
杜衡微吐了口氣,他也是慶幸盤查重心在榜上的考生,還好先時所做的決定。
若是所有考生通查,也怕被查出些蛛絲馬跡來。
信中又與杜衡透露,新帝上位朝廷勢必會有大的動靜和改革,新官上任尚且三把火,更何況是年輕力壯又心有抱負的新帝。
且三皇子為親王之時便不滿冗官冗吏之事,而今上任只怕往後會在這頭有大的整頓。
陛下未有繼位開設恩科的打算,且還將加大對官員的考校,屆時科考必然會更加嚴苛,讀書人的恩賞待遇可能會有所消減,錄用人數上必定大不如前。
游豁囑咐杜衡若是心思還在春闈之上,定要費昔日幾倍之功讀書,如此方才科考有望,否則在新政下想要科舉入仕只怕難上加難。
杜衡吐了口氣,新帝要整頓冗官冗吏,對他們讀書人來說確實算不得是一件好事,想必邊關戰敗,新帝會文武一同重視。
他既已從文,半道上哪裡還有能力來從武。
距離下次春闈還有三年光景,殊不知這三年風雲還當如何變幻。
杜衡算是按部就班的在讀書科考上,現如今忽然出了茬子,倒是讓他才發覺好似除卻盤算考試以外,他都不曾仔細考慮過往後。
一時間前途迷惘,不知當如何盤算以後了。
過了些日子,縣裡張貼了告示,馬有才的兒子受上盤問,清查出會試舞弊,而下消了所有功名和恩賞俸祿,又被終身禁考。
縣裡出了這等讀書人,作為知縣臉皮上也無光。
再者國喪一事倒是知縣的算盤落空,心中無氣可出,而下有人撞上了槍口,正好作為排解。
不單是召集了讀書人以此事作為由頭警示批責,馬有才在縣府的職位也未能保住,此番馬家真當是奮鬥半生卻落得個顆粒無收了。
「而下縣府里空出來了個職位,你可想去?」
午後,杜衡和秦小滿吃飯的時候閑聊了馬家的變故,才從秦家回來的秦小滿把秦知閆的話帶給了杜衡。
「主簿只是個小吏,你已經是舉人了,去做這等職務確是有些屈才。若是在州府衙門上做個主簿倒是還說的過去,但小吏也有小吏的好處,就是前去任職了也還能繼續科考。」
秦小滿吃了一口涼拌胡瓜,這炎炎烈日的午後吃什麼都沒胃口,倒是泡菜壇里起的酸水拌胡瓜清爽。
杜衡沒有在書院讀書後,給秦小滿下廚的機會也多了不少。
秦小滿吃食細緻,這朝臉上都長了些肉了。
家裡的親眷都笑說他在縣裡住了還不到一年就有了富貴人家之態。
他只覺得現下孩子馬上九個月了身子很重,比懷小承意的時候肚子要大些。
許是日子舒坦,吃的好照料的也更好,胎兒養的更大了些。
夜飯過後,杜衡都會帶著他到巷子外頭走走,只怕胎兒大了生的時候不好生。不過常有張老醫師過來看脈,倒是沒有什麼大問題。
就是不曉得是個小子還是哥兒,亦或者是姑娘。
這孩子只怕是比承意還懶怠些,連夢都不曾托給他的爹。
杜衡給張著嘴巴的承意投餵了一筷子小青菜,天熱杜衡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宅子里照顧秦小滿和逗承意,日子過得倒是舒坦,也不曾安排往後。
小滿快到產期了,他心思都在這上頭。
「我倒是不嫌職務高低,能有個差事兒做也是好事。」
若不是秦之楓跟秦知閆乃是父子不好在同一衙門裡共事,不然也會問杜衡。
秦小滿道:「若你以後要進仕途,也不好在家裡料理鋪子營生,讀書人嘴巴多,到時候肯定會說一身銅臭味,謀官考校的話名聲不好聽是過不了考校的。」
為此讀書人都會尋些體面的差事兒做,譬如在衙門做事,或是做夫子,開辦學堂一系。
做這些事容易攢起名聲威望,朝廷會更為青睞。
昔年那些個二甲進士,有名聲的都會提前被安排官職,為此讀書人心在仕途上的都會早早的維護起名聲,只待來日。
杜衡應聲:「我曉得,既你都覺得好,那下午我就去縣衙里看看。」
飯後,杜衡把秦小滿扶去午睡下,待到衙門開門時,他才去縣衙里。
問問縣吏是怎麼個應職法,不管是要不要落職心裡都有個底才好。
然則他才到門口竟見著了好些縣裡的讀書人,老早的就已經等在縣門口外頭了。
一打聽才曉得,不知是誰放出新帝要整頓科考與冗官冗吏的消息,往後是科考難,要想謀個一官半職也更難。
原本還想全心科考的老秀才聽了風聲心頭著急來求職也就罷了,竟然連原本清高瞧不起小吏職務,還在等著朝廷空官位的舉子竟也都過來了。
朝廷做官渠道緊縮,諸讀書人只怕是再趕不上這茬兒往後就再沒有機會踏進仕途,自是都上趕著來縣府求差事兒做。
先帝在位之時積攢下有功名的讀書人不少,此下更是可見一斑。
諸人面面相覷,只秀才功名的見著來了許多舉人,更是心中不安,比之功名定然是比不上的,只盼著安排了舉人以後還能撿個漏。
知縣倒是可親的見了一應讀書人。
現下縣裡能招用的是兩名典史,縣學中一名縣夫子以及剛空缺出來的主簿。
可納之人不過五個,然則光是這一日來的讀書人就有十餘個。
知縣見著一眾讀書人似是嘮家常一般,未有專門的考問什麼,如此倒是更讓人摸不準了。
「杜衡你是我一直看著走到今日的,才學滿腹,秋闈上給縣裡長了不少臉面,你要是肯來縣裡謀事做再好不過。」
知縣笑眯眯的同杜衡說話,言語之間對他倒是十分的滿意。
「不過本官覺著你做主簿實乃有些屈才,不妨到縣學做夫子如何?一來是能傳道受業,二則時常摸著書本,往後會試也能更為得心應手些。」
縣學夫子是能領俸祿的,比之外頭的夫子要更靠近朝廷一些,往後若是有官位空缺,履歷上有一筆縣學夫子,那是一個加分項。
杜衡默了默,前些時候他心中迷惘前去拜會了自己的恩師向夫子,同他探討了一番將來的打算。
也問了自己的恩師白榕書院是否還缺人手,向夫子給他的建議是希望他走仕途之路。
「你在老夫手底下雖只兩年光景,但老夫還是對你有所了解。你是從底層上來的學生,於才學而言,你全然不比師兄弟們遜色,但與師兄弟們不同的是,你更比師兄弟們知百姓之苦。他日若能踏進仕途,更知為民著想。」
朝廷更迭變換是尋常,即便是會有一時的動蕩,但將來終究會走向正軌,只要朝廷還在,那就始終需要德才兼備的人才替朝廷做事。
他現在還年輕,若是一頭扎進了白榕書院,傳道受業,只怕是往後也就都在書院里了。
若實在是要養家,他更建議去縣府里尋事做,一則到底是有糊口的事情做,二來更容易累積名聲,要是能在職位上做出點小成就來,將來進仕途會更添光彩。
即便想做夫子,那也去縣學里更好。
杜衡把話聽進了肚子里,今日來了縣衙。
聽著知縣這話倒是讓人覺得給他考慮的極其周全,頗有父母官的模樣。
杜衡連忙拱手道:「多謝知縣大人誇讚,早仰慕縣學已久,若是能進縣學為縣裡的教育獻上一份微薄之力,學生自是求之不得。」
一同前來的讀書人紛紛朝杜衡露出了羨慕之色,到底是年輕有才學的好,能得知縣如此青睞。
諸人也不敢開口說句不是,畢竟杜衡在秋闈榜上名列前茅,這是在場的舉子都不曾取得的成就,自是無話可說。
「近來縣裡謀職的讀書人不少,本縣先將你的名字錄下,後頭再有合適的也一併錄下,屆時也簡過考校,如此也公平。杜衡,你說如何?」
「知縣大人英明,如此自是再好不過。」
杜衡話畢,知縣笑著點了點頭,又繼續同兩個舉子說了幾句,一併也將名字錄下,此番算作是初試了。
名字未曾錄下的,也就初試被淘汰。
杜衡瞧著初試五個職位錄下的名字有八個,被淘汰的人只有四個,也未曾說後頭的考校什麼時候開始,回家只待著通知。
過了可能有十來日,從縣衙散職的秦知閆匆匆到了家裡來。
「縣衙新招用的人員名單已經出來了!」
杜衡聞言眉心一動,他也有點懵:「定下了?可自先時把我名字錄下后就再未有過任何通知啊。」
秦知閆長嘆了口氣:「這名字錄下是給了臉面機會,能不能真的得到了差事兒,還得靠著後頭運轉,哪裡會再做考校。」
杜衡晃然,眸子微微睜大了些:「堂叔的意思是」
秦知閆嘆了口氣,點點頭。
知縣任期將滿,先時預備辦宴做個收尾,結果撞上國喪,宴席未做自然算盤也打空了。
其實把馬有才被解用一面上是知縣嚴格,實則也是在為私相授受尋個新的名目開個口子而已。
杜衡這才想明白,錄下名字等著的考校,是場不上明面的考校,上道的自然能應上。
這些時日里自有人把東西往知縣手頭上送,比得是誰送的更讓知縣歡心。
怪不得那日初試他見被淘汰的幾人皆是鄉中秀才,他原還以為是嫌功名不夠,原則是舉子家業更渾厚些。
他不得不搖頭,這些地方官員,為了中飽私囊當真是無所不用其極,但凡是把這些心思用在政績上也不至於在知縣一職上幹個大半輩子。
秦知閆道:「朝廷官員俸祿原就算不得高,更何況地方官員。知縣妻妾三五,又兒女成群,能把一大家子養的富貴,自是少不得走這些路子。只是可惜了你未能到縣學謀個差事兒。」
他也是遺憾,家裡兩個舉子,如今都沒沾上好,也是怪他沒早些給杜衡提點一二。
不過他覺得杜衡為人中正,只怕是也不屑於此番歪門邪道。
杜衡道:「事已至此,也是再無法子。」
「你心裡想開些就是。」
杜衡倒是沒多難過,只是又陷入了新的迷惘,這朝連縣裡的職位都已經頂滿了,那他尋何差事兒來做?
叔侄倆正在說要不然往州府那頭看看,忽然砰的一聲悶響,易炎就像是只大蝙蝠一樣落到了杜衡跟前。
「夫郎馬車被人撞了一下,肚子痛的厲害,要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