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房門被靈力一掀,猛地合上。

沐言汐被一路拽著踉蹌往裡走,不知被多少扇珠翠串成的門帘糊了臉后,才進入一個水汽瀰漫的房間。

來不及看清屋內的景象,鼻尖倒先嗅到了一股子刺鼻而又熟悉的藥草味。

沐言汐要跑,往哪跑都行,偏偏眼前一陣一陣地起霧,結結實實又扎進沐言清懷裡,然後就被冷漠無情的沐言清拎著後頸,用靈力扔進了寬敞的浴桶中。

蒙頭栽下,喂進一大口苦澀的葯湯。

沐言汐撲騰了好幾下,將自己原本挽起來的長發都打濕了大半。直到她拚命撲騰上水面,在呼吸到新鮮空氣的那一刻,那雙充滿控訴的眼神緩緩聚焦,對上了沐言清泛著涼意的視線。

沐言汐:……

沐言汐眼一閉,自覺沉下身子,只露出一雙眼睛在水裡咕嚕咕嚕吐著泡泡。

沐言清伸出手,扒拉著沐言汐頭上沾染的藥草,特別是那束挽發的桃枝,被她無情地扔到了地上。

「還不脫衣服?」正當沐言汐發愣時,頭頂落下聲音。

沐言汐反應了兩下,掐訣除去自己的衣服,乖巧扒拉在浴桶邊緣,深色的葯湯自額頭一滴一滴滑落下來,順著與白皙的膚色形成鮮明的對比。

她晃了晃腦袋,稍稍回過神來后,才小心翼翼地叫了一聲:「姐。」

沐言清應了一聲,臉色稍霽,「伸手。」

沐言汐沒躲,遞過手時張了下嘴,輕咳一聲:「其實我挺好的。」

「我本以為你是喜歡明瀾仙尊,有她給你療傷我也能放下心。」

沐言清給從靈芥中拿出一粒丹藥塞進沐言汐的嘴裡,丹藥入口化作靈力沒入四肢百骸,「可現在看來,你找死的能耐可比你挑道侶的本事要強多了。」

沐言清走到沐言汐身後,從沐言汐後背輸入靈力,緩緩引導她的氣息。

兩盞燈燭就被放在沐言清身側的小案上,將她攏在光下,可整個人看起來也沒能添上幾分暖意。

沐言清多年來一直為沐言汐調理身體,再加上兩人同出一脈,沐言汐對於她的靈力也是最為熟悉的,經脈受到滋養后,舒舒服服地趴在浴桶邊,也不嫌棄藥味難聞了。

「你從小神魂便不穩,因此我一直不讓你外出。」

沐言清又給浴桶扔了一把草藥,「夢玲瓏中,你修為又受損倒退。」

沐言汐揉了揉耳朵,儘力讓自己的神色看起來好一些,轉頭看向沐言清。

雖然她這麼想有些對不起她姐姐,但……

沐言汐也是真心覺得,沐言清平時執掌神霞殿,要管天下公理難斷之案,可這些天的公事可能都做在了自己身上。

委實有些內疚。

深刻反省了一番。

「可你長大有了自己的主見,婚想逃就逃,不管不顧,連凌霄宗的護山法陣都能視若無物,真是出息了。」

沐言汐咳了咳,謙虛道:「我也就是,運氣好。」

誰讓她剛好遇到青衣那個拜師不成,轉而想要報復凌霄宗的呢。一劍毀了護山法陣的,可不是她。

「所以。」沐言清並不想回應沐言汐,踱步至沐言汐身前撿起濕衣物中的靈芥,「你是真不想跟那位明瀾仙尊辦結契大典了?」

「是不想辦了。」沐言汐伸手想要去搶,卻被一個眼神制止了回去,「姐姐,能不能——」

「是因為其他的什麼人?」沐言清思索了片刻,「比如外頭那個青,青」

「青衣!」

沐言清點頭,打開靈階翻了翻,翻出了那些紋絲未動的靈丹,「你的經脈中並無堵塞跡象,也是她做的?」

沐言汐:……

沐言汐本想高興的告訴沐言清這個消息,可觀沐言清的神色,還是將話給咽了回去。

「小汐。」沐言清重新將靈芥放了回去,「你一直待在神霞殿,不知外面人心險惡。歷劫能為了對方歷到修為盡失,剛一下山又能與一陌生女修交洽無嫌,不覺得有錯嗎?」

「我……」沐言汐頓了頓,「姐姐,水都快涼了,不如先等我出來說,好歹——」

沐言清:「好歹你身體不好?」

沐言汐張了張嘴,戛然而止。

這才發現,往常管用的那招賣慘求可憐,如今也不管用了。

沐言清站在浴桶前,居高臨下地望著沐言汐。

她神色平靜,落在沐言汐身上時,幾乎將那一身對待外人時的冷漠都收斂深藏,唯餘下抹不開的擔憂。

沐言汐怔了怔,那些想要狡辯的話也被她全然吞回了肚子里。

「小汐。」沐言清淡聲問,「若我不來尋你,你是不是就打算死在外面?」

沐言汐正欲去摸旁邊寬大的浴巾,手一頓,又垂了下去。

「你覺得自己無葯可醫,與其待在神霞殿百年,不如揮霍一下剩餘的時光。」

「我不知道你是怎麼跟外面的那個女修相識的,對方修為確是不低,能暫時保你安全。你是想等到你身體撐不住了,便讓她帶著信物上神霞殿謀得好處?」

沐言汐咳了一聲,小聲提醒:「她是名散修,入神霞殿不也挺好?」

她又看了眼沐言清,適當退讓:「你要是看不上,送她些靈石法器也行。」

沐言清:「當時你知我會為了凌霄宗之事,而故意放鬆警惕讓你下山時,你的目的也是如此?」

沐言汐靜默幾息,嘆了口氣:「你若不喜歡,我可以現在就與她分道揚鑣。」

她抬起頭,不躲不閃,「可姐姐,我真的不想一輩子都被困在神霞殿了。」

屋內靜了半晌,就連水霧也散去了不少,沐言清忽然笑了一聲。

沐言汐一縮肩膀,悄咪咪睜開一隻眼往旁邊瞄去,乾巴巴提醒:「好、好歹……」

沐言清將那巨大的浴巾蓋到沐言汐頭上,「好歹小帝姬身體不適,應當滿足。」

沐言汐:……

「給你靈階中放了些丹藥法器,靈石等會兒我讓人送一些過來。」

沐言汐看著她姐那幾乎將靈階空間都要塞滿的架勢,開始擔心裏面的鴉不語會透不過氣,「也不用這麼多吧?」

沐言清將靈芥放下,往外走去:「快死的時候記得通知一聲,我好提前讓人去給你收屍。」

沐言汐:……

*

門被重重關上,沐言汐也沒了泡澡的心思,扯下頭上那塊厚重的浴巾,胡亂擦了兩下,從靈芥中拿出一套全新的裡衣隨手一系,就往外走去。

春風樓五層靜悄悄的,就連合歡宗的弟子也都消失不見。走著走著,腳步就移到了隔壁房間。

依稀記得,青衣方才,是跟著合歡宗宗主進了這間房的。

也不知道,完事沒有?

沐言汐在話本中倒是見過幾幅雙修圖,只是畫上之人長得太過醜陋,多看一眼都像是污了她眼睛。

此刻有新鮮的春宮可看,沐言汐也有些按耐不住的蠢蠢欲動。

她悄然靠近,正欲從門紙上戳一個小洞,門忽然從裡面被打開,迎面撞上來一位窈窕佳人。

佳人雙手扶在門的兩側,身上那身粉衣曳地,鬆鬆垮垮,彷彿下一秒就能散落下來與人共赴巫山。

沐言汐古怪地看著眼前佳人,總感覺這人有些似曾相識。

半晌,才從對方那身不怎麼合身的男裝上瞧出端倪,「你是合歡宗的,宗主?」

花卿予微微挑眉,低低笑了兩聲,頂著那張輕佻妖孽的真容往前一湊,「這不是怕我用女妝,小帝姬就沒法見我了?」

她的修為並不低,且不論今日在場修士無法看破,若是真的看破了,恐怕也不會揭穿,只會更加亢奮。

沐言汐還是第一次遇到一個臉皮跟自己一樣厚的人,立刻拋去一個十分賞識的表情。

嘴裡的好話頓時不要錢似的往外蹦:「姐姐花容月貌,若是以真容出現,怕是我耗盡靈石都見不了姐姐一面。」

花卿予咯咯地笑著,問:「你嘴倒是甜。」

沐言汐往裡面張望了一番:「我朋友呢?」

談起這個,花卿予的臉色倏地沉了下去,一臉苦大仇深地往裡一瞪,二話不說就往外走。

「哎,哎姐姐?」

沐言汐怔怔地望著花卿予離開的背影,若有所思。

難不成是跟青衣雙修后,半點便宜都沒佔到,反而都被青衣吸走了?

青衣可真厲害。

沐言汐想起自己在青衣離開前的承諾,關上房門走了進去。

轉過一扇雕花屏風,輕手輕腳靠近。

畫著美人圖的屏風背後,正有一人盤膝而坐,坐姿挺拔,腰身纖細,長發隨著窗口吹進的微風輕輕飄散著。

身前小案上似是放著一張紙,纖細的手握著一支毛筆,動作行雲流水,十分暢然。

卻不見半點旖旎。

沐言汐走上前去,還能看到案桌的另一頭,放著幾張明顯被揉皺的紙張,上面似乎也已落過筆。

當視線再轉過來時,掠過易無瀾面前的畫卷,卻微微驚住。

畫卷中人趴在窗邊,窗外是熱鬧非凡的市井小巷,她手中正把玩著一杈桃枝,側眸輕笑,眉目傳神。

出神入化,栩栩如生。

畫中之人,正是沐言汐。

沐言汐獃獃的看著,絲毫沒注意到易無瀾已經轉過頭。

易無瀾轉身時看到的正是這麼一番場景。剛沐浴完的沐言汐赤著腳在地上留下一片濕漉漉的水漬。帶著幾分水汽的裡衣貼在身上,勾勒住纖細的腰線。

眼睫微顫,被水泡過的眼尾還透著一抹紅,正充滿驚喜地望著自己的畫卷。

易無瀾微微側身,讓沐言汐能看得更清楚:「可喜歡?」

神霞殿中精通丹青的不計其數,畢竟修仙者壽命較長,於此道喜愛之人,歷經多年總會熟能生巧。神霞殿中有能將她畫得惟妙惟肖的,卻還從未有人,將她放在如此的場景中。

沐言汐看了半晌,才終於找到了自己的聲音:「喜歡。」

聲音夾雜著幾分顫抖,有些丟人。

就算易無瀾並未表現出什麼,沐言汐也覺得臉頰有幾分熱,恐怕是葯浴后的成效。

「時辰不早,你早些歇息。」

只是剛轉過身就被人握住了手腕:「你方才讓我等你。」

「啊,有嗎?」似乎是有的。

她剛剛似乎對青衣說,讓青衣好好修鍊,以給她輸靈力。

易無瀾見人想起來了,又問了一句:「還需要嗎?」

沐言汐扭扭捏捏,沐言清給她喂下的那枚靈丹還未完全吸收,本應靠她自己回房修鍊的,可若是有人幫忙,她似乎也找不到理由拒絕?

她輕咳一聲,故作鎮定地關心一句:「剛剛花魁她可好?」

易無瀾看了眼案桌對面廢掉的幾張畫,「嗯。」

那就是靈力夠的意思了,沐言汐的那點心理負擔瞬間消散,反握住易無瀾的手就坐下來喋喋不休:「那青衣你快幫幫我。」

「剛剛我那位姐姐給我了顆丹藥,藥性可猛了,我感覺經脈都在燒。」

聲音里還帶有幾分沐浴后的沙啞,可那尾音的調子卻輕飄飄的像是帶了鉤子。

易無瀾唇角閃過一絲笑意,指尖揮出靈力,將禁制加於房間四周,桌上的畫卷也被掃到一旁。

沐言汐聽到聲音,不解地揪上易無瀾的袖口,「你怎麼……」

易無瀾撫上沐言汐的雙眼:「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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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婚後錯把前任當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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