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Chapter104(一更)
Chapter104
臉,像麵糰一般被人任意揉搓,應該怎麼辦?
更過分的是,對方居然敢美名其曰這是幫忙按摩。
愛德蒙下意識想要捏回去。
別和他說十年伊夫堡冤獄練就出的忍耐與剋制,在珀爾面前早就一次又一次破例。
如果他遵守一直隱忍的報仇原則,此刻兩人根本不可能坐在同一輛馬車裡,更不會有面具舞會的邀請。
今天他就幼稚了,一秒不遲地進行對等性報復,這有何不可?!
珀爾依舊佩戴著面具,手腕剛剛被E先生鬆開,就看到這人躍躍欲試想要還手。
她明知故問,戳破對方意圖,「尊敬的伯爵,您是想捏回來嗎?用您的雙手掐住我的臉,似捏狗臉一樣隨意揉搓?」
愛德蒙回以假笑。
瞧,蘭茨先生很有自知之明。狐狸與狗都是犬科,四捨五入一下,可不就是搓狗臉。
他挑眉問:「怎麼,我不可以嗎?」
珀爾先果斷搖頭,但又很快補上一段。
「我以為您是懂的。您發出邀請帖,是要比一比誰在面具舞會上先發現對方。獲勝者該有福利,比如隨意揉搓對方的臉,而失敗者就要願賭服輸才對。」
「當然,您不講遊戲規則的話,我也沒辦法。」
此刻,珀爾像極了不得不聽從主人命令,被強人所難的小可憐。
「誰讓今夜您是伯爵,我是您的專屬侍者,哪有資格說不呢。」
說罷,她故意摘下面具,彷彿視死如歸般抬起頭,做出一副要捏就捏的姿勢。
她這是捨身飼虎了,為安撫剛剛找了一個半小時沒找到獵物,而餓肚子咕咕叫的邪惡吸血鬼伯爵。
愛德蒙聞言,手僵在了半空。
一旦下手,立刻坐實他邪惡屬性的身份標籤。
上帝啊!只有主能證明,他才是被戲弄的可憐人。
反咬一口、混淆是非、賊喊捉賊……,蘭茨先生深諳此道。
哪有什麼乖順的侍者,只有隨時隨地會咬人的壞狐狸,表面上還在嚶嚶嚶裝可憐。
忍一時,越想越氣;
退一步,越來越虧。
愛德蒙終是沒有克制住,半上不下的手落在了珀爾的頭頂,胡亂搓了一把頭髮。非常成功地把珀爾梳得整整齊齊的髮型,一秒變成了亂糟糟的鳥窩。
搓完,他似非常滿意地連連點頭,自誇起來:
「不錯,真不錯,這髮型可以吸引飛禽來孵蛋了。蘭茨先生,您說得太對了,勝者有福利,能肆意來捏我的臉。
我作為落敗一方,為表示對您獲勝的慶祝,獻上一份發自內心的禮物。讓您的頭頂增加吸引食材的自然屬性,這是幫您解鎖了一項非常了不起的本領,不是嗎?」
這下輪到珀爾僵硬假笑。
雖然馬車裡沒有鏡子,但能想象出自己頭頂的一堆毛亂到何種程度。
俗話說得好,頭可破、血可流、髮型不能亂!
什麼?沒有這句俗話?
那不重要。她說有,就是有。
「基督山伯爵,您真是過於聰明睿智、勤儉持家了。」
珀爾冷嘲,「堂堂一位伯爵為節儉伙食費不擇手段,需要您的侍者來誘捕飛禽才能吃得起肉了。別裝了,您已經破產了吧?那真是太可憐了!」
儘管珀爾嘴上說太可憐,眼神分明表示「太好了,鳴槍打鼓慶祝起來啊!邪惡伯爵倒台了」。
愛德蒙完全沒被語言攻擊到,反而還有些得意洋洋。將此理解為成功扳回一局,蘭茨先生吃癟的摸樣真令他心情愉悅。
「我衷心的侍衛,你曲解了我的良苦用心。哪有什麼利用你的髮型誘捕飛禽吃肉,只是單純幫你增添一項新的謀生技能。」
他隨口調侃:「既便將來我真的破產,您離我而去另謀高就,也能憑此獨家本領飛黃騰達。這難道不值得你說一句發自肺腑的謝謝?」
珀爾:大言不慚,居然敢叫她謝謝?謝謝這人把她的頭髮被弄得亂成一團嗎!
「餓肚子伯爵,請您安心。哪怕您破產了,我也絕不會離開您的,必然一直留在您身邊。」
珀爾沒有謝謝,而是故作真誠保證。一邊說一邊看向基督山伯爵的頭髮,雖然後半句潛台詞沒說出口,但一切盡在她的眼神中。
「我會留在您身邊,屆時主僕角色對調,想怎麼磋磨您都行。上午把您的頭髮梳成朝天辮,下午梳成兔耳朵的摸樣,讓您頂著那樣的髮型去遊街示眾。」
此時,愛德蒙的心卻驀地漏跳一拍。
可惡!明知珀爾的潛台詞是不懷好意的戲弄,偏偏注意力不由自主地放在前半段。
他的衷心侍衛·蘭茨先生,正在信誓旦旦保證。
即便有朝一日伯爵破產落魄了,也永不離開,會一直留在主人的身邊。
永不分離,多麼燙耳的承諾!
愛德蒙理智上非常清醒,這只是兩人胡鬧拌嘴裡的一句玩笑而已。
奈何,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人生匆匆三十二載,他真正渴望的,一樣沒能留下。
曾經只想做簡單的水手,有一個溫馨小家就夠了。希望與梅塞苔絲成家后,一起贍養父親。
如此渺小的心愿,換來的是十年冤獄。與父親陰陽相隔,未婚妻已成為仇人的妻子。
牢獄十年,他再也不敢奢望平凡生活的幸福,只卑微地希望能與法利亞神父一起重見光明。
到頭來,法利亞神父病逝獄中,只有他一個人孤零零地越獄而出。
不離不棄,相伴餘生。
這種話,像是命運的無情嘲諷,嘲諷他絕不配擁有。
但,憑什麼呢?
這一秒,愛德蒙聽清了心底魔鬼的蠱惑。
「愛德蒙·唐泰斯,你早就不是從前的單純水手,你是富可敵國的基督山伯爵了。
你還怕留不住身邊的這個人嗎?你可以想盡一切辦法禁錮珀爾·蘭茨,讓這人逃不出你的掌心。」
不,不可以。
愛德蒙捏緊手指。
明明是戴著手套揉亂了珀爾的頭髮,但他的指尖彷彿殘留了順滑髮絲的觸感。他怎麼捨得禁錮蘭茨先生。
心底的魔鬼嗤笑了起來:「呵!人類,你真夠愚蠢的,你是不捨得,還是鬥不過對方?
沒關係,也能換一條路。角色對調,把自己獻出就行了。叫你跳兔子舞就跳,叫你扎著衝天辮繞巴黎一圈就照樣走。
讓你上刀山下火海都跟著去,當然也別忘了時不時反駁抗爭。可惡的蘭茨先生,不會喜歡太乖順的僕從。
你要做一隻會咬人的兔子,時不時啃主人幾口,咬出血也沒關係,別把主人咬死就行。」
愛德蒙:不對啊!自己究竟把自己當成什麼了?
他腦中越想越歪,臉上的神色卻是越發冷漠。
車廂內,忽然安靜。
珀爾側目,發現情況有點不正常。
第一時間排除是自己說了過激的話,那麼E先生怎麼會突然走神?
先戳一戳。
珀爾伸出右手食指,輕輕推了推身邊人的胳膊。
不好,對方沒有反應。
這下開啟全身掃視模式,企圖找出E先生的開機鍵。
視線立刻瞄準這人的側腰,開始琢磨一個好問題,不知道傻兔子怕不怕癢?
「您又想做什麼?」
愛德蒙回神,敏銳捕捉到珀爾不安分的手在蠢蠢欲動。
珀爾若無其事地移開手指,彷彿沒有想要摸索出E先生的痒痒肉在哪裡,自然而然地朝車窗外指了指。
「巴黎的城市設施也還行,路燈明亮,夜裡能正常通行。兩個世紀前,路易十四的光明之城·路燈照明計劃搞得不錯。」
愛德蒙:呵呵!
路燈再亮,也不會照亮每一片區域,總有珀爾能夠見縫插針鑽空子的昏暗區域。
「我不是在走神。」
愛德蒙話一出口就有點後悔,這解釋像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說都說了,只能繼續說完借口。「我只是想起一件事,那套兔子居家服不在巴黎的別墅。今夜沒法完成兔子舞的賭約了。」
「是嗎?」
珀爾一個字都不信,就差把「大騙子」刻在對方腦門上。
愛德蒙心道不是也得是。
他沒說謊,兔子服放在了布索尼神父的住處,不在基督山伯爵的豪華別墅。
儘管都在巴黎,一來一回也就一個多小時,但他想等一等再跳。
是他前期準備不夠充足,該把狐狸套裝給製作好,有著一條毛茸茸的大尾巴。
如此一來,兔子跳舞,狐狸搖尾巴伴奏,多麼和諧的場面。
「願賭服輸,我當然能做到。」
愛德蒙說得問心無愧,默默補充半句,他就是把履行賭約的時間往後延期。
說著,語氣中還帶上了一絲倔強與委屈。
「請您別用質疑的眼神看我,難道我的信譽在您心裡一文不值嗎?」
珀爾:!
下一刻,她自顧自地開始四周張望。
又像模像樣地著急翻查衣服口袋,很快再拿起馬車座椅上的帽子抖一抖,試圖從空空如也的帽蓋變出什麼東西來。
愛德蒙不解:「蘭茨先生,您在找什麼?」
珀爾不苟言笑,非常嚴肅地說:「我的黑狗血呢?或者其他讓妖怪退散的除魔道具去哪裡了?實在不行的話,十字架也能撐撐場面。不好了,基督山伯爵開始裝可憐了,這一定是被邪魔附身了。除魔計劃,刻不容緩。」
愛德蒙深吸一口氣,這是想把他潑個狗血淋頭的意思吧?他就知道示弱不一定管用。
微笑著拋出大實話:「蘭茨先生,您對自己是不是有什麼誤解?聰明如您,沒看出來我是現學現用?您想要怎麼除魔,我是參考您的做派啊。剛剛是誰裝成被主人脅迫的小可憐,要我幫您回憶一下嗎?」
珀爾立刻搖頭,不聽、不聽,她宣布從這一秒開始選擇性間歇失憶症。
車廂內,再次安靜下來。
幾秒后,兩人對視一眼都笑了出來。
巴黎的春天,夜風確實有些暖,能把聰明人也給吹得傻乎乎的。
其實,都知道車窗沒有開,車廂內沒有風在吹動,那麼是什麼在波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