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攜酒上青天10
這寫廣告的事,許懷謙也不是一點準備都沒有,讓翰林院的人拿了個命題就開寫。
不是的。
他提前讓陳烈酒記下了那些買廣告的商人,還是對他們做了一番市場調研的。
廣告廣告,廣而廣知。
在這個三綱五常,思想封建的社會,好的廣告,好的名聲,的確可以讓商人的生意更上一層樓,可凡事都有兩面性。
也有廣告打爛了,把人家招牌給砸了的,也有以次充好、品行不端的商家坑害廣告商的。
這就是為什麼明明翰林院推行新科舉的錢已經夠了,許懷謙還要繼續賣詩廣的原因。
他還得把所有商家都審核一遍,踢出口碑不佳,道德敗壞,或者不符合印刷在書本上的商家后,把人家的錢退了,剩下的才是真正可以推行的。
他多籌集的一筆錢,就是為了預留這個空缺的。
所以當外面那些風言風語讓那些商人搖擺不定,找上翰林院官員,猶豫著要退錢時,許懷謙一點都不慌。
「都有哪些要退錢的?」
翰林院里被拉了關係的官員們,趕緊將那些商人名號報了出來。
正好,其中就有兩家許懷謙覺得不符合刊印在書本上的商家,將他們的銀票取了出來:「這兩家退了吧。」
「——啊?」翰林院里的官員被許懷謙這爽快退錢的態度給驚訝到了,「就這麼退了,人家會不會覺得我們翰林院服軟了?」
「不會,」許懷謙笑了一下,「給他們說清楚,不是因為他們找上門來,我們才退的,而是他們不符合我們刊印在書籍上的標準才退的。」
退的這兩家,一家巫行,行得是鬼神之事,雖說在這個對鬼神一說懷有敬畏之心的時代,宣揚一下,也沒什麼。
但這畢竟是歪門邪道,放在書上大肆宣揚,萬一有那不學好的,見這神學也能放在聖賢書上,都跑去學,或者在鄉間更為推崇了,那就可大事不妙了。
另外一家純粹就是主家人品不行,商會裡經常爆出他的貨質量不好,以次充好,還時常哄抬物價,這種的,他們幫他做廣告,就是助紂為虐。
「下次再有商人拉關係找你們要退錢的,」許懷謙也給他的同僚們出主意,「你們直接跟他們說,別著急,這不是交了錢,就百分百會刊印在書上的,我們還會長期做調研,若是發現,有商行品行不端,或者貨不對版等類的情況,在書籍沒有發出去前都是會隨時撤廣的。」
「還有,別以為書籍發行出去了,就萬事大吉了,後續要是他們仗著書籍上的廣告,胡作非為,我們也是可以向全天下的讀書人發聲明說清楚情況的。」
「剩下的,若是還有想要退錢的,不如等三日後,我們在薈萃樓聚過後,再下決定?」
對於外面的那些流言蜚語,許懷謙早就有所預料,不管任何時候,想要推行一樣改革的阻力都不會太小。
那些讀書人和商人的反應也是情有可原,越是這種時候,他們翰林院就越不能把錢看得太重,若是把錢拽在手裡不肯撒手,反而會讓他們東想西想,從而更加懷疑他們,還不如鬆鬆手,表明自己強行的態度。
果然,許懷謙這兩筆錢一退出去,那些拉關係找上門來說要退款的人傻眼了。
說退就退啊?
一點留戀都不帶的。
他們還以為,翰林院現在急需要錢改革新科舉,這真金白銀的銀票進了翰林院,他們就不會輕易把錢給吐出來了,沒想到人家這麼爽快,說退就退,還說要對他們進行審核。
只有通過審核的才能徹底把廣告刊印在書籍上。
這下那些嚷著要退錢的商人們,個個面面相覷了,他們現在不擔心自己的錢了,反倒擔心自己沒審核上了。
沒聽人許編撰說,沒審核通過的,不僅會立馬退錢,還會把原因告訴他們。
要是像巫行那樣不適合放在書籍上,而沒通過審核的還好,要是像另外一家,純粹就是因為口碑問題被退審核的。
那可真就是臉都丟盡了。
給錢人家都不要,可見你這口碑人品有多敗壞。
「哈哈哈哈哈,我就說人家翰林院也不是吃素的,你們非不聽,要去拉勞什子的關係嚷著去退錢,這下好了吧,求仁得仁吧!」
有人憂愁,有人喜,正在高興的這人,就是起初五萬兩購買高敬曦詩作的昌南布行掌柜逮漸白,他聽完高敬曦為他布行所做的詩后,就對翰林院這次要做的詩廣,極為擁戴。
因此,當京都大街小巷都在抨擊翰林院要在新科舉書里放詩廣,嚇得這些商人搖擺不定的時候,只有他在堅定不移地相信翰林院。
「人家翰林院也不是傻子,不可能就乾巴巴地放幾句廣告詞在裡面,肯定還是會做一番修辭的嘛,瞅瞅我那詩做得多好。」
逮漸白說著還把那首詩給吟了一遍:「這種又有意境,又能凸顯我家布好的詩,難道不值得外面那些學子學習嗎?」
「這是見到詩作了,你當然不愁了,」眾人見他這樣,也有反駁的,「我們這些可是連個影子都沒摸到,重要的是,你這是布,怎麼作詩都好作,像我這種棺材行,他們怎麼給我作詩?」
「這……」逮漸白一下被問住了。
「還有我,還有我,我家是賣老鼠藥的,我想不出他能給我做出什麼詩來。」
「你們這些都還好,起碼無色無味。我是賣糞的,他們給我做出來的文章,恐怕外面那些讀書人,掃一眼就想吐,還怎麼把書讀下去啊?」
逮漸白著實沒有想到,和他爭詩廣的掌柜,操持的都是奇形怪狀的行當。
「既然你們的行業都這般難以啟齒,為何還要跟其他掌柜爭這詩廣的名額?」逮漸白著實想不通。
「這還不是當時興奮過了頭了,」幾位老闆有些尷尬,當時氣氛都到哪兒了,「想著花點錢能買首翰林院大人的詩作,還能讓家裡生意更上一層樓,就叫價了。」
叫價過後,再回來被那些讀書人一抨擊,頓時覺得自家的生意做成詩放在書籍上有所不妥,所以這才想要去拉拉關係,看看能不能把這廣告給退了。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逮漸白頷首,「不過也沒關係,許編撰不是說了,這廣告還要審核么,若是你們的商品不適合放下書里,他會給你們退回來的。」
話是這樣說不錯,可是這些掌柜的突然又有點不甘心了,這競拍都競拍上了,最後卻因為自家的商品不入流沒有選上,嘔都要慪死他們了。
他們的商品是不入流,可是掙錢啊,誰家死人不要棺材,南方老鼠多,誰家不買老鼠藥,春耕插秧,誰家不要糞便漚肥?
他們除了商品有點不入流以外,比別人差哪兒去了?
人有時候就是這樣,他們自己說自己怎樣都行,但要是別人說他們不行,他們能立馬一蹦三尺高,跟人各種理論:「我家貨物怎麼就不行了?」
逮漸白見他們這樣,只好安慰他們道:「這一批審核許編撰都沒有把他們給淘汰,沒準還有轉機?」
他話說得好聽,可幾位商品有點特殊的老闆,心裡都沒有底。
一方面,他們覺得自己的貨物不比別人差哪兒,而且錢給得也夠多,應該能選上。
一方面又覺得,自己的貨物實在難登大雅之堂,要是放在別的地方還好,要是放在這書上,實在是有礙觀瞻。
不管他們如何糾結,踢了些商人出去的許懷謙,拿著最終訂下來的商人們的商品詳細情況,這才讓翰林院的同僚們,著手開始寫廣告。
這詩廣要想寫得好不僅要,意境、寓意、韻味三者合一,還要寫出來的東西能夠符合宣傳商品的概念。
這些苛刻的要求放在外面那些讀書人身上可能感覺難如登天,可翰林院里進來的都是歷屆科舉的前三甲。
每三年就會多三個狀元、榜眼、探花。
不算許懷謙這個渾水摸魚進來的狀元,其他隨便拉個人出來都很有可能是歷屆的前三甲,還是詩詞歌賦賊好的前三甲。
他們又在翰林院修習了這麼多年,資歷和閱歷那都是沒得挑的,這點小事還不是手到擒來。
加之許懷謙還會在一旁輔助,讓他寫詩不行,讓他品鑒可以啊,他又有在基層干過幾年的經驗,最能清楚,什麼樣的詩詞歌賦能夠打動人心。
翰林院里的一幫人,有勁一塊使,大家相互品鑒,相互指出對方的不足之處,一點點地打磨作品,力求他們做出來的詩,能夠在民間流傳開來。
名聲是相互成就的,他們幫外面那些商人打廣告的時候,同時也能夠把自己的名聲推廣出去,他們做好了,不僅是在幫外面那些商人,同時也在幫他們自己。
三日後,許懷謙確定每份廣告都寫得十分經典后,這才拿著廣告詩,去薈萃樓赴宴去了。
翰林院用詩詞招廣告的事,已經在京城沸沸揚揚地鬧了好幾天了,讀書人的唾沫星子吐都快要把翰林院給吐沒了。
走在大街小巷上,聽見的都是讀書人在罵翰林院的話。
京都的所有人都在等,等著看翰林院的反應,這麼多輿論,他們總不可能還能繼續下去吧。
尤其是,他們聽說翰林院已經退了兩個商人錢的情況下,更是覺得翰林院這新科舉肯定是推行不下去了。
今兒個,眾商人齊聚薈萃樓,就有人在說了。
「這些商人不會頂不住壓力,都跑去找翰林院要退錢了吧?」
「很有可能啊,這麼讀書人在罵呢,就算他們的廣告印在書上推行在全國各地,名聲也是臭的,還不如現在把錢退了,好歹沒什麼損失。」
「這次翰林院可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白忙活了。」
「也是他們該,一天瞎改科舉,為了錢,連讀書人的科舉書都要用來放廣告,真的惡劣至極,一點翰林院的清貴都沒有了。」
所有人都覺得,今日翰林院的人肯定會被這些退錢的商人給弄得灰溜溜的,特別是,京都的讀書人,他們還以為自己的唾沫星子和筆杆子起作用了,待翰林院的一眾官員進入了被包場的薈萃樓,一個個就伸長了脖子,在薈萃樓外,等著迎接他們的勝利時刻。
而薈萃樓內,許懷謙一襲綠色官袍,人精精神神地向昌南商會的商人們敬酒:「感謝大家百忙之中抽空來參加我們翰林院舉辦的贊助宴。」
「相信大家這幾日被外面的流言蜚語所困擾,對我們翰林院即將發行的詩廣擔憂不已,為了安大家的心,我們翰林院決定先行將敲定下來的詩廣與大家過目,若是看過詩廣后,諸位覺得不滿意的話,我們再來商討退錢的事如何?」
許懷謙這番話進退有度,給足了昌南商人面子,加之先前許懷謙已經退過兩個商人的錢了,也沒有商人不相信他不退錢。
因此都紛紛點頭:「許編撰說話辦事敞亮,我們就先看看這詩廣再做決定!」
許懷謙莞爾一笑,將他帶來的詩廣打開,當眾宣讀起來:「這第一份詩廣比較特殊,是一份棺材詩廣。」
許懷謙剛把名字說出來,那位棺材鋪子的掌柜就愣了愣:「我的棺材也能被審核上?」
「當然能了!」許懷謙給予他肯定,「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棺材,不僅僅能夠儲存我們的屍身,還能讓我們能夠更好的入土為安,更重要的是也能給家人一個安心,為何不能放在這科舉書中?」
棺材鋪的老闆被許懷謙這一番話給說得熱淚盈眶,他們開棺材鋪子的,向來都是被視為不吉利的,家中沒有死人都想不起來棺材兩個字來。
如今被許懷謙這麼一說,好似賣棺材是一種很平常的事,與吃飯喝水一樣,沒有一丁點的晦氣,歲的不讓棺材鋪掌柜的不感動。
待許懷謙念完翰林院給這家棺材鋪寫得詩后,掌柜的更是失聲哭了出來。
原來這棺材鋪老闆之所以是棺材鋪老闆,原因就是,先前縉朝與前朝戰亂年間,民間土匪頗多,他的阿爹為了保護他而死,死後卻連一副棺材都沒有,只能拿草席草草裹了下葬,連個墓碑都沒有。
多年後,縉朝上位平定內亂,棺材鋪掌柜想起他那死去的阿爹,仍然心中有愧,就開了一家棺材鋪子,每口棺材都精心製作,想著萬一有一天,他那被隨地掩埋如今連屍骨都找不到的阿爹,被好心人碰上,要拿棺材厚葬他,他阿爹也能睡上,他兒子給他做的棺材了。
縉朝對死人十分敬畏,若是看到路露白骨,好心人都會給抓上兩把泥給掩埋回去,有那心特別好的,還會買一副棺材幫著厚葬。
這麼多年,棺材鋪掌柜一直打的都是這個主意,所以不管什麼樣的棺材都好好做,精心做,才把棺材鋪子在昌南經營得這麼好。
翰林院給他寫的詩,就把這點給點出來,詩中以棺材喻赤子之心,無不讓人為之動容。
別說棺材鋪子的老闆,在場的其他商人聽過後,都連連感嘆:「寫得太好了!元掌柜,沒想到你竟然還有這番遭遇,以後我回了昌南,要是遇到有那路露白骨之人,一定到你棺材鋪訂一口棺槨,將其掩埋,也算是積德行善了。」
「謝謝!」棺材鋪掌柜抹了把淚向那人深躬謝過後,又朝許懷謙謝了謝:「小人謝過許大人!」
「謝我做什麼,要謝就謝我們翰林院為你作詩之人,」許懷謙躲開他這感謝,「沒有這位大人的筆墨,哪有這麼好的詩章。」
元掌柜立馬向為他作詩的翰林院官員作揖而去,想也知道,有了這首詩,不僅他的棺材能夠賣得更好,天底下那些用不起棺材而被草草掩埋的苦命人,以後也能有個安身之所了。
翰林院的諸葛東,諸葛大人看著棺材掌柜的泣不成聲地對他再三鞠躬,心中也是五味雜陳。
他們這些當官的一開始都是沖著為天下百姓謀福祉而考的進士,可到最後,他們只記得功名利祿,把天下百姓忘得一乾二淨。
尤其是進了翰林院后,更是不記得外頭的百姓了,一心只想著往上爬。
從未想過用自己的才能為這天下百姓做點什麼。
現如今他僅僅只是做了一首詩,就能引得百姓如此對他感激涕零,諸葛東那一腔為百姓謀福祉的心再次被點燃。
原來僅僅只是一首詩就能為百姓做這麼多的事,或許,這樣的事,他可以多做一些?
諸葛東的想法許懷謙不清楚,他念完棺材鋪老闆的詩后,緊接著又道:「接下來是,是一份老鼠藥的詩廣。」
「我也有?!」昌南賣老鼠藥的掌柜驚呆了,如果說棺材鋪掌柜還有他的境遇可以寫寫,他就完全沒有了,這生意是他祖上傳下來的,他就是一個躺平發財的掌柜,完全沒有寫的點。
「當然有了!」許懷謙微笑看向他,「昌南老鼠頗多,沒有鼠藥,不少人家的糧倉房子都會被老鼠啃噬掉,你的鼠藥可給昌南百姓幫上大忙了。」
說罷,許懷謙就把他那首詩給念了一出來。
「哈哈哈哈哈哈。」
頓時全場爆笑,實在是太好笑了!
這寫的是一首男人與老鼠鬥智斗勇的詩,詩里男人與老鼠大戰三百回合,最後實在氣不過,買了一包昌南鼠藥投喂老鼠,想著老鼠藥也沒什麼用,結果一連好久都沒有聽到老鼠的聲音,與老鼠斗出感情來的男人頗為想念老鼠,扒開家中所有的老鼠洞,結果他的家頓時被老鼠的臭味給瀰漫。
原來家裡所有的老鼠都被葯死了,好是好,與此同時,他的家也被老鼠臭味瀰漫,所以最後不得不憤憤不平地吐槽了一句:「昌南鼠藥太絕也!」
這首詩寫得詼諧動人,讓在場的人無人不為之爆笑。
笑過後,又不得不令人反思,因為男人之所以要與老鼠鬥智斗勇是因為家裡太窮,怕老鼠偷家裡為數不多的糧食,所以才不得不去捉老鼠,可等他真正把老鼠藥死了,又想起來老鼠肉好像也能吃,再去扒開老鼠洞查看的時候,又發現老鼠都被葯死了,最後才說的:「昌南鼠藥太絕也!」
真是讓人既好笑又心酸。
反應過來的眾人,無不為之感慨:「昌南鼠藥太絕也!」
賣老鼠藥的老闆傻了傻眼,原來他的老鼠藥寫出來的詩詞也能這麼有意思有意義!
許懷謙不管他的愣神,繼續下一位道:「前面詩詞都說了,接下來說賦,這是一份寫糞的賦。」
在前面棺材鋪掌柜和老鼠藥掌柜都拿到屬於他們的詩廣后,這位賣糞的老闆已經有預感,可能也會有他?
但當許懷謙真的叫到他名字時,他還是不可思議地叫出了聲:「真的有我!」
「真的有你!」許懷謙向他頷首,「糞確實是不雅之物,可百姓耕耘都離不開它,能有個還在從事這個行業的人,真的很不容易。」
說著許懷謙吟誦這首以糞為題的賦,它不講那些香的臭的,而是通過農作物去體現。
春耕秋收,從賦裡面,他們能夠感受到勞作百姓的樸實,能夠感受到糧食的重量,能有每個人都能為土地奉獻一份自己的力量的偉大。
與其每天無病呻吟,不如好好活著,多跑幾趟茅房,也能為這個世界做貢獻。
更是諷刺外面那些抨擊翰林院改革的讀書人們,不要只會滿嘴噴無用的糞,就算是糞也分好糞和壞糞,肥糞和稀糞的,就算要噴糞,也請多吃點飯,噴點有用的糞好嗎?
不要以為就外面的那些讀書人會罵人,翰林院里的文人罵起人來更絕,這首賦全篇不帶一個髒字,甚至連糞的字眼都沒有出現,不僅把糞的意義展現出來了,還把外面那些讀書人給罵了個狗血淋頭!
「爽!」
在場的商人們聽完后,一個個都身心舒爽了,就是啊,他們管那些滿嘴噴糞的讀書人幹什麼,他們肚中都沒有二兩飯,連噴出來的糞都是稀糞,對莊稼起不到任何作用,拿著一張嘴就在那裡噴,除了噁心人以外,這輩子真就沒有一點出息了。
他們先前還差點被這群讀書人慫恿的要把翰林院給他們寫得這麼好的詩廣給退掉。
簡直太不應該了!
就連那位賣糞的掌柜都看呆了眼,原來的他的糞有這麼多的用處?
許懷謙念完詩廣以後,朝下面的人笑道:「諸位現在還想退錢嗎?!」
「不退了!不退了!」
一群人大聲吼著:「我們堅決不退了!還請翰林院繼續將這類廣告做下去,我們願意花錢!」
翰林院這份詩廣不僅把那三位商品特殊的老闆給感動得稀里嘩啦,讓他們覺得自己的貨物不再是不入流、難以啟齒的,它就是平常的可以走上書籍的東西,還把其他沒有搶到詩廣的商賈們的熱情給調動起來。
要是翰林院再有這樣的機會,他們傾家蕩產也要搶啊!
「既然不退了,那我們現在就正式簽訂契約,」許懷謙把早先準備好的契約拿出來,讓人發了下去,「一式兩份,簽訂后,不退不換了。」
眾位商人都沒有異議,老老實實在契約上簽字畫押,這場贊助宴才徹底落下帷幕。
在下面的一眾翰林院官員,見許懷謙就這麼輕輕鬆鬆化解掉了這些商人想要退錢的決心,還讓他們心甘情願地簽字畫押下最後的契約,一個個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
不得不說,他們這些新科狀元簡直太有本事了!
如果說他們是佩服的話,才來上衙沒兩天的沈溫年直接就是訝異了。
他一直覺得,自己身為世家公子,又從小被家族培育長大,進入官場一定比其他人遊刃有餘得多。
所以沒有拿到狀元之位他也不是很生氣,一甲的排名決定不了什麼,至多他的官位起點比許懷謙低一點,但只要他在官場上嶄露頭角,官階一定比許懷謙升得要快。
對於翰林院最近的事,他也有所耳聞,一直沒有當回事,覺得是不就是八十萬兩么,是他,他也能夠辦到。
可隨著他進翰林院上衙,見許懷謙小試牛刀的解決各方面的問題,左右逢源地與這些商人對話。
他突然意識到,許懷謙的官場經驗可能比他要豐富得多?
一瞬間,沈溫年感覺到了壓力,時政學識比不過,官場經驗也比不過,難道他要被許懷謙壓一輩子了么?
他在看許懷謙的時候,許懷謙也在看他,因為他發現,今天好多商人都不由自主地看了他好幾眼。
許懷謙摸了摸自己的臉,雖然他把天下第一帥的稱號讓給了沈溫年,可在他心裡,還是認為自己最帥的,難不成從他錯失探花開始,以後別人只能看到他的才華看不到他的顏值了?
他們兩人在想什麼,商人們不知道,他們吃飽喝足后,拿著自己簽字畫押的契約,興高采烈地走了。
今日大值!
不僅拿到了讓他們稱心如意的詩廣,還看到了傳說中才貌雙絕的世家公子沈溫年。
許懷謙和沈溫年都不知道,他兩今年在御街一游,坊間有說書人早將他兩都給吹到全國各地去了。
什麼才貌雙絕探花郎,絕世無雙狀元郎,一科兩絕雙殊,縉朝的風光都給他們二位了。
吹得全天下的人恨不得放榜那日飛到京城來看看這兩絕雙殊有多絕。
許懷謙的容貌才華他們已經見識過了,還沒有見識過沈溫年的,今日聽人說沈溫年也要來,在場的不少人可不就頻頻去看他。
雖然他們不得不承認沈溫年也挺玉樹臨風,但他們昌南人對昌南人有濾鏡,還是覺得他們昌南的許狀元更勝一籌!
雖然沈溫年也不輸就是了。
昌南商人們是高興了,可在薈萃樓外面翹首以盼的讀書人得知,這些商人今日居然不是來退款,而是來徹底簽訂契約的以後,一個個都如遭雷劈般愣在原地。
然後發了猛烈的反彈。
「我們不買!」
「放在新科舉書上的物品,我們一律抵制到底!」
「我們要維持讀書人的清高,堅決抵制這種對聖賢書不尊重的做法!」
「昌南商人滾出科舉書!」
他們就不信,他們這麼讀書人出面,還不能把這股在科舉書上放廣告的歪風邪氣給打壓下去。
先前是他們鬧得太小了,才讓這些商人們覺得,他們這些讀書人毫無用處,現在他們這麼大規模的鬧,這些昌南商人還能無動於衷嗎?
抱歉啊,還真的挺無動於衷的,在見識過翰林院罵人的文章后,昌南的商人看這些讀書人,都跟看跳樑小丑似的。
都說讀書人手底下眼真章,翰林院里的詩廣是他們切切實實看到了何為真章。
而這群讀書人除了口舌攻擊,寫出來的那些抨擊人的詩詞歌賦還沒有翰林院官員寫出來的一半強。
望著這群只會沒事找事地讀書人們,昌南的商人們不咸不淡拍了拍他們的肩膀:「還是回去多吃二兩飯再來出來抨擊人吧。」
肚子里沒有飯,噴出來的糞都是沒有用的。
此刻的讀書人們並不知道這些商人在諷刺他們,還以為商人們讓他們回去吃飽了飯再出來抨擊人。
他們一個個感覺自己的拳頭砸在了棉花上,根本就沒起到什麼作用。
更生氣地把矛頭對準了翰林院:「我們不學!新科舉書要在書上廣告!我們堅決不學!」
「抵制科舉廣告!」
「抵制書籍廣告!」
一時間,京都大大小小的街頭都颳起了讀書的人的抵制聲,也不知道是有人在背後推動,還是這些讀書人自主發起的。
他們鬧他們的,有錢的了翰林院緊鑼密鼓地在籌備他們的新科舉。
原本的書籍就編了個簡易版出來,現在有翰林院的庶吉士們幫忙,他們又把簡易版的書籍完善到了一個新高度。
覺得大差不差后,這才正式開始刊印。
許懷謙說了要摸魚的,可是在翰林院一眾官員都忙成陀螺的時候,他到底也沒有辦法摸魚。
新科舉的排版校對,甚至連封面的廣告和後背的廣告都一一檢查過沒有問題之後,這才把書籍拿去印刷出來。
縉朝早就有活字印刷術了,不過這個技術還不是太成熟,所以正規一點的書籍還是用的雕版印刷術。
看著書籍一冊冊地印刷出來,翰林院的一眾官員看著那跟純藍色的線稿書籍完全不一樣的彩色封面書,全都眼睛一亮。
「好看!」
「這拿出去還不得瞬間堵住那群只會叫嚷著抵制的讀書人嘴?」
翰林院的官員對外面那群叫嚷了幾個月的讀書人早就不耐煩了,要不是他們有信心自己做出來的書籍沒問題,且他們當官的都不屑於跟外面那群讀書人打嘴炮,說實話,外面那群讀書人根本就蹦躂不了多久,幾句話就潰散了。
打嘴炮,我們可是你們祖宗!
不過大家還是選擇用事實說話,跟他們打嘴炮只會浪費時間,只有把時間發在真正有用的地方上,才是正確的。
這不,書做出來了,比什麼強!
「許編撰,書籍什麼時候推行出去啊?」從五月到現在,整整三個月的時間,他們翰林院從拿到錢訂好詩廣后,一直憋著一口氣,就等著拿書籍好好地出去打那群學生的臉,這會兒書籍出來了,他們迫不及待地向許懷謙問過去,見許懷謙又在睡覺,把他給叫醒了。
「啊,做出來了?」許懷謙擦了嘴邊不存在的口水,睡得太香了,總覺得自己流口水,看了看那堆滿翰林院新刊印出來的書籍,「明天就發行出去吧。」
這麼多書堆在翰林院也不是個辦法,再堆下去他睡覺的地方都沒有。
上班不摸魚,思想有問題。
春困秋乏,夏打盹,這裡都八月了,剛好是一年裡最乏的時候,他得多睡睡,補補身體啊!
「明天就發!」
狠憋了三個月氣的翰林院官員們聽到這話,全都高興透了,一個個興奮地忙碌起來:「那我們今天就把這些書搬去各書局。」
因為要推行新科舉書,翰林院這邊早就跟京城的各大書局打好了照顧,他們翰林院的書籍一推行,就要放在各大書局。
這些書局大多由京城官員或者世家掌控,皇帝開口了,誰敢不應?上次朝廷鬧?也沒見他們鬧出什麼花樣來,現在放書更是不可能了。
翰林院的人忙碌到大半夜才下衙,這麼大的動作,京城裡的人不可能沒有注意到。
那些鬧事學生早就看見翰林院的官員往書局裡抬書了,一個個飛奔回去通風報信。
「出書了!出書了!」
「翰林院出書了!」
「我看見他們在往書局裡面搬書呢!」
「不買!這種粗製濫造的書!我們堅決不買!」
這信幾乎是一送到,所有鬧事的學生幾乎第一時間在搖頭:「誰買,就是我們當中的叛徒!」
「只要我們不買,他們這新科舉書,一定推行不下去,這下看他們還怎麼神氣!」
他們想得很好,結果第二天,京都大大小小的書局生意都異常火爆!
為什麼?
因為他們吼了這麼幾個月,把京城所有人的好奇心都給調起來了,迫使他們迫切地想要看看這新科舉究竟寫了什麼!
還有那字廣畫廣詩廣究竟是怎麼做的?竟然讓那些商人不懼怕讀書人的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