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歡愉與悲歌
這應該是奧汀最為難熬的幾天，雖然經過了先前拔鱗的事情后，冰窟迎來了久違的寧靜。
就連它的「飼養員」西奧多也只是丟下食物便轉身離去，對於白龍的狀況並沒有先前那般上心。
就是不知道是監督他的父親離開還是出於欺騙白龍，產生愧疚的原因。
但噩夢中死亡帶來的代價以及現實身體中受到的傷害，無一不在折磨著這頭新生的雛龍。
就算躺著不動，也是足以讓人為之動容的殘酷刑罰。
發至骨髓中的痛楚已經讓它一宿沒有合眼了，青色的豎瞳中隱約都能看見血絲。
原本就難吃的霜土在嘴中咀嚼更是有一種令龍作嘔的噁心感覺。
但就算吐了出去，奧汀還是會迅速吃回。
抓緊時間消化，才是當前第一要務。
他不斷地咀嚼著凍硬著的霜土，將其咽下腹中后，空出的口腔繼續咀嚼。
等到飽滿的胃消化出些許空間后再吞下，就這樣周而復始，一刻不停。
這是奧汀第一次無比希望自己快點進入噩夢世界。
如果說先前他還認為時間上雖然不算充裕，但好歹是給了點緩衝時間。
可從現在這群霜巨人幼崽的行為來看，自己如果不抓緊離開這裡，恐怕沒多久，身上的鱗就得被它們薅光。
縱然它們不敢真正殺死自己。
可那樣，又有什麼意義。
裝瘋賣傻，苟且偷生的活下去……
如此屈辱。
不！
這不是我！
光想一想，奧汀就感覺渾身的鱗片在尖嘯，在嘶鳴，彷彿要掙破，咬碎這束縛它的牢籠。
不過內心越是翻湧，雛白龍的外表反而越是寧靜。
它此刻的眼神旁人看只覺得漠然空洞，可如果揭開那層偽裝的面紗，則能看見那充滿憤怒以及渴望自由的希冀之光。
他要活下去！
目前唯一的破局點，便在那攢滿進度條的練習模式了。
奧汀可以保證。
如果自己能成功找到安全通過甬道的路徑，那麼黑騎士的防禦再驚人，恐怕也無法硬抗住如同疾風驟雨般的巢穴陷阱。
那麼如果想的沒錯的話，下一個青銅門浮雕賦予的饋贈很有可能便是黑騎士那可以瞬間讓武器變得尤為巨大的天賦。
而有了它的話，自己逃亡之路，或許會更為順利些。
奧汀這般想著，腮幫子的霜土再度咽入腹中后，又繼續將爪子捧起的一團土塊塞入嘴中，繼續咀嚼。
冰窟中的聲音被漫天的風雪所遮蔽，而山下到了晚上卻是炮火連天。
來自於人類商人的商品售賣讓這群在浮冰海土地上的原住民也享受到了南方王都人民的些許待遇。
雖然只是一瞬，但五彩繽紛的煙花在昏暗的天空中炸出第一團絢麗的色彩時。
不僅將卡姆奇爾的冰山映襯得五顏六色，也將霜巨人幼崽們臉上洋溢著歡快崇拜的笑容呈現的無比動人。
「西奧多，這是你釋放的法術嗎？」
「我就說小時候西奧多和我們不一樣，不愧是索托姆的子嗣。」
「西奧多，可惜你的父親不在，倘若他知道一定會以你為榮的。」
……
手持和指頭般粗細，外形精美的煙花棒的西奧多聽著耳邊的恭維以及讚美，那感覺簡直爽上天了。
他已經受夠了同族的嘲諷，他的孱弱體力還有低劣的狩獵技巧都是軟肋。
雖然他的父親無數次和他說過，他只需要擁有智慧，以後成為像祭祀大人塔爾瑪族長般的人即可。
他也深信不疑，可是在力量為尊的霜巨人部落中，空有智慧惹來的只有嘲笑，唯有法術才會……
看著那些同齡人敬畏艷羨自己的目光，以及遠處成年霜巨人打量過來的好奇與羨慕。
原本西奧多因購買煙花所花費的龍鱗也頓時不心疼了，反而在心中尋思著自己找機會再弄上幾枚。
聽說這東西還是專門供給給南方王室的。
這一次不帶那些傻不愣登的同族，這樣龍鱗它一個人分，足夠從那名該死貪婪的人類手中，再多換上幾根能夠暫放如此絢麗，聲勢浩大法術的神奇道具了。
也就在西奧多盤算著自己手中的龍鱗還能奢侈幾次時，已經有眼尖的看見煙花余火的天際，有著一抹火光許久未曾熄滅，等到確定下來，一個聲音便立刻傳遍了整個卡姆奇爾。
狩獵隊歸來！
「他們回來了！」
霎那間，冰山震動，霜巨人的歡呼壓住了一切，照亮科瓦隆亘古不變的新月在這個時候都忍不住躲在鉛色的晚雲后，不敢露頭，靜靜地注視著這片蠻荒之地。
西奧多也驀然轉身，看見了火炬之下，那領頭之人的面容，熟悉的牛角盔，熟悉的鬍鬚與眼睛，正是闊別兩天的父親，霜巨人戰士索托姆。
他的身後其他霜巨人的身影也若隱若現，而且西奧多還隱約間還看見後頭霜巨人的背上正拽著一根粗大的纜繩。
那是什麼東西？
還有這數量不對啊，不是十五人嗎？怎麼只有九個。
西奧多的疑惑才剛剛升起，耳邊便傳來成年霜巨人們的歡呼，血脈的成長，讓他們顯然看的比西奧多更遠。
「船！」
「一艘人類的商船。」
只見浩瀚廣袤的浮冰海上，一艘桅杆早已折斷的黑色大船被身高和它相同的巨人在結冰的海面上拖行，在冰面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轍痕以及裂紋。
而這些蜘蛛網般的裂紋在被後方尾隨的霜巨人腳印踩上后，又再度擴大。
但現在沒有人在意耳邊冰面的不堪重負，他們都將目光放在了商船上，或者說商船上黑壓壓的人。
人類，食物。
在霜巨人中幾乎能劃分等同意義上的詞語，在霜流日糧食短缺時出現，賦予的意義自然不同。
已經有不少霜巨人開始朝著冰山神殿的方向進行虔心的禱告，感謝那位冰雪之神的賜予與祝福。
畢竟在祭祀塔爾瑪的熏陶下，他們已經將日常上獲得的一切東西，都看作是那位曾經統治北地風雪神祇的恩澤。
但西奧多卻沒有看向那裡，反而是看向了商船表面，因為他發現，這艘黑色商船上表面繪製的紋路，和他剛才手持釋放「法術」的道具有點相像。
這讓西奧多頓時興奮起來了，他想到了一個可能性。
上面會不會有那些神奇的道具？
如果是的話，那自己完全可以央求父親給他一些，而這些剩下龍鱗，完全可以從那名大鬍子商人手中換取一些更有用的「法術」。
而也就在卡姆奇爾除了奧汀以外，都陷入了一片歡愉時，第一個咒罵聲從山頂傳來。
「噢！先知在上！」
「塔爾瑪祭祀，瞧瞧你手下的人都幹了什麼！」
「劫掠了一艘王室的海船！」
霜巨人祭祀塔爾瑪迎著風雪靜靜聽著，他看著眼前的人類，一言不發。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是這位來自卡達沙漠的行商第一次的失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