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為什麼會存在?」
自有意識起,他就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
他是五條悟,咒術界千年一遇的天才,術式「無下限」,天生「六眼」,出生時就擁有特級的咒力,懸賞金高達一億。六眼是360度超遠視野,可以看透所有咒力痕迹。
世界像黑白的線條畫,卻又和人類的肉眼重疊,裹挾著浩瀚的信息,母親的強笑、父親的貪婪、族人的恐懼、咒靈的墮落......向他奔涌而來。
可他卻像一張細密的網,任憑他們流淌而過,只剩下疼痛、煩躁、漠然,還有無聊。
這個世界,真無趣啊。
如果他想,一切都可以毀滅,可是毀滅又有什麼意義呢?如果他想,可以讓他們去死,可是死亡又有什麼意義呢?
那個時候,奈月葵出現的時候,他以為她不過是一個拙劣的殺手罷了。可是她的眼睛,那雙橘紅色的、太陽一般的眼睛,像是被點燃了,連那頭橘紅色的長發也在燃燒。
如果靠近,一定會被灼傷的。
那副無知無畏,橫衝直撞,彷彿整個世界都在閃閃發光的模樣,讓他煩躁更盛。
異世界?
如果智慧生物都是人類,那和這裡又會有何不同?惡意、慾望、貪婪......人類說到底就是這樣的存在罷了。
他為什麼會存在,如果去其它的世界,能尋找到答案嗎?他不報希望,或者說,他從來沒希望過任何事情。
那就當打發時間吧。
果然,來到異世界后,他也沒有找到有意思的事情。戰鬥,不再是秒殺咒靈,而是和人類進行生死搏鬥,可以獲得短暫的麻痹的快感,可他們都太弱了,那感覺轉瞬即逝。
奈月葵靠近他的時候,在耳邊留下了淺淺的溫熱的吐息,他再次感受到了顫慄,和戰鬥時的感覺不同,可是卻讓他呼吸不暢。
是不是放在她身上的目光有點太多了呢?他人,只是一個代詞,奈月葵也不過是其中一員,他應該一視同仁才對。
果然,離開天空競技場后,她就不再能影響到自己了。
五條悟開始在這個異世界探索,這裡的人沒有咒力,他們其中極少一部分人,擁有一種叫做「念」的能力。咒力是從負面情緒中誕生,而「念」卻是生命的力量。
在這趟旅途中,他見到了不同的人文風情,也遇到了不同的人。但行駛在人生的這條船上,不管是人還是風景,都不過是過客罷了。偶爾被牽動的情緒,在激起淺淺的浪花后,很快又恢復了平靜。
直到五條悟順著可能的線索,找到可能是「錨點」的那個地方——窟盧塔族的族地。
那是一處與世隔絕的村落,這裡的人在遠離人煙的地方生活著,他們激動時,眼睛會變成瑰麗的火紅色。
據說這是世界七大美色之一的火紅眼,可是不知為何,他又想起了奈月葵,他們眼裡的火焰,遠不及她的美麗。
窟盧塔族遭到了世界著名的盜竊團伙幻影旅團的襲擊。
五條悟第一次碰到如此強大的人類。可以說,他單獨對上任何一人都有絕對的勝算,可遭受13個強者的襲擊,他如果及早做出選擇,還能全身而退。
可是他什麼時候逃跑過呢?
這是一場讓他燃燒的戰鬥。心臟跳得好快,他沉醉於在死亡的鋼絲上行走的快感,連全力運轉「無下限」給大腦帶來的痛楚都忘記了。回過神來時,生命的溫度已經從血液里流失了。
終於......要死了嗎?
五條悟突然明白,原來從出生開始,他就一直在等待這天,只是他一直沒有找到理由罷了。誕生和死亡沒有什麼區別,從塵土中誕生的生命,終究又歸於塵土,什麼都不會改變。
可是,為什麼這傢伙又出現了?
奈月葵緊緊抱著他,不斷的轉移,他聽到了風聲、雨聲,還有她的心跳聲,噗通、噗通......自己竟然被一隻螞蟻給救了。
但為什麼不討厭呢?是因為太冷了么。
五條悟做了個遙遠的夢。
那時候他還很小,母親把他抱在懷裡。他看得到,不管是睜著眼還是閉著眼,都能看到那女人臉上的笑容,他知道這個女人「愛」他,也知道她一直在等待他的回應,只需要叫一聲「母親」,她就能更加開心。
但是他只是漠然的,注視著她的母愛在時間的流逝下枯萎,最後埋葬在土地之下。
「冷血的怪物。」那是僕人們的竊竊私語。
他漠然以對。
死亡就是這無邊無際的黑暗嗎?終於,他什麼都不用看了,也什麼都不用聽了,什麼都無所謂了。可是又是誰,用溫熱的柔軟的手,固執的拉著他,把他又拽回了人間。
啊,原來是那個笨蛋。
傷好得很快,五條悟想起自己的調查結果,那些人拿到火紅眼,應該早就離開了。
他帶著奈月葵,再次來到那個地方。廢墟里有一個金髮的小孩,和他們差不多的年紀,正一邊流淚一邊埋葬那些被幻影旅團虐殺的族人屍體——看來他幸運的躲過了屠殺。
奈月葵傻愣了半晌,就跑過去幫忙。夕陽如火般燃燒,沒有人說話,突然,五條悟聽到了一陣嗚咽聲。
大滴大滴的淚水顫抖著從橘紅色的眼眸中滴下,落在埋葬的土地中,披散著長發的弱小身影試圖去擦眼淚,那淚水卻越擦越多,不斷從指尖的縫隙流走。連一邊一直在無聲流淚的金髮男孩都愣住了。
......哭得竟然是這個笨蛋。
「你哭什麼?這有什麼好哭的。」五條悟發自內心的感受到了不解。
聽到五條悟這麼問,我哭的更大聲了,連眼前的人都看不清楚了,在這傢伙面前哭總感覺好丟人啊!
「因為很痛啊!」我含糊的嗚咽。
「你又沒受傷。」
「心靈也會受傷的啊!」
「憐憫?」
「才不是!」我大聲反駁,「因為悲傷啊!」
我不知哪來的勇氣,一把抓住了他胸口的衣服,在模糊的視線中怒瞪他:「因為死亡就再也感受不到悲傷,所以我才悲傷啊!」
五條悟沉默的注視我片刻,突然開口:「那是什麼感覺?」
「什麼?」
他接著問:「你說的悲傷,是什麼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