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問君風骨，斥賊廉恥
自打開國之初，大宋皇宮門口便放著登聞鼓，百姓可以敲鼓面見皇帝，申訴冤屈。
太宗年間，還曾有過東京百姓擊鼓求皇帝幫忙尋找丟失的豬，宋太宗並未覺得此舉荒唐，也確實命人為百姓找到了豬，傳為美談。
此後的一百多年裡，登聞鼓敲響的時候嚴肅多了，大抵會是一些重要的案件或冤屈，很容易形成朝野，甚至全國性的議論。
今天，郭京在無數東京百姓的見證下，再度敲響了已經滿是積塵的登聞鼓。
郭京很清楚，今日自己先去延福宮拆了艮岳，又在陳橋門這麼鬧了一出，等於既得罪了太上皇趙佶，也得罪了現任皇帝趙桓。
往後在這東京城裡，想要立足，有些難啊！
更要緊的是，今日看似是英雄救美，但某種程度上壞了主和派的大事，若沒有個妥善的說法，天知道會在背地裡如何中傷自己，甚至是羅織罪名。
故而必須趕在朝野有議論，主和派有說法之前，不懂裝懂，借著檯面上的大道理和滾滾名義，為自己的行為定個性。
面君，是必須的。
郭京的身份雖然不高，但若是走正常途徑，見到皇帝趙桓也不難，畢竟他現在握著一支力量不小的武裝。
但那樣太慢，而且影響力不夠。
敲登聞鼓無疑是最為高調，最能吸引百姓關注，最具影響力的一種方式。身後有眾多百姓為後盾，有民意為支持，還有什麼可怕的呢？
垂拱殿里，在眾多臣子見證下，趙桓見到郭京的時候，眉頭緊緊皺著，顯然陳橋門發生的事情他已經提前一步知道了。
同時，他也有些意外，郭京竟然來了，來的如此之快，而且是用如此高調的方式。
「郭卿，你這是作甚？」
「回官家，臣是來告狀的，而且把犯人也帶來了…」郭京拖著吳開直接扔在地上，讓滿堂的大宋君臣為之色變。仟韆仦哾
吳開斷了大腿骨，本就疼痛難熬，一路上被六甲神兵故意顛簸，一頓羞辱，已經沒了半條命。
一直咬牙堅持著，如今總算熬到了朝堂上，見到能夠為自己主持公道的人，頓時用盡最後的力氣，開始哭嚎求救。
「官家，救命……郭京要殺人……」再到後面，便只有嗚咽的哭聲，斷斷續續聽不清楚。
趙桓見狀擺了擺手，命人將吳開抬下去，大抵還會有太醫為其診斷療傷。
「郭京，你意欲何為？吳開乃是翰林承旨，當朝忠臣，你竟然將他打成這樣？」果然，有大臣見到吳開的慘狀，立即斥責。
「這位別激動，這是群情激奮之下，一時沒收住手。」
郭京滿不在乎笑了笑，然而臉色一變，正經向御座上的趙桓道：「官家明鑒，實在是吳開該打，甚至該殺啊！」
「哦？」
「此人綁架了茂德帝姬，意欲送與金人，甚至聲稱是奉旨行事，污衊官家，實在是罪大惡極。」
郭京正色道：「臣與茂德帝姬比鄰而居，得到長公主求救之請，立即前去營救，本就惱怒非常，又聽到此賊如此大言不慚，竟然污衊官家。
官家素來仁厚，待手足親厚，怎麼會做坑害自己親妹妹的無情無義之事呢？所以……臣一時間沒忍住，打了吳開，出手重了點。」
「哦。」趙桓仍舊只是淡淡應了一聲，讓他說什麼？難道說自己知情同意，出賣自己的親妹妹？是無情無義之輩？
皇帝……終究還是要臉了。
「官家……臣沒有打錯吧？」
「這……」
不等趙桓說話，那廂吏部尚書莫籌再也忍不住，畢竟這是他和吳開一起策劃的事情，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若吳開真的有罪，自己又能好到哪裡去？茂德帝姬沒送出去，蕭慶那邊肯定也會有怒火，又該如何平息呢？
都怪這個郭京搗蛋，壞了大事，如今還想巧舌如簧，惡人先告狀？
「郭京，此事關乎和談，你橫生枝節，耽誤了大事，該當何罪？」
「哦？什麼大事？耽誤你們給完顏狗賊送女人？」
郭京冷笑道：「既然那麼愛送，怎麼不把你自己的老婆女兒送過去呢？」
「你……」
莫籌道：「休得胡攪蠻纏……一幫罪臣家眷，若能消弭兵禍，為朝廷立功，幾個女子……送出去又能如何？老夫膝下無女，否則送出城去又何妨？」
郭京聽的一愣一愣，沒想到老匹夫為了討好金人已經無恥到了這個地步，看來……已經打算跑路，和金人已經不是暗通款曲那麼簡單了。
「好吧，不要臉到你這個地步，不容易。」
郭京毫不客氣道：「可有一點不能否認，茂德帝姬…為何在其中？你們意欲綁架長公主殿下，此舉行同謀逆。」
「官家……」
莫籌轉而向趙桓道：「唐突長公主，臣等確實有罪，不過……恕臣直言，事到如今……蔡京獲罪，蔡鞗也沒有資格繼續當駙馬。
茂德帝姬與之和離也在情理之中，不若就此與金國二太子和親，宋金兩國結為姻親，化干戈為玉帛豈不美哉？」
「這……」
趙桓自然早有此意，為了保住自己的江山，自己的皇位，捨棄一個妹妹算得了什麼？如今莫籌公開提出來，也算是捅破了擺不上檯面的窗戶紙。
「和親……我大宋立國百餘年，何曾有過和親這等屈辱之舉？」
「和親有何不可？縱然強如漢唐，也都曾有過和親，含有解憂公主、昭君出塞，唐有文成公主、金城公主和親吐蕃。
一女出嫁，可抵百萬雄兵，可避免一場兵戈之災。我大宋為何就不可？如今的大宋……正是危急之時，若茂德帝姬出嫁，能夠解了東京之圍，也是一樁好事。」
「好吧？想當年我大宋文臣一個個傲骨錚錚，怎麼到了今天，全都是一幫軟骨頭？」
郭京反問一句，說道：「縱然要和親，金國可有求娶？可有正經的名分？既然要和親，為何不光明正大？昭告天下臣民？為何要偷偷摸摸呢？
為何要給長公主殿下換上歌姬的服飾，你們是要和親嗎？你們到底在打什麼算盤？可還有半分的風骨氣度，禮義廉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