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4 詭異之局
錦衣衛南鎮撫司值房。
趙雲龍看著眼前的卷宗,眉頭不由皺成了川字型。
王忠是被他老婆潘氏和弟弟王勇聯手毒死的?
理由竟然是潘氏和王勇通姦!
潘氏發現王忠被毒死之後竟然不上報南鎮撫司而跑去順天府衙報案!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很明顯,這是幕後黑手在胡搞瞎搞。
這幕後黑手的勢力實在是太大了,順天府衙竟然也被人家給控制了!
潘氏和王勇的供詞一看就是屈打成招,證人的證供更是胡說八道。
趙雲龍看著那供詞上的血跡,臉上再次露出一絲凝重之色。
這幕後黑手真不是一般的狠毒!
不行,得趕緊去把潘氏和王勇救出來。
人家要再玩個什麼人犯畏罪自殺,那可就死無對證了!
還有,潘氏之所以選擇去順天府衙報案,肯定是察覺到幕後黑手在錦衣衛勢力太大,上報南鎮撫司不能為丈夫討回公道。
也就是說,潘氏很有可能知道幕後黑手是誰,這個人至關重要,必須救出來。
想到這裡,他立馬拿起卷宗,來到陸柏的值房門口,輕輕敲了敲門。
陸柏抬頭一看,立馬微笑道:「雲龍,你還客氣什麼,有什麼事只管進來說便成。」
這規矩還是要講的。
如果我一朝得志便張狂,你能把女兒許配給我嗎?
趙雲龍恭敬的拱手道:「小陸叔,潘氏和王勇都還在順天府衙呢,我想去接回來,還需要簽發什麼公文嗎?」
陸柏搖頭道:「不用了,這案子本就歸我們南鎮撫司管,皇上也發話了,這些卷宗里都有,你拿著卷宗過去就行了。」
趙雲龍有小心的道:「小陸叔,這拉人需要車馬,調用車馬需要什麼手續嗎?」
陸柏聞言,微笑道:「車馬都在前院兩邊的棚子里,你只管去取用就行了。
你已經是提刑千戶了,這南鎮撫司我不在你都可以做主了,調用車馬還需要什麼手續。」
好吧,那就沒問題了。
趙雲龍連忙告退。
這會兒張猛和王賁正好把人給找齊了,正在外面候著呢。
他拿著卷宗,走到外面,朝張猛和王賁招手道:「猛子、賁子,去取十匹馬,兩輛馬車,我們去順天府衙。」
一行人二十餘人就這麼浩浩蕩蕩的出發了。
這些小夥子的父輩原本都是跟著他舅舅朱宸混的,自從朱宸去世之後,他們是謀個皇城值守的差事都難,日子過得那是相當的拮据。
趙雲龍這一上位他們便進了僅次於北鎮撫司的南鎮撫司衙門,不但糧餉高多了,還能督查一般的錦衣衛,他們自然是興奮的不行了。
這會兒他們一個個都如同剛出籠狼犬一般,只想在新主子面前好好表現一番,那一個個昂首挺胸的,好不威風。
趙雲龍更是穿著嶄新的蟒袍,騎著最俊的戰馬,前呼後擁,顧盼生輝。
不過,他們剛來到順天府衙大門口便結結實實吃了個下馬威。
一個小吏竟然帶著十餘個衙役堵在大門口,抬手朗聲道:「站住,你們是什麼人,竟然敢私闖府衙,報上名來。」
你有毛病?
我們哪裡闖了,我們這不都下馬了嗎?
再說了,我們身上的蟒袍和飛魚服你不認識嗎,還問我們是什麼人,你眼瞎啊!
很明顯,這是幕後主使發力了,人家就是要阻擾他辦案。
這會兒的錦衣衛可沒有生殺大權,因為正德朝的時候廠衛太張狂了,簡直凌駕於王法之上,無法無天。
東廠和錦衣衛那簡直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結果就是,正德五年,提督廠衛的劉瑾被凌遲處死,正德十六年,提督廠衛的江彬被凌遲處死。
嘉靖繼位以後吸取了教訓,嚴格規定廠衛都必須按律辦事,不能無法無天。
文官集團也利用這一點拚命壓制東廠和錦衣衛,以至現在是個文官都敢跟錦衣衛叫板了。
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歷史上就算身份尊貴的陸炳也曾因為犯了點小錯而跪在地上哭求夏言饒恕,夏言才放過他。
不過夏言得罪了陸炳也沒有好下場,最後夏言也被陸炳聯合嚴嵩收拾了,成了大明第一個被處斬的首輔。
總之,這會兒大明官場亂得很,大明律例那都成了扯皮乃至整人的工具,想要辦什麼事,那都要看你後台夠不夠硬,腦子夠不夠好使。
王忠一案是嘉靖交待趙雲龍辦的,陸柏也是擺明了支持他的,按理來說,他這後台已經夠硬了。
但是,如果他仗著嘉靖的口諭胡來,搞得嘉靖臉上無光,嘉靖反過來把他砍了那也不一定。
嘉靖嘉靖,那是真有毛病。
夏言何曾不是嘉靖提拔起來的首輔,最終還不是被人家給砍了!
這種事可得小心了,這裡可是鼓樓東大街,四周那是人流如織。
說不定那幕後黑手正派人在裝成老百姓貓在一旁,拿著小本本記錄他的一言一行呢。
他如果胡來,丟了嘉靖的臉,嘉靖真有可能翻臉不認人。
趙雲龍看了看四周緩緩聚集的老百姓,心中不由冷笑一聲。
你們會利用老百姓,我就不會利用老百姓嗎?
他裝出一本正經的樣子,朝著皇宮方向拱手朗聲道:「本官錦衣衛南鎮撫司提刑千戶趙雲龍,奉皇上口諭前來徹查王忠一案,你又是誰,為何攔住本官?」
那小吏竟然不屑道:「你說奉皇上口諭就奉皇上口諭了,傳口諭的公公呢?
誰知道你是真奉皇上口諭還是假傳聖旨!」
這幕後主使是張狂到不知道自己是誰了還是匆忙之間找不到人了,竟然派這種貨色來攔他。
趙雲龍當即大喝道:「大膽,竟然敢蔑視皇上,拿下!」
張猛聞言,立馬帶著手下十餘人衝上去,一腳將那小吏踹翻,踩在地上就是一頓綁。
這架勢簡直就如同惡狗搶食一般,好像一個小吏根本就不夠他們綁的,府衙前的衙役嚇得都不敢上前了。
那小吏卻還在哪裡大喊大叫道:「翻了天了你們,錦衣衛就可以胡亂綁人了嗎?」
趙雲龍心中冷笑一聲,隨即拱手對著四周的老百姓道:「大家剛才也看見了,本官說奉皇上口諭前來辦案的時候他那表情是何等的輕蔑,如此明目張胆的欺君,大家說該如何處置?」
錦衣衛綁了人還問我們該如何處置?
這熱鬧還真頭一回看。
四周的老百姓立馬興奮的喊叫道:「欺君之罪那是要殺頭的,把他砍了!」
「不對,欺君之罪那是要誅九族的,砍他一個還不夠。」
「不對,欺君之罪要千刀萬剮,砍了那是便宜他了。」
那小吏聞言,頓時嚇得汗如雨下。
我就多收了你們一點錢而已,多大仇啊?
你們竟然想誅我九族,還要將我千刀萬剮!
趙雲龍卻又朝著四周拱手朗聲道:「抱歉啊,大家說的殺頭、誅九族、千刀萬剮都不是本官能擅作主張的,本官只能將其押回去聽候發落。
本官也不能無法無天,你們說,是吧?」
好吧,其實他就是裝模做樣忽悠一下四周老百姓,免得落人口實,他可不會真聽這些人的。
四周的老百姓卻感覺這位身著蟒袍的錦衣衛是個難得的好官。
這年頭那是一個小吏都踩他們頭上作威作福,誰曾問過他們一句。
大家都忍不住喝彩道:「好!真是個好官!大人簡直是青天大老爺!」
行了,表演結束。
趙雲龍直接揮手道:「綁車上,等下帶回去聽候發落。」
緊接著,他又走到那幫衙役跟前冷冷的道:「本官奉皇上口諭徹查王忠一案,你們還有誰要阻攔。」
那些衙役嚇得連連搖頭道:「不敢,不敢。」
趙雲龍立馬冷哼道:「那還不趕緊帶本官去女牢,提人犯潘氏。」
那一堆衙役你推我,我推你,最終還是有個人被推出來,無奈的帶著他們往裡走去。
趙雲龍很快又察覺到不對勁了。
這可是順天府衙,裡面少說也有幾十個官吏。
問題,除了一開始出面阻攔他們的小吏,後面竟然沒看到一個官吏了,這些人都躲哪裡去了?
難道他們就趁這點時間把潘氏和王勇處理掉了!
他頗有些擔憂的跟著那衙役走進府衙女牢最裡面的囚房一看,不由暗暗鬆了口氣。
潘氏正抱著堆茅草獃獃的靠坐在角落裡,那眼神雖然有些不對勁,人還是活著的。
他立馬命獄卒打開牢門,走上前去,柔聲道:「嫂子,你還好吧?」
潘氏僵直的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突然間抬手拿著根黑乎乎的利器頂著自己的喉嚨,瘋狂的哭嚎道:「你們不要過來,你們這些畜生,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的!」
「嘩」,稻草落下,趙雲龍眼中頓時噴出一團怒火。
潘氏竟然衣不遮體!
他再仔細一看潘氏手中的利器,那明明是插指甲的竹籤,上面的血跡都幹了。
而且,潘氏的手指已然血肉模糊。
很明顯,這竹籤是潘氏自己從手指里抽出來的!
他轉過頭來盯那獄卒頭目惡狠狠的道:「怎麼回事,你們對她幹了什麼?」
那獄卒頭目一看他眼中的凶光,嚇得顫聲道:「我們什麼都沒幹啊,不信你問她。」
你們什麼都沒幹?
趙雲龍冷冰冰的問道:「那是誰幹的?」
那獄卒頭目驚恐的搖頭道:「大人,我們什麼都不知道啊!」
這幕後主使到底是誰?
趙雲龍想了想,又轉過頭去,盡量輕聲道:「嫂子,我是雲龍啊,我知道你是冤枉的,我是來救你的,你別怕。」
沒想到,潘氏還是拿著竹籤頂著自己的喉嚨哭嚎道:「你們不要過來,你們這些畜生,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的!」
這是要搞到人家自盡啊!
潘氏顯然已經有點神志不清了,他可不能弄巧成拙,把潘氏給逼死了。
趙雲龍想了想,隨即輕聲道:「好,嫂子,我們不過來,你別怕,我們這就出去。」
緊接著他又小心翼翼的擺手道:「都出去,賁子,你帶人在牢門口看著,猛子,你把這些人攆到外面去。」
說罷,他直接帶著張猛一行將幾個獄卒攆到女牢外。
此刻外面正是艷陽高掛,晴空萬里,他卻感覺這朗朗乾坤已然烏雲蓋頂,漆黑如墨。
到底是誰?
這幕後黑手的勢力太嚇人了,府衙的衙役和獄卒竟然一個字都不敢說!
怎麼辦?
逮住這些衙役和獄卒嚴刑逼供嗎?
這辦法行不通,這些小嘍嘍肯定不知道正主是誰,他也沒這麼大的權力,逮著順天府衙的官吏一級一級往上查。
潘氏明顯知道些什麼,卻又被人家搞得神志不清了。
王佐可是上任錦衣衛指揮使,人家還沒死呢,誰敢這麼肆無忌憚的侮辱人家的兒媳?
對了,錦衣衛指揮使!
這一連串的命案說白了就是為了爭下一任的錦衣衛指揮使。
陳寅之後繼任的錦衣衛指揮使是誰?
陸炳!
想到這裡,艷陽下的趙雲龍只感覺寒氣透體,心裡拔涼拔涼的。
如果按誰最終獲利誰最有嫌疑來推斷,幕後黑手就是陸炳!
陸家人的確有這麼大的勢力。
而且這兩天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情也跟陸家人有關。
一開始,是陸非煙帶著仙丹來給他「送行」。
他僥倖沒死,然後又被安排到陸柏手下。
結果,陸柏壓根就不跟他說王忠一案,反而讓他稱病休息,然後去陸府找陸非煙玩。
如果幕後黑手真是陸炳,他這一玩估計就把自己給玩死了!
不會真是陸炳吧?
他竟然想依靠幕後黑手對抗幕後黑手!
這是何等的豬腦子?
不過,這也只是他的推測而已,沒有任何實質性的證據。
陸家人真是幕後黑手嗎?
這個必須搞清楚。
他仔細想了想,隨即朝張猛招了招手,附耳低聲道:「猛子,你速速騎馬去陸府找陸非煙。
你就說潘氏好像被玷污了,正瘋狂的拿著竹籤頂著喉嚨不準任何男人靠近。
我求她過來幫忙安慰安慰潘氏,問問是誰玷污了潘氏。
這個對我很重要。
記住,懇求她,無論如何要來幫我這個忙。」
張猛聞言,連忙拱手躬身疾步而去。
趙雲龍看著他的背影,心中不由暗自嘆息。
非非,希望你能來。
如果你不來,那就證明昨晚的一切都是你演的!
你那一顰一笑演得太逼真了,演得我都動了真情了,你知道嗎?
這麼演我,太過分了!
如果你們一家子演技真這麼好,我就想辦法幫你們投胎轉世,讓你們去角逐後世的奧斯卡影帝、影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