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嫡弟暗藏禍心
陳秉江心中下了決心,只感覺自己今天這場賞花宴要惦記的事情還真是不少。他不著痕的和宋遇繼續閑話拉近關係:「……算算生辰,我應該叫上一句宋兄。宋兄初來京城,對這邊的習俗可否有些不大習慣?」
就像剛才的宋霏。她一看就是北地過來的武將家的女孩,爽利洒脫,在邊陲也不需計較太多,日常這樣自在慣了,到了京城就會不耐繁瑣禮儀,也會隱隱被京中貴女們有所瞧不起,所以才互相排斥了吧。
「南北的地帶不同,風俗習慣各有不同,習慣起來確實很難。」宋遇感慨的承認,「我祖上原本也是京城人士,幼時在這邊住過幾年的,所以還好,妹妹就難習慣多了。」
說到這裡,宋遇頓了一下,還是把話咽了回去。
他們在近來這個節骨眼上上京,感受到的多是城中蕭索,風雨欲來的氣息,這幾天老老實實在家明哲保身還來不及,哪裡有閑心出門交際逛街?宋遇不知出了什麼事,有心詢問一二,又怕交淺言深,便止了話頭。
都說京中雖束縛多,可也繁華,是天下人所望之地。他們這次來卻不見繁華景象,而剩蕭索敗落。父親也說回京是為妹妹擇婿的好機會,宋遇也不多覺得:京中這種遍地陰詭之事,動輒需要避讓自保的狀態,根本不適合單純的妹妹。
兩相一合,宋遇覺得今天他們兄妹倆前來這場賞花宴純粹是完成父母交代的任務了。過後還是回他們蘆寧,不論什麼高門貴婿,簡簡單單給妹妹找上一門夫婿能疼人的殷實小康之家,外有他們娘家照看著,如此不好嗎?
陳秉江是一大早出的門,現在時辰還尚早。他和宋遇聊了半天初步熟識后,興緻頗高的下意識把注意力又投向場中其他沒有結識的青年才俊們,暗中躍躍欲試,頗有一顆沾花惹草的心(?)。
「宋兄,在這裡也是閑著枯坐,不如我們去看看那邊在鬧些什麼,可好?」陳秉江表面很能綳得住,問話時也像是隨口一提,不急不躁。
宋遇欣然應下,與他同往:「也好。不過在場的人我皆不相識,還得有勞陳弟了。」
陳秉江暗中汗顏。
……宋遇想讓他幫著介紹的心思,可真是主意打錯人了。他就認識得多了嗎?雖然他是京城人士,可他認識的人和宋遇一比誰多誰少還真不好說!真恨不得這會兒把范碩表哥也拉來。
兩人就沿著亭子下的淺淺溪水一路遠去,到了有不少兒郎們扎堆交談的這一邊河岸。定睛一看,場中也是分作大大小小几個不同的團體。有在溪水邊流觴吟詩作對的一撥人,也有圍成一圈投壺叫好的一撥人,還有幾個席地而坐,就著滿場的花團錦簇開始飲酒行令,玩得氣氛正熱。更有嘀嘀咕咕著純聊天的,整片河岸好不熱鬧。
陳秉江一眼掃過去,就能大致分辨出哪邊是文人哪邊是武將。宋遇性子沉穩,看到這一幕,沒有上來先顧著自己喜好做事,而是問陳秉江:「陳弟打算去哪一處?」
陳秉江低調推辭道:「宋兄若是有看中的,自去便是,不必管我。小弟年少什麼都不擅長,就在四處看看好了。」說是這麼說的,他心中其實早有幾樁事要在今天解決:
其一,得先找到真世子,防止他嫡弟在今天使絆子。
其二陳秉江要觀察幾個目標,定下這次米糧漲價事件解決方案到底該交給誰去解決。那些人都是當初單子上看好的,他現在只要對號去找人就行了,只是表面上還得裝出一副是巧合的架勢而已。
宋遇聽完便撫掌笑道:「那看來合該要我們一路了。」
他雖然文武都通,性子卻偏向隨意淡泊,沒有想在宴上一鳴驚人,給自己造勢之類的。那些文人武將看著明撕暗踩得厲害,蠅營狗苟苦心謀算一流也不為他所喜,宋遇更喜歡陳秉江這樣看著簡單隨性,來賞花宴沒什麼目的性的人當同伴。
兩人一拍即合,便真的事不關己似的逛了起來,每一處都默默圍觀半晌,像是來看熱鬧似的悠閑自在——實則陳秉江的眼角餘光在不斷搜尋現場,過了一會兒,他終於找到了那張熟悉的面孔。
有了!
陳秉江的記憶力很好,哪怕只是碰上一面,他也記得真世子的長相。而現在,真世子穿著一件荷色外袍,被幾個人團團圍在其中,撐著氣勢不知道在說些什麼,那邊的喧鬧聲逐漸變大了。
陳秉江便順勢聽著響動望向那邊,不加掩飾的表情微變。宋遇也看了過去,揣測著問:「陳弟,是你認識的人?」
「對,宋兄稍等,我去去就回。」陳秉江說著,大步就往那邊趕了過去。宋遇見狀,疑惑跟上,看看情況或許也有他能幫忙的地方。
場中,一個和真世子長得三分像的少年皺著眉頭,很是委屈的四處嚷著:「大哥,我敬你是嫡親兄長,為你介紹大家也是一片好心,明明小弟已經很顧得周全了,大哥你……也不必這麼誹謗我吧?」
旁邊幾人紛紛幫腔的義憤稱是:「是啊!昌兄他是好意,這麼不領情……」「反過來這麼揣測自己親弟弟,兄台實在過分了啊!」「咱們這些人都是互相玩熟的,還怕什麼不成?晨兄只管放心去,又沒人讓你也吟詩作對……」
真世子被這些人團團圍住,就要熱情好客的夾著他往不遠處的溪邊走去,他硬撐著氣勢,幾聲推辭不得,只好臉色鐵青的左右用力將人掙開,語氣生硬的爆發氣勢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什麼心思!你們都是等著想看我笑話!」
他的身板結實,筋骨有力,干慣了農家活所以有兩把子力氣。一推之下周圍幾個人仰馬翻,再也推搡不動他。幾人都有些著惱,紛紛退開兩步整理衣衫,隨後的指責恨鐵不成鋼之聲越發激烈了,如同雨水般劈頭蓋臉迎來:「有辱斯文!」「晨兄真是不識好人心啊!」
「我們也都是為了晨兄著想,你瞧瞧你弟弟,若不是真心為你好……誰願做這吃力不討好的惡人呢?!」「罷了,我們言盡於此!」那些人唏噓感嘆,搖頭一副恨恨的模樣,好話壞話一時間都說了。
真世子被圍在其中,攥緊了拳頭,爆發之後被這通連著的指責質問得連連倒退,無話可說,只好咬緊牙關強忍住了臉上的頹惶之色,不知所措的硬邦邦站在原地,幾乎招架不成樣子。
陳秉江算是聽明白了。
他記得靖勇伯府的嫡次子名叫周昌,而真世子回府後被改取名為周晨。就是他們口中的「昌兄晨兄」了。現在這是……真世子那個壞心眼的嫡弟想把人拉過去當眾出醜?
捧哏的那幾個人一味要把真世子拉走,這是殺機暗中不發,恐怕嫡弟安排刁難的人就在那群吟詩作對的人中間,擎等著了。要不是陳秉江以前看過劇情,他只看現在這一幕:靖勇伯嫡次子的熱心被傷,委屈隱忍,卻大度不記恨自家兄長,周遭人又義憤填膺的幫腔說話,仍然被無禮以待,說不定圍觀的人還要覺得是真世子太不知好歹,過於自卑敏感了呢。
這件事一旦在賞花宴上傳來,落到有心人眼裡,在各家飯餘閒談間少不得都要得個輕飄飄的評語:『果真是在農家養了十幾年,再抬舉都上不來檯面的東西罷了。』
以後這種初次印象想再改,就難了。
陳秉江臉色沉了沉,知曉真世子口舌拙笨,不擅長面對這群人話中的言外之意。他初來京城,沒有相熟的人能在這個關頭幫他辯駁兩句。周圍人就算覺得不妥,看著是家事也大多明哲保身。要是這麼繼續下去,靖勇伯府嫡次子的一盆髒水可要潑成功了。
陳秉江之前雖然在對付二皇子的時候需要把康王府摘出去,但單獨對上靖勇伯府他是不虛的,想必父親也是不虛的。陳秉江也沒有一直躲在背地裡搞陰謀詭計的打算,那樣就是陰溝老鼠一流了。所以現在,陳秉江撥開人群,微微提高了聲音,直接硬剛過去了:
「真是奇了怪了,凡事都講究個你情我願的,諸位又不是他的父母長輩,也不是親友夥伴,竟在初見的時候幾次強拉人去做他多番拒絕的事情……我頭一次見這種為人好的做法,學到了啊。」
「還有周昌兄弟,聽聞你想要世子之位?以前是沒得法,現在嫡親大哥回來了,你該不會是覺得……抓到機會了,才如此行事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