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不等易無瀾做出什麼反應,樓下便已炸開了鍋。
那魔修被搶了人,頓時怒目而視,指著沐言汐的方向,「你!」
沐言汐不慌不忙地將視線從易無瀾身上撕開,趴在二樓的圍欄處往下望:「你是在叫我嗎?」
嘴裡還嚼著一粒剛喂進去的葡萄,挺甜。
她回想了一下剛剛叫價前的場景才恍然大悟:「啊,你是沒靈石了?」
魔修:……
魔修一臉怒意地抬頭,若換成是以往,他定當立刻衝上去教訓一番不知死活的道修。
可當他抬起頭時,二樓的沐言汐正遙遙落下目光,被邊上炫目的燈盞一照,那雙多情的狐眼中好似泛著水光瀲灧,含羞帶怯,勾得他呼吸一滯。
魔修臉上的怒意漸漸散去,眼神直勾勾地盯著,黝黑的瞳孔中似乎也泛了紅。
滿臉都是貪婪的慾念,「你也是春風樓的人?」
沐言汐不明所以,意有所指:「但我今晚確實要住在這兒。」
魔修也不惱,提氣飛上二樓,隔著一層欄杆伸手去摸:「那豈不正好,你拍下花魁,而我要你。」
「噗……」
沐言汐一臉嫌棄地看著魔修,在她的認知中,魔修做事向來沒什麼分寸,她還期待著魔修能跟她暢意競價,卻不料這魔修滿腦子都被□□填滿。
委實無藥可救。
「你笑什麼?」
「笑你獨具慧眼。」
魔修聽不懂,只覺得那是誇他的好詞,伸手就想去摸沐言汐的臉。
易無瀾自剛剛對兩名侍女拔劍,便未將長劍收起,此刻看出沐言汐玩心又起,倒也沒阻止,只是淡然坐在一旁喝茶。
果然下一刻,沐言汐話音一轉,用扇子『啪』地一聲打在魔修的手臂上嘆息:「就是沒什麼腦子。」
「你說什麼?」
沐言汐還在那挑挑揀揀地吐槽:「你們魔修到底有什麼怪癖好,一個個長得丑也就算了,還不知道打扮打扮,非得讓人一眼就看破你們身份?」
魔修:……
樓下其餘的魔修互看一眼,也覺得有幾分道理,紛紛開始嫌棄起自己的衣著打扮。
樓上的那名魔修正在氣頭上,見沐言汐三言兩語還扭轉了他同伴的審美,更是氣不打一出來,雙目充血,渾身魔息盡現,身側長刀嗡嗡作響,
若說剛剛沐言汐點破魔修身份時,其餘修士還能抱著僥倖心理尋歡作樂,當魔息顯露的那一刻,整座春風樓驟然一驚,唯有台上的花魁和幾名貌美女子在那談笑風生。
倒不是道修畏懼魔修,只是花樓這種地方,境界稍微高一些的道修都不會進入,魔修卻無需顧忌。在絕對的修為境界面前,人群四處逃竄。
只是短短几瞬,不僅是那落選的魔修,還有其他幾名魔修都朝著沐言汐飛了過來。
沐言汐一愣,正要抬手格擋,手都還未抬起,便被一旁的侍女給拽了過去,「還在傻愣什麼,快逃啊!」
沐言汐:???
沐言汐被拽得一懵,跌跌撞撞就被修為比她高的侍女拽著跑。
其他人不清楚,可這兩名被沐言汐打賞過的侍女卻是知道沐言汐出手有多大方的。方才以為沐言汐叫價時是沒帶夠錢,不料沐言汐竟是嫌便宜。
這麼一個散財童子,可不得好好打劫?
打劫一個,合歡宗能修沐半個月。
沐童子並不知道侍女們的想法,滿心滿意都挂念著青衣,好不容易掐了個訣彈開侍女的手,一轉身,就見到青衣連長劍都未出鞘,指尖凝出劍氣便將魔修都打趴下的場景。
相較於一樓,二樓的修士亦不少,見易無瀾有如此高的修為後,紛紛逃過去尋求庇護。
沐言汐被人潮擠得越來越遠,正要喊青衣,一魔修忽然從她身側的圍欄飛入,長刀揮過直接將一名侍女掀飛了出去。
回過神時,那魔修已提刀到了眼前。
另一侍女滿臉驚恐根本來不及抽劍,也來不及向同門求助。
長刀悍然落下,裹挾著殺氣向沐言汐的方向襲來,那股瀕臨的壓迫感漸進,好似下一秒就能讓人窒息。
就在這時,沐言汐忽然抬手推了侍女一把,獨自對上那越來越近的刀息。
侍女大驚失色,尖叫出聲:「小仙君!」
就連忙著逃命的其他修士也被驚住了,方才沐言汐叫價搶花魁時,驚艷到的不僅僅是魔修,還有其他貪圖美色的修士。
眼睜睜看著美人將隕,一個個都十分惋惜。
就在眾人做好了美人將血濺當場的心理準備時,電光火石之間,沐言汐腕間紅絲如箭矢般激射而出,狠狠釘入魔修的咽喉。
始料未及並且根本來不及躲閃的魔修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哀嚎,那紅線上的靈力雖不高,卻彷彿扼住了命脈。
魔修那兇狠的招式瞬間被阻停,難以置信地捂著喉嚨望向沐言汐。
那雙惑人的眼眸中此刻無波無瀾,不見半點旖旎,只是冷冷看著,一動未動。
魔修雖修鍊魔息,卻也跟道修一樣,能察覺到比自己修為更低者的境界。因此,他一直以來都沒將沐言汐當回事。
但當那紅絲席捲過來時,才發現這堪堪築基期的道修竟能輕而易舉地將他牽制,渾身的經脈都好似被人掐在手心,隨時都能將他擊殺。
與魔修一樣震驚的,還有在場旁觀的那些道修。
越來越多的目光看向沐言汐,眼前忽而掠近一道青色的身影,擋住了眾人的視線。
沐言汐的視線從那魔修身上收了回來,臉上的冷意悄然散去。
正想要說什麼,青衣已上前一步,將她擁入了懷中,「哎?」
易無瀾沒有說話,只是加重了幾分力道。
沐言汐察覺到后唇角微微勾起,心道青衣這人平時看起來對她不理不睬的,危急關頭還挺在意她這個朋友。
她本想安慰點什麼,可說出口時卻成了:「你來晚了。」
其實沐言汐也看到了青衣被好幾個魔修糾纏在一起的畫面,可她都說出口了,也只能等青衣再解釋一遍了。
意料之外的易無瀾並未解釋,只是輕輕放開了她,低聲開口:「下次不會了。」
沐言汐獃獃地眨著眼,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然後小聲回了一個:「好。」
兩人說了會兒話,一旁跌倒的侍女終於回過神來,尖叫著說:「你你你你」
她看看那一群倒地的魔修,又看了看沐言汐二人,頓時語無倫次不知該說什麼。
花樓中的其餘道修境界皆不高,多為世家中修為不高、修為靠靈丹堆砌起來的閑散人,看著沐言汐更是不可置信,比發現人群中混有魔修更為震驚。
他們怎麼也想不到一個築基期、長得還像個紈絝子弟的女修,竟然靠衣服里這麼根紅線就能將兇悍的魔修給制服?
語無倫次的侍女找回自己的聲音,替眾人問出了那個問題:「你剛剛是怎麼做到的?」
沐言汐歪歪腦袋,揪著易無瀾的衣袖連頭都沒抬:「嗯,那個魔修脖子比較脆弱吧。」
就差直接說:這麼明顯的事情你們竟然還來問我?
侍女被噎了一口,沉默下來。
偏偏這時,沐言汐還沒忘記她來春風樓的正事,轉頭興沖沖問:「對了,我剛剛叫價的花魁,還作數嗎?」
侍女猶豫地看向旁邊一圈的人:「得看在場還有沒有人競價。」
其餘的道修聞言,紛紛轉身就往樓下走。剛剛著青衣那位,可是連劍都沒拔就將幾名魔修給掀倒了,他們哪來的命跟這種人搶花魁?
恐怖如斯,就連他們家裡的長老都做不到。
花樓什麼時候不能逛,保命要緊保命要緊。
幾息之後,沐言汐眼前一空,整座春風樓的客人紛紛往外走。
這還是合歡宗這幾日佔了春風樓后第一次打烊,人山人海的花樓頓時空蕩蕩一片。
就連剛剛被合歡宗用法器捆住的魔修,也不知道被拖去哪裡處理了。
沐言汐愕然,這些人怎麼都不跟自己搶花魁了?
就連其他漂亮姑娘也不搶了?
都……都是她的?!
沐言汐不知想到了什麼,忽然撫向自己腦後盤發的桃枝。
她這十九年來在桃花一事上向來慘淡,就連在夢玲瓏中天降的道侶,都是個殺妻二婚的。
沒想到今日搶花魁,竟然還能有如此桃花運?
這桃枝也太靈了吧?
樓梯拐角處置有幾個花瓶擺件,沐言汐定睛一看,其中一瓶正是新鮮的桃枝。她上前將整個花瓶中的桃枝都抱了出來,一個勁地塞入易無瀾懷中,「你拿著。」
易無瀾被塞了一懷抱的桃枝,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作甚?」
沐言汐十分滿意地圍著易無瀾轉了一圈,「能旺桃花。」
易無瀾不知道沐言汐又在想什麼,一口拒絕:「我不需要。」
沐言汐眼巴巴地望著那堆桃花,一臉不舍又忍痛割愛地,再度往易無瀾懷裡按了按:「信我,你會需要的。」
有了這麼多桃枝,就算等會兒青衣板著張臉不懂討好,合歡宗宗主也一定會喜歡青衣的。
易無瀾抱也不是,扔也不是,無奈只好拽住了沐言汐的手:「你說的正事辦完了嗎?」
沐言汐守著送禮要給驚喜的原則,編道:「快了快了,真是個很要緊的事。」
易無瀾猶豫一瞬,只好又跟上。
又繞了一層樓后,沐言汐終於來到春風樓五層。
門外站了不少貌美的男修女修,各個姿態懶散,饒有興緻地打量著沐言汐。
沐言汐沖他們笑了笑,拉著抱著桃枝的易無瀾在緊閉的房門前站定,輕輕推了推:「快進去吧,等會兒你一定會感激我的。」
話音剛落,房門由內被推開:「咔吱——」
一道熟悉的人影顯現出來,卻並非是剛剛樓下風情萬種的花魁。
只見沐言清身姿修長,清凈出塵,好似不沾人間煙火。
那道淡漠的視線落到門口兩人交挽著的手臂上時,陡然冷了下來:「感激什麼?」
沐言汐嘴角的笑意陡然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