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第九十三章

第九十三章

午後,杜衡才拾起蔣作無送來的縣賬翻了一翻,越翻越是頭疼,一下午足足吃了五碗濃茶。

秋陽縣就是一筆爛賬,雖他早料到會是爛賬,卻是沒想到會爛的這麼徹底。

而今公賬上現在只有不到二百兩的銀子,偌大一個秋陽縣,賬目上能支用的就這一點錢,還不如個開鋪子的小本殷實商戶之家。

這點子錢連給在職的一百餘號官吏發放一回月俸的錢都不夠。

賬目上沒錢也就罷了,秋陽縣窮本是眾所周知之事。

前幾年縣裡受旱災竟又給朝廷借了兩千兩銀子賑濟災民,杜衡記得昔年縣裡並未如何賑濟,否則也不會有大批的災民離縣到他鄉討飯。

災民不見得賑濟到,左右是錢借下且沒有了,積年累月的往上伸手或多或少的借,而今已經欠著朝廷六千多兩銀子。

府衙上頭下來的催繳文書都已經積了二三十封合著賬目一道存放著,杜衡看的生氣。

縣衙開支不小,養著一班子的官吏且不說,又按月給秀才舉人發放月銀,修繕縣城設施,舉辦祭禮,扶貧支用等等,總之是哪裡都得用錢,但凡縣裡要辦點什麼事,縣庫少不得又要抖一抖。

蔣作無本就不滿朝廷調新的知縣前來取代了他的位置,而下他來也對之算不得恭敬,蔣作無又如何會讓他好過。

王良鑫從理政堂得意洋洋的出來,不多時借著給知縣移交公務扭頭便去了教諭辦事處,將杜衡一番邀買人心的話一字不落的說給了蔣作無聽。

翌日,卯時初天色尚且灰濛濛一片,前衙六房與各公事房均已亮起了燈火,禮房典史點了點人,竟然一應人數到了個齊整。

據聞蔣作無原是有心於這知縣一職,他到任秋陽縣的時間不滿五年,大選之後自不必調任,前任知縣受貶黜后他便上請考課,結果考評不過未能如願升遷於知縣,心中很是鬱悶不平。

人有臉樹有皮,官吏最在乎面子二字,若是在老百姓面前損了威嚴,往後又還還如何讓百姓信服。

上任知縣調任以後他接管縣裡的事務,倒是過了一把知縣癮。

「本官任職之前縣裡的事務由教諭代管,縣中事務千頭萬緒,當是你為教諭分憂吧?」

班子整不起來,旁的什麼也不別辦。而今想要把班子料理好,看來首要便是把蔣作無給辦妥當,否則有個老油條統轄著下頭的人,又頂著他。

長期一副笑臉,老辣的臉上紋路都是笑紋。

就連每日姍姍來遲的蔣作無今日也踩點到了縣衙。

當然,有的官員卻喜好有過主簿經驗的吏員,覺得會辦事,不必再特別的教,到任之時會特地招這般的吏員用。

「回稟知縣大人,六房各司其職縣中事務處理有序,小人只做自己分內之職,不敢居功為教諭大人分了憂。前任知縣大人調職之時正值縣中春耕忙碌時節,教諭大人接管縣衙勞心勞力,夙興夜寐下人也消瘦不少,小人每每見之總自責不能為大人分憂。」

杜衡按了按太陽穴,又吃了一口濃茶醒神。

蔣作無趕著時間來,就是想讓今日杜衡無話可說,然則人到前衙卻並未見著理政堂的燭火亮起。

有些不想離任的,會繼續留下讓新任知縣考察,有手段的也會再次被任用。

杜衡微做思索,把縣衙里而下唯一的主簿叫了過來,簡單的詢問了兩句縣衙里的事務。

欺上瞞下,如何還得安生。

秋陽縣自從受災開始,人口減少,糧產不多,商戶生意不好做,逐一背井離鄉,以至於縣衙收到的田產口賦稅和商稅急劇減少。

杜衡知道想要改變這一切並非一日之功,積累了好些年的困境哪裡是說改就能改的,他曉得蔣作無把縣裡最讓人頭疼的爛賬直接砸過來無非是想要他懼怕,最好就是低聲下氣前去求問他如何穩住局面。

昨日杜衡簡做敲打,諸人到底是不敢再遲來,倘若真把名錄張貼在縣門外的告示欄上,讓縣裡來往百姓觀之未免惹人笑話。

王良鑫獻媚道:「還請大人不嫌小人愚鈍留下小人當牛做馬才是。」

他頓了頓,道:「若是原班人馬能用著最好,既是辦事熟練,又能節省開支。王主簿,你說呢?」

「教諭大人如此盡心,實當該褒獎。」

如此便是個惡性循環,越過越窮以至於造成今日的景象。

杜衡勾起嘴角:「本官年輕且方才到任上,若有王主簿從旁協助諸事,必當事半功倍。」

百姓踏實種地,商戶本分營生是越發的難,多的是受壓迫之後無奈淪為山匪盜賊之人,或是賣了鋪子遠走他鄉謀生的商戶。

只是花期過短,杜衡一來蔣作無的夢就得醒了。

尋常人做主簿一般也就只能做個五年的光景,常言道一朝天子一朝臣,新任知縣到任,少有會繼續用上一任知縣用過的主簿,為此知縣離任,有的主簿便會自請離職。

而縣衙的收入則主要是靠田產人口賦稅商稅等,收入的名目也不少,但所得收入六成需得上繳朝廷,剩下的四成方能留用於縣上。

杜衡微微一笑,倒是很為蔣作無說話。

上任知縣離任以後,王良鑫也就順勢做起了代管知縣的主簿,兩人很是合拍。

蔣作無道:「知縣大人既是器重王主簿,是跟著知縣做事還是老樣子,自一切由王主簿決斷。」

「明人不說暗話,前任知縣庸碌無用,若非是教諭大人掌著縣裡的大小事務,他哪裡能撐過五年到大選。小人雖是愚鈍,卻也曉得跟著有才能之人方有出路,咱們這知縣老爺年輕,如何能和縱橫官場多年的教諭大人相比。」

「知縣大人何在?」

休息的兩日里,他也未乾躺在家裡歇息,沒少打聽縣衙之事。

杜衡看著王良鑫:「本官今日草草翻看了教諭送過來縣衙庫房賬簿,縣裡的財政實乃緊張,若是大批招攬吏員少不得費錢耗力。」

王良鑫聞言眼中微有異光,他自然明白杜衡話里的意思,八字鬍敞開,當即道:「便是大人不說,小人自當是為大人盡心辦事。這官吏只是縣衙的官吏,但主簿卻只是知縣大人的主簿。」

「那小知縣不知深淺今日敲打本官來警示縣衙里的人,我倒要看看縣衙的爛賬拿到手上還能得意幾日。」

馬屁拍得蔣作無心中歡喜:「若無王主簿,本官也不會順暢走到今日,往後若有騰達之日,必定不會少了王主簿的好。」

杜衡看著前來蓄著八字鬍的男子,背微有些駝,人並不高挑消瘦,反倒是有點發福,許是長久對人點頭哈腰致使於體態並不好看。

縣衙賬里錢不夠用,又畏懼朝廷要保硃砂帽,只得加大對賦稅的徵收來應付朝廷。

「知縣大人今日似是並未前來。」

蔣作無壓低眸子:「並未前來?」

許久未曾早起趕來縣衙的他今日連早食都不曾吃,知縣倒是沒來。

「大人當真隨性啊。」

蔣作無一甩袖子,想罵上兩句又有失身份,憋青著一張臉。

一貫是會察言觀色的王有鑫上前道:「昨日知縣在縣衙里翻看縣賬至日落才帶著一臉疲色回去,只怕是累的夠嗆。」

李典史也道了一句:「畢竟尚未正式任職,知縣大人自也可隨心來前衙。只要諸位同僚按時到職,也就不怕被大人問責了。」

蔣作無並未把李典史大話聽進耳朵,王有鑫的話倒是讓他心中微有愉悅,掃了一眼李典史後邊折身而去,驚起典史後背一陣虛汗。

然則此時的杜衡早已經起來了,他在內宅書房裡寫了兩封信交給易炎拿去給信使送出去,一封明著送回落霞縣,一封暗著送到了馬英幡家中。

過了兩日,再次前去前衙的杜衡帶著個信箱掛在了理政堂門口。

「本官初來縣衙不甚了解一眾同僚,諸位想必也是有話但礙於諸多情由而不敢親近,此番本官在理政堂角掛上此信箱,凡諸有話有鑒借可以信投於此。」

杜衡指著信箱:「此後每日本官一觀,王主簿,便由你將信遞到本官手上。」

諸官吏聞言面面相覷,忽然都有些不放心起素日一道共事的同僚,看著信箱如同懸了顆隨時會炸開的驚雷一般。

唯王有鑫似是得了重任一般,樂呵呵上前道:「小人定當辦好大人交代之事。」

「知縣大人這是甚麼意思,莫不是還信不過縣裡諸位同僚不曾。」

蔣作無在杜衡走後,凝著眉頭道了一句,似是真的關切愛惜同僚一般。

隨後又無奈搖搖頭,對諸人道:「諸位同僚回去做事吧,團結一道辦好事情,大人定當安心。」

諸官吏把團結二字聽的明晰,曉得蔣作無是甚麼意思,約莫是猜出了兩人是較上了勁,沒人敢多說,拱了拱手回了各自崗位上。

「好生盯著。」教諭低聲朝著自己的幹員道了一句:「若是有人不規矩,別怪本官不客氣。」

蔣作無負手看著理政堂,兩日功夫才想出個誘使人與他通氣兒的法子,實在是年輕。

此後倒是安生了兩日,這日一早,杜衡冷著一張臉到縣衙,皆然可看出杜衡今日心情不佳,誰也不敢冒失。

辰時,杜衡便將蔣作無喚進了理政堂中。

「教諭好生瞧瞧,這是怎麼一回事?」

蔣作無拾起桌上的兩份舉發書,是有讀書人不滿他在縣學不公,凡夠入縣學門檻的讀書人若未繳納高額學費到手上便不准許入縣學受教。

他心下微慍,不過面上卻是一派屈辱模樣:「大人,下官主理縣學之事並非一日兩日,豈敢行此不公之事。還請大人將舉發之人叫來,下官敢與之對簿公堂。」

隨後,蔣作無便將月前兩個捐錢買了童生功名要進縣學之事被攔而鬧事的證據提來,洗脫了嫌疑。

杜衡面上微有些掛不住:「是本官失察了,險些錯怪了教諭,還望教諭別往心裡去。」

蔣作無道:「縣學關乎縣城教化之大事,大人關心則亂,下官怎會往心裡去,往後定將縣學之事更加上心不讓大人煩憂。」

教諭一臉恭敬,離開理政室卻當即變了臉色冷嗤了一聲。

以為抓住了些蛛絲馬跡便急吼吼的來問責處置,這性子也未免過於急躁了些。

回到辦事房,蔣作無叫來了幹員:「近來可有誰上了匿名信?」

「小人日日仔細盯著,便是下衙以後也吩咐了人,不曾有人遞過信啊。」

蔣作無凝起眉頭:「那是他見了誰?怎曉得縣學之事?」

「盯著內宅的人前來回報,這些日子知縣都不曾出門,也不見有人來拜訪。」

蔣作無眉頭更深了些:「既是不曾有人匿名,杜衡也未見什麼人,平素里談公事也有王有鑫在旁伺候著,同六房典史談話一一都轉述而來,並無不妥之處,那還能是誰。」

「小人愚鈍。」

蔣作無看著日日貼著杜衡殷勤的王有鑫,眉頭微凝。

雖有猜測,但卻也並不曾叫來王有鑫,不叫一點小事傷了老下手的心。

二十一日,杜衡到了正式任職的時間。

他一早沐浴換了官服,自縣衙由巡檢開路,各下官六房典史相隨進行遊街儀式,供老百姓瞻仰。

提早發放了公文,一早上老百姓都沿街觀看熱鬧,寂寥的縣街倒是在非集縣日里難得熱鬧了一日。

杜衡高頭大馬,一路的朝拜和問安,置於高處受著一眾目光瞻仰,任憑什麼人心中皆會油然生出一股成就來。

讀書人擠破頭也想謀個一官半職,不乏也有遊街受瞻仰之功。

「阿爹,是爹爹,爹爹高高!」

承意站在街邊最高的台階上,這才看見了人頭攢動的街市上遠處過來的遊街隊伍。

看著為首一身官袍的杜衡開心的亂跳:「爹爹好威武!」

「駕駕駕!」

澹策只看到了好多馬兒:「爹爹駕駕駕!」

秦小滿一手拉著個崽子,翹首觀望:「這陣仗了不得,早知如此我該找個作畫先生把這場景畫下來,往後也有所回首才是。」

沿縣主道遊行一圈后,回到了縣衙門口,再一同見鄉紳讀書人。

接著進前衙與代管教諭做交接,點香上祭,禮儀程序繁雜瑣碎。

午後,又接著召見縣下十二鄉里正,訓話認人以後,里正方可把消息帶回村裡,通知昭告村戶新任知縣到任。

最後才是縣衙的百餘名官吏一併在會堂集會。

待接任禮畢以後,早過了平素下衙的時辰,杜衡沒討人嫌繼續留著人,散了一眾官吏。

「王主簿,你再多忙一下與本官對接點公務。」

主簿職責本身便唯知縣馬首是瞻,自是不敢說不好。

杜衡慢條斯理的在理政堂里整理公務,磨蹭到了用夜飯的時間,他抬頭看了一眼窗外:「都這般天色了,竟一埋頭就忘記了時辰,倒是耽擱了你回家用飯。」

王有鑫道:「知縣大人心繫公務,處理政事忘我,真真是秋陽縣之福。小人伴於大人左右收穫可是不小,如何會覺得大人是耽擱。」

杜衡笑道:「眼下時辰不早了,不妨你便隨本官到內宅用了飯再回去,也當是本官彌補心中的歉疚。」

王有鑫倒是不貪這頓飯,但聽聞杜衡要引他前去內宅卻有些意:「大人盛情,那小人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杜衡笑眯眯的拍了拍王有鑫的肩膀,領著他往從儀門繞著去內宅。

初夏夕陽落山大雁歸巢,清爽的夜風拂面而來,吹卻了人一身的疲乏,不由得讓人心情鬆散舒快。

杜衡話也多了起來,一路上與之閑聊秋陽縣的風土人情,詢問王有鑫當地吃食特色,倒是打開了王有鑫的話匣子。

言談一番又說到了鄰縣落霞縣,杜衡感慨由多,不免說起昔日窮苦在白榕書院辛苦讀書的往事。

「昔時家中貧寒,白榕書院每年的束脩費用便需十兩之數,本官初入書院辦理入學之時還曾被辦事門子的人收要辛苦費,因手中並不寬裕給不起銀錢而遭人白眼,暗罵寒酸。」

「數九寒天里,從村裡坐著牛車摸黑受著刀子一般的寒風趕去書院讀書,待到書院之時,四肢早已凍得不可自由行走,天寒之最,連頭髮絲都已結霜成冰。」

「為了貼補家用,不惜臉面做小販之狀在街頭叫賣,只為掙取三兩文散碎銅板,還曾因此被書院同窗撞見而心生嫌惡失了讀書人風骨。」

杜衡說起往事語氣輕鬆,但卻滿目悵然:「從那時起,本官便立誓要出人頭地,不叫再為兩斗米而折腰。」

言之此處時,眼中多了一抹凌厲。

王有鑫沒想到還能聽到這麼一番話,倒是見杜衡平素裝束簡樸,以為是人有意做清廉之姿,不想是手頭真不算寬裕。

他微微弓著背,一副恭敬之色,也叫人看不見他的神色。

疏忽慢慢抬起袖角竟揩起了眼睛來,不知杜衡的事迹當真是感人,還是自己入戲的極快:「大人乃是刻苦寒門讀書人之典範,走到今日不免讓人淚灑衣襟,能如此年紀便做上知縣實乃讓小人欽佩。」

杜衡負手仰起脖頸:「是啊,今日本官高頭大馬遊街於縣中,受到百姓瞻仰,受讀書人仰慕之時,恍然覺得昔時那些屈辱彷彿已是上輩子所發生的事。」

「怎的才回來?飯菜已好多時!兩個孩子都已餓了,是還要等你幾個時辰?」

兩人相談盛歡,不知覺到了內宅門口,一聲粗大的吼聲徑直傳來打斷了閑說。

聲聲責備讓王有鑫不免有些驚詫,舉頭見著院子里正叉腰站著個神色凶蠻的小哥兒。

杜衡連忙沖人解釋:「今日正任事情繁雜,自是回的遲些,若是孩子餓了,你便和孩子先吃就是。再者午時不是說今日要去廟裡燒香吃齋飯,不在家裡用夜飯的么?」

「你個做父親的不陪著孩子吃飯反倒是惦記我不回來吃夜飯,怎的,我不在你是想往哪裡吃去?莫不是還給想著著在外頭吃酒消遣?」

王有鑫幾句話聽出此人是杜衡的夫郎,聽之句句數落,連忙幫杜衡說話:「夫郎莫要見罪,大人在前衙一直處理公務,完工未做片刻歇息便回來了。」

「這是?」

杜衡當即介紹道:「此乃衙里的王主簿。」

見著來了外人,秦小滿的臉色稍有緩和:「怎的也不提前說有人來,進去凈手吃飯。」

言罷,秦小滿便扭頭進了飯堂,雖全無禮數,杜衡卻鬆了口氣。

轉頭看向王主簿之時,面上微有些尷尬之色:「拙荊脾氣大了些,勿要多心。」

王有鑫心下早已是震驚層層盪開,卻盡量的壓抑著:「夫郎是直率之人,小人如何會多心。」

杜衡只道:「去用飯吧。」

經此一事,王有鑫發覺杜衡非但沒有疏遠,倒是愈發的依賴和信用他起來。

他陪同左右慢慢打聽到知縣竟是個上門女婿,昔年入贅在了農戶之家,連兩個孩子都是跟著哥兒家姓。

這些自然也悉數進了蔣作無的耳朵里。

蔣作無心中大喜:「此般苦寒做官之人見多了,且還受內人壓制的卻是少見。看來想要送這位年輕新知縣下馬比之想的還要容易的多。」

王有鑫眼露狡黠:「教諭大人要辦這等初出茅廬的年輕人自不在話下。」

這日,杜衡到了休沐又在埋頭翻看公務遲遲不肯走,王有鑫依照經驗猜出杜衡是有意不想那般早回去和自己那夜叉一般的夫郎同處屋檐之下,且在前衙又能博得個勤政的名聲。

王有鑫也不忙著走,繼續幫著杜衡整理公務。

「大人累了一天了,吃杯茶吧。」

杜衡接過茶杯:「你今日也早些回去吧,不必再此同本官作伴。」

「下官知大人心中苦楚,能同大人作伴是下官之幸。」

杜衡微微一笑,未置可否,只是仰頭將茶水一飲而盡。

王有鑫眼見試探杜衡並未有反感,又膽子放大了些:「下官多言,大人而今已是正七品知縣,若是還受內人壓著,不論是對大人乃至對官聲都並非好事。」

杜衡道:「可若沒有他,也未有我今日,兩個孩子也還小。」

王有鑫見杜衡願意推心置腹,接著道:「大人自是重情重義之人,說白了會被內人壓制,也是沒有掌家的緣故。」

杜衡揉了揉眉心:「我知其中道理,只是入贅以後便是他管著家,倒是也有意爭取過,只是秦家的叔父乃是強硬之人,屢不得果。」

王有鑫微聲道:「若是大人想手頭寬裕自在些,小人願意為大人肝腦塗地。」

杜衡眉心微動:「你有何法子?」

王有鑫湊上前低聲耳語了一番。

杜衡聞言色變:「不可,收受賄賂乃朝廷大忌,輕則停職查看,重則直接罷免!」

「大人言重了,縣衙里的但凡是個有些神通的哪個不收點好處。大人乃是知縣,日理萬機為縣為百姓,自當收取些獻禮。」

王有鑫十分貼心道:「再者是他人自願表授心意,又並非大人有意要求,無非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杜衡吐出口濁氣:「近來倒確實有不少鄉紳員外同本官表授心意,顧忌朝廷紀律,本官也便拒了。聽聞被拒之人頗有微詞。」

「水至清則無魚,大人若嚴秉朝廷律令而拒了這些鄉紳員外豈非寒了人心,往後縣衙有號令發布,這些個鄉紳員外不加配合,縣衙的號令也不好執行下去。」

杜衡默了默,好半晌后才道:「上任之前有人曾與本官說主簿還需親選,而下本官倒是要慶幸得你在旁獻策排憂。」

「大人好小人才得好,自是憂大人之所憂。」

杜衡微微一笑。

不日,王有鑫便留意到帶著東西前去杜衡宅所的再不是無功而返,已然空著雙手出來了。

蔣作無心中喜不自勝,同王有鑫道:「都是些名貴好東西,可別讓寶物冊上無名。」

「蔣大人只管放心,小人曉得當如何做。」

秦小滿看著庫房裡的東西越來越多,金銀器物,珠寶珍翠,打開箱子便亮燦燦的一片。

許多東西他長這麼大見都不曾見過,原本以為杜衡做了鄉紳,他也長了不少眼界,而下見著這些獻禮實在是眼花繚亂,方知自己尚且還是個井底之蛙。

也不怪人貪心不足,做了舉人便想當官,當了小官兒想做大官兒。

地位不同,獻禮毅是不同。

杜衡揉了揉秦小滿快鑽進箱子里的腦袋:「好啦,我得一一錄數,這事兒可萬萬馬虎不得,否則到時候不但是坐實了貪官之名,且還落了把柄在人手上。」

秦小滿揚起腦袋:「我這些日子可是為了你裝足了兇悍,你不得好好犒賞犒賞我?」

杜衡提著毛筆,悠悠道:「你還用得著裝啊?」

秦小滿反手就在杜衡的胳膊上擰了一把:「說誰凶?」

杜衡倒吸了口冷氣,連連告饒道:「我凶,我凶。高抬貴手饒了小人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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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郎喊我回家吃軟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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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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