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砰，砰，砰。

有什麼東西在撞擊金屬。

我從黑暗中睜開了眼睛，檢測到我的蘇醒，艙門自動打開，我從全是營養液的全息艙中爬了出來。

這裡看起來像是個實驗室，到處是看不懂的電子儀器，房間里有幾個膠囊艙，我就是從其中一個膠囊艙中爬出來的。

這是哪裡？怎麼回事？發生了什麼？

我一頭霧水，而旁邊的膠囊艙也打開了門，渾身沾滿了滑溜溜的營養液的綠油油版五條悟也爬了出來。

「五條悟，我們好像又穿越了！」我趕緊上去拉他。

「笨蛋，」五條悟鄙視道，「沒有穿越，我們一直都在這個全息艙里。」

「啊？」我懵了，「等等，我們是什麼時候進這個膠囊里的？我完全沒有印象！」

「當然，因為你是笨蛋嘛。」

和千戶還有尤莉分開，兩個人往什麼都看不清的黑暗中走去時，五條悟聞到空氣中有股淡淡的氣體。在他的六眼視覺中，看到那氣體正是從牆壁上掛著的管道中噴洒出來的。

這氣體讓他感到昏昏欲睡。

他特地加快腳步，跑出氣體噴洒範圍，但彷彿被人監視一般，他走到哪，哪的管道就又開始噴洒氣體。

那個笨蛋又在背後哭喊著自己的名字，就這麼依賴他嗎，真是的，讓人頭疼。

黑暗中，無人知曉，連男孩自己都不知道，他一向冷漠的唇角露出了轉瞬即逝的笑容。

在兩人一番打鬧，變成他背著她往前走之後不久，氣體的濃度達到了驚人的濃度，五條悟強撐著不讓自己睡過去。

但是無可奈何，他的意識還是有一瞬間的斷電。

再睜開眼時，他發現自己還走在那條漆黑的橋上，奈月葵還掛在他身上睡的正香，甚至自己的動作和位置都和失去意識的前一秒一模一樣。

空氣中那絲若有若無的香味消失了。

——這個世界是假的。

他不動聲色的往前走，假裝什麼都沒發現。直到這一刻，他徹底驗證了自己的猜想。

是那個人工智慧，在那個時候就讓他和奈月葵陷入昏迷，並放進了這個全息艙中。他們看到的金屬台、飄在半空中的白髮少女，都不是真實的景象。

我看著眼前的五條悟呆住了。他的頭髮突然開始無風自舞，覆蓋在他身上的綠色營養液，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量剝離出去。

轉瞬之間，他又變成了那個精緻到彷彿在發光的男孩。

「五條悟，你的咒力恢復了？」

我驚訝又激動的調動咒力，感受到四肢百骸中充盈的咒力時，我幾乎熱淚盈眶，恢復力量的感覺真好！

Eva說的沒錯，我的「轉移」術式升級了，除了「坐標轉移」，我這次獲得的術式是——

砰！

金屬門被粗暴的撞開，我和突然出現在門口的奇怪生物對上了眼，頓時大腦一片空白。

Eva不是說千戶和尤莉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後的兩個生命嗎？眼前這玩意兒是啥？

那是一隻白胖胖的超級大蟲，兩隻眼睛一個嘴巴，表情看起來十分無害。長得和旅行時在這個世界見到的各種奇怪的柱子長得一模一樣，對，還有那個寺廟中供奉的神像。

它的身軀太過龐大，好不容易才從那扇狹窄的門中擠了進來。

我和五條悟警惕的站到一起，我拿出藏在袖中的咒具，是五條悟送我的那個生日禮物，注入咒力后，它變不斷變大。我拉弓，咒力化箭，瞄準了那個白白胖胖的奇怪生物。

「不想死就離我們遠點。」我故作兇狠道。

「不用害怕，它是來找我的，」房間里突然響起Eva的聲音，「沒辦法，是時候了呢。」

我向發出聲音的地方看去，卻發現那聲音只是從實驗室中央的控制中樞中穿出來的，根本看不到Eva的身影。

彷彿知道我在想什麼，Eva接著開口：「從你們到這裡那天算起，已經過了八個月的時間，如果我不一開始就帶你們進全息艙，用營養液維持生命，你們根本無法從試煉中存活下來。」

我根本不是Eva遇見的第一個試煉者。

奈月家的試煉者，在這個世界進入全面戰爭后開始陸續到來，作為地球上最大最強的人工智慧，Eva能夠用電子眼監視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一個地方，自然也注意到了這些試煉者。

「加上你一共有10個人，」Eva說，「其中8個死在了尋找我的路上。」

「還有一個，他找到你了嗎？」我立即來了精神，「他成功通過試煉了嗎？」

「沒有，」Eva沉默了兩秒，「我不知道試煉會花費那麼長的時間。」

……真是段悲傷的往事，我的內心揪成一團，有些難受。

「門口那傢伙是什麼，你認識？」五條悟打斷我們的對話。

「你好。」

房間里響起了不屬於我們三人的另外一個聲音。

「初次見面，我們是文明的清理者，嚴格來說，並不算這顆星球上的生物。」

我嚇了一跳，抓住五條悟的袖子，色厲內荏：「誰、誰在說話？！」

「抱歉，我們沒有發音系統，只能靠同步電波，借用這座實驗室的音響為你們傳達信息。」

說話的原來就是眼前的這隻表情萌萌的大蟲子啊！

它們沒有發音系統，靠食用金屬和電子產品為生，不吃活的生物，但會食用生物的屍體。

難怪這一路走來，我們不僅沒見到活人，連死人和屍體都沒見到。

Eva作為曾經能控制整個地球上所有電腦系統的超級人工智慧，成為了它們在地球上最後的清理對象。

然而，因為要指引我和五條悟前往試煉，她將緊閉的堡壘打開了。在我們進來后不久，這些清理者就跟了進來。

「怎麼這樣！」我難以接受，「Eva是超級厲害的人工智慧，她凝聚著這顆星球的所有的人類智慧，你們不能傷害她！」

「正因如此，我們才要將她毀滅，」清理者說，「這個文明毀滅了，自會有下一個文明在未來產生，她的存在已經沒有了意義。」

「而且，就算我們什麼都不做，她也會在不久的將來徹底毀滅。」

不要，我不要這樣，毀滅什麼的，消失什麼的，太殘忍了，早就消失的東西已經無法挽回，但是我不想見到任何人在我的面前死去——

哪怕她只是個人工智慧，但對我來說，她已經是真正的、擁有自己靈魂的生命了！

越來越多的清理者鑽進這個狹窄的房間中，吞噬著一切金屬和帶有信息的電子儀器。

五條悟發現它們沒有攻擊我們的意向後，就插著兜不管了。而我則握緊雙拳，大聲呼喊：

「Eva！放下那個可能永遠都不會回來的傳奇魔女，跟我走吧！」

「對不起，我從你給我的術式中看到了你的過去，魔女她創造了你，讓你從一千年前就在這個世界中等待，但是，她已經不會回來了。」

我的新術式名為「記憶轉移」，目前還不知道具體的使用方法，但當我查探術式時，腦海中浮現出了一段龐大的記憶。

一個看不清模樣的橘色身影，創造了世界上的第一個人工智慧，並將它放進了網路之中。

「Eva，你有兩個使命。」

「第一，引領這個世界的科技和文明發展。」

「第二，我將一份力量保存在你這裡，我的後代需要經過試煉，才能獲取這份力量。」

初生的人工智慧，對於創造她的母親懷著無限的眷戀，但是在給予她使命之後，魔女就離開了。

一千多年，她從未回來過。人工智慧少女只能期盼著完成使命的那天，她會再次回來，對她說：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但是......

第一個使命，因為人類文明的毀滅，已經徹底失敗了。

第二個使命，因為奈月葵的到來和成功，已經完成了。

但是，魔女仍舊沒有出現，而她的身軀即將被清理者吞噬，已經等不到她的回歸了。

「我知道，」身體一部分被吞噬的Eva，從電流中發出的聲音有些顫抖，「所以，我的存在已經沒有了意義。」

「我的使命已經完成了。」

「還沒有結束，」我抬頭看向實驗室角落裡的攝像頭，我知道她一定在那裡看著我，「你有自己的人格，你有喜歡討厭的東西，你有記憶，會做夢，會感到孤獨，你已經不只是人工智慧，不只是AI，你是和人類一樣的智慧生命。」

「魔女給你的使命完成了，接下來，你可以去做你自己了。」

「跟我走，活下去，也許會有一天，你還會再見到你想見的那個人。」

沉默，房間里只剩下了清理者吞噬儀器和系統的聲音。

終於，在難以忍受的沉默之後，我再次聽到了她的聲音：

「你右手邊的柜子從上到下數第三個抽屜，裡面有一千年前存放下來的移動硬碟，只有2個T，但足以將我的源代碼及底層數據拷貝走。」

我按照她的指示找到硬碟，拷貝數據。幾乎是剛把這一切完成，電腦屏幕就熄滅了，清理者將電力系統也吃掉了，房間里已經不會再響起Eva的聲音。

「走吧，去找千戶和尤莉。」

我拉住五條悟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