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黑騎士
嘩啦啦。
鎖鏈的聲音有些急促，並且聲音由遠到近，兩息過後，奧汀就感覺鎖鏈聲不足十米，這個時候除了鎖鏈以外，還有著格外獨特的金屬碰撞聲，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古代士兵行軍時發出的盔甲摩擦聲。
這裡還有東西活著？城堡中的原住民？
奧汀來不及多想，訝異也是一瞬間的事情，身體已然下意識向身後的台階後撤幾步，遠離那處還在吱呀作響的木門，大約等到了五六個身位的距離后，奧汀才停下回頭，死死盯著甬道出口的位置。
他此時的姿態格外像一頭下山的猛虎，前身微微伏下，渾身鱗片緊繃，若是龍類學者在旁觀摩，肯定知曉這頭雛白龍已然進入了戰鬥狀態。
同時，他的喉間也開始醞釀作為白龍本能的寒冰吐息，這是它目前除了身體接觸以外，唯一一個能夠傷害到生物的遠程攻擊手段。
在沒有確定來者是什麼生物以前，謹慎保守點較為穩妥。
很快，一道巨大的陰影遮擋了木門透出的光，奧汀不由屏住呼吸，靜靜的等待生物的進入，同時他也做好了噴一口然後拔腿就跑的準備，畢竟他只是一頭可憐弱小而又無助的雛白龍，打架什麼的和他沒有任何關係。
不過讓它沒有想到的是，那門外的生物不知是體型過大無法進入還是什麼其他的原因，它並沒有進入，而是在門口停留了大約十秒的時間，柔光便重新投射進了這處逼仄的階梯甬道。
「走了嗎？」
聽著金屬混雜的腳步聲逐漸遠去，奧汀暗自不由鬆了口氣，但剛想邁下台階，看看能否尾隨偷看一下那發出鎖鏈聲響生物的全貌時。
忽然，遠去的鎖鏈聲又再度響起，這一次由小變大。
奧汀瞬間意識到，那未知生物不知為何，又朝著這邊過來了！
這一次的速度比之上次還要更快，站在甬道的奧汀甚至都感覺到了地面在微微發顫。
緊要關頭，雖然奧汀此刻的內心困惑已然是無以復加，明明剛才已然離開，為什麼又再度歸來，但冷靜還是迫使他嘗試故技重施。
他後腿微微彎曲，旋即後腿用力，整頭龍猛地騰空躍起，一口氣跨越了兩個台階，接近一個身位的距離，忙不迭的逃離了這處即將要直面未知生物的戰場。
雖然奧汀不清楚是什麼再次吸引來這頭鎖鏈生物歸來，但是並不妨礙他此刻再度跑回到石質階梯上，這一次甚至跑的比之前還要高几個台階。
「砰！」
可下一刻，木門轟然破開的聲音依舊傳至身後。
該死！
這是……進來了？
奧汀下意識一個激靈，暗罵一句，緊接著他就感覺到背後傳來了一道飽含惡意的森然目光，那道目光死死的鎖定著他的後背，盯得奧汀背脊微微發涼。
冰冷的感覺讓奧汀想到了死亡。
背後生物沒有發出其他聲音，唯有鎖鏈和沉悶的金屬摩擦聲在甬道中悠悠回蕩。
下一秒，拾級而上的腳步聲也相應傳來。
咚！
咚！
咚！
當背後金屬碰撞的聲音愈發響烈，宛若催命的喪鐘時。
奧汀已然頭也不回，朝著台階上方爬去。
但聽著身後動靜，奧汀心中一跳。
這麼快？
身後傳來的腳步聲的間隔比它爬樓梯要快的多。
奧汀也發現自己上樓梯的速度遠遠比想象中要慢。
白龍並不是以耐力著稱的生物，
或許剛開始他能憑藉爆發力勉強拉開距離，但這個樓梯足足有三四十階，對於剛出生的雛龍軀體而言，連續攀越這麼多足足比它直立還要高的階梯，無異於一道天塹。
奧汀低頭又看了眼剛出生沒多久，只有一尺來長的小短腿，知曉如果再這樣下去，被那頭不知名的生物追上是遲早的事情。
於是，當奧汀鼓起勇氣，準備張開翅膀，嘗試以並不熟練的飛行來加快攀越台階過程時。
突然，他聽到了重物揮舞旋轉的聲音，緊接著帶著嘩啦啦的鎖鏈聲，破空聲猛地傳來。
有危險！
本來精神就高度緊張的奧汀，在聽到這個聲音后，下意識便是放棄了原地展翼飛行，而是以剛才未曾有過的S形的走位來進行台階爬升。
而這一次，奧汀賭對了。
下一秒，一個約莫嬰兒頭顱大小的黑色帶刺鐵球轟然撞上了奧汀剛才直線爬升的必經台階上，冒起一連串的火星，而鐵球的身後，則有著一根長長的鐵鏈系著。
突如其來的攻擊讓奧汀的瞳孔猛地緊縮，恍若地震。
他此刻的內心自然無法平靜，而他也認出了這個兵器。
流星錘！
或者說，鏈枷。
奧汀也終於知道，為何鎖鏈常伴他身，原來不是被束縛住的生物，而是鎖鏈本身，就是他的武器。
該死！怎麼不按套路出牌！
奧汀腦海中劃過無數念頭，而回頭的一剎那也捕捉到了那身後追上來的未知生物的全貌。
看到后奧汀心中便是咯噔一跳，難以抑制的絕望就升騰而起。
呈現在奧汀視野當中的生物體型並不高（相對於霜巨人而言），大約只有六尺到七尺，正常北方人類的體型。
但是他身披黑色的全身甲，其他部位的裝備也一應俱全。
鐵手套、騎士鐵靴、鷹首護盔，再配合上他手中握著的散發著幽藍色光芒的鏈枷，以及頭盔下散發著猩紅光芒的目光，在奧汀的眼中，簡直是活生生一個黑色死神，論壓迫感，甚至比體型是他三倍大的霜巨人還要強。
看著眼前這個連臉都包裹在頭盔下，一寸肌膚都沒有外露的人類黑騎士，奧汀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
這該怎麼打？
鐵皮罐頭。
這是目前奧汀最不想遇到的對手，畢竟雛白龍的爪和牙尚處於成長期，撕裂野獸的皮毛或許輕而易舉，但對於這種金屬製品，別說白龍了。就算是紅龍來了也只能望而興嘆。
但奧汀也沒打算放棄，至少也要嘗試一下。
畢竟吐息都醞釀好了，基血管轉化的能量在它的肺部匯聚，沸騰。
已然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奧汀毫不猶豫，張開那張雖然稚嫩但已然初具猛獸雛形的血盆大口，腹部鼓起的同時，喉間微微鬆開。
下一刻，一股實質性凌冽的寒風便從他的口中噴涌而出，甬道內瞬間掀起了狂風。
——「寒霜吐息。」
但絕望的氛圍並未伴隨著奧汀噴吐而出的寒霜吐息而消散，反而隨著冰霜附著在這名人類黑騎士的頭盔上時，絕望愈發加重。
只見原本龍之傳承中能將人凍結成冰棍，讓生命凋零的寒霜吐息，在碰到這名黑騎士后，便化作了一團白霧。
而白霧散去后，人影依舊。
顯然，效果並不明顯，甚至於除了鷹首護盔表面升騰起的淡淡白霜，唯一有所影響也就讓他原地罰站，但也僅僅只是一息不到的時間，它的身體便恢復如初，眼中紅芒依舊。
奧汀果斷地扭頭就跑。
……
鎖鏈嘩啦啦的響起，鏈枷的落空讓黑騎士開始收回錘首，準備下一次攻擊，同時，他也不斷向離自己十個台階不到的雛白龍所靠近。
現在輪到了他的回合！
不過誰都沒想到的是，下一秒，當黑騎士的腳尖觸碰到下一層台階時，他的腳下陡然一滑，重心一個失衡，整個人直接就連盔帶甲滾下了樓梯。
轟隆。
重物墜地的聲音在甬道中回蕩，配合著台階上閃爍著的潔凈亮光，異常悅耳。
奧汀聽到動靜扭頭望去都微微一愣，但他旋即反應過來，是它的寒霜吐息將台階也順便一起凍結，以至於，台階上光溜溜的冰層就像法師施展了油膩術一般，讓人根本無法站立。
這次，寒霜吐息帶來的意外之喜拉大了奧汀與黑騎士之間的距離。
但奧汀心中依舊還是升起了濃濃的無力感，因為他知道，這種陷阱一次或許能成功，但絕非長久之計。
他現在一邊爬著台階，儘可能拉大距離，一邊滿腦子都在思考著剛才第一次黑騎士為什麼在門口徘徊而不進入，反而是在它第二次下樓時，猛地返回，撞門而入。
這其中絕對有他沒有注意到的細節。
如果說是故意的，那未免也太聰明了。
可從剛才寒霜吐息導致黑騎士失足滾落樓梯來看，他那不閃不躲不叫的反應，這名黑騎士其實與其說是人類，還是更像另外一種生物。
僅憑本能軀殼行動的活屍。
不過其實也不用試探，光黑騎士眼中的紅芒其實也佐證了他絕非普通的血肉生物，甚至連呼吸他都沒有聽到。
奧汀在想到這個的時候，腦海中猛地劃過了一道電光，他感覺自己抓住了一個很關鍵的詞語。
對了，呼吸。
奧汀想起來了，自己在等待黑騎士時，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會不會是這個原因？
奧汀來不及多想，直接屏住了呼吸，同時身體也不動了，唯有目光緊緊的盯著台階下方正重振旗鼓，準備重新上樓的黑騎士。
黑騎士彷彿沒有察覺到白龍的異樣，依舊穩定的上前。
一個台階，兩個台階，三個台階。
奧汀的呼吸停止，彷彿並未對黑騎士產生任何影響，唯有沉悶的腳步聲在甬道中回蕩。
「沒有用嗎？」
也就在奧汀對自己的判斷產生不自信時，他突然發現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雖然黑騎士在行動，但原本鎖定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突然消失了。
也就是說。
奧汀看著不遠處不斷上升的黑色人影，腦海中難以抑制的浮出了一個膽大的猜想。
那就是黑騎士已經丟失了目標，而現在的行動只不過是依靠本能進行搜索。
不過猜測始終是猜測，奧汀也沒有十足的把握。
但驗證的機會，很快就來了。
奧汀屏息凝神，目光炯炯的看著下方拾級而上的黑影。
他的身體，已然紋絲未動，宛若一具……
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