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話 拖後腿的
四周黑暗而寂靜,熟悉的面孔、繁華的街景都已不在,冰璃陷入從未有過的空冥之中。雖然覺得異樣,卻不十分難受,心不再是鮮血淋漓地跳動的肌肉束,彷彿身體已化作一潭死水,泛不起一絲漣漪,,
所有痛苦的內心掙扎如斑駁的幻燈片都在這裡映現出來……
「冰璃,看看你鏡王兄,一定要努力不要拖了他的後腿啊!」
死寂的街道上,橫七豎八的屍體。焦黑的空氣混著灼熱的火苗舔掉了大半個宮殿,看著自己長大的人,那隻曾經撫摸自己額頭的溫熱大手冰冷無力的垂著……
「嗯,不愧是我的兒子!」
「娘陪你練習,好不好?」
「受傷的腳還疼不疼?」
「你的哥哥已經變了!」
「我早已厭倦了。」
屍體上布滿了杜鵑花般猩紅的顏色,刺目的讓人不敢正視……
「愚蠢的弟弟啊!」
哥哥冰藍色的瞳仁令人暈眩,冷漠的表情深深地定了格……
「越來越有意思了!不是么?有朝一日冰璃知道了真相,一定會來找我。」
一面是哥哥,一面也是哥哥。一面是父王和疼愛自己的母后,一面也許才是自己的親爹娘。
「冰璃,你是逃不掉的,逃掉了也沒有用!」
老道長詭詐的神情使人脊背發涼。
「你從生下來那天起,就註定了要面對這個局面,無論你願意不願意,你都逃避不了,這就是你的命運。乖乖交出性命來吧!」
斷碎的情境、冰冷的語言雜亂變形地交替出現,快閃的切換令人狂亂。
冰鏡靜默而立,空氣又一次地凝固起來,,暫時擺脫了器官衰竭命運的冰璃反而更讓人揪心了,,強烈地掙扎令泛紅的臉上汗水淋淋,含混的聲音也似絕望的低吟,冰璃好像在拼盡全力地反抗著什麼……
「不知道他這些日子是怎樣生活的?以他目前的狀況來看,這種情形發生絕不是第一次了,不知道以前都是怎麼挺過來的。」冰鏡心中默念著,表情都變得柔和起來。
白色柔和的光芒掃過冰璃全身……
冰鏡對冰雨、海風交代了幾句,就來到了醫堂的外間。
心仍然在悸動。
「心臟本身應該是沒有問題的,這是不深入檢查也可以料到的。雖然不想這麼說,但有人顯然想完美地得到他的身體。」
勉強倚靠著走廊的牆壁,斯墨若有所思:「看來癥結還在那個人身上。」
「身為體質孱弱的人類,你應該清楚,,越是普通的癥狀越難找出病因。如同頭痛的病因又何止千種!現在只能靜觀其變了。」
為冰璃擔憂的怒火正旺,斯墨沒有計較這位狐王大人的揶揄之詞。
「斯墨,看來有必要在冰璃的隔壁給你加一個床。」冰鏡說得輕描淡寫,完全無視斯墨黑黢黢的臉色。
「回去休息一下就可以了。」斯墨不改死撐的本色,轉頭就要離開,全不顧狐王大人的感受。
「呼」一陣風掃過,冰鏡的一掌已拍在斯墨肩頭,力道卻在挨到身體的瞬間減輕了多半。
「除了身體以外,冰璃的情況很不令人放心,所以……」
如果是幾年前的冰雨一定會高興得歡蹦亂跳,給冰璃一個深深的擁抱也說不定。今日變得越發成熟穩重的冰雨很清楚目前穩定的狀況如初冬的河面,雖看似平靜,卻暗流涌動。
冰雨循規蹈矩地完成了狐王大人的指示,靜靜地望著窗外,凌亂的思想稍稍平復。
彷彿腦中的閘門打開,眼前一星光亮,隨著一陣漣漪,光暈越擴越大,變得強烈起來,溫暖的空氣擁面而來,忍不住被嗆得輕咳了一聲。
眼前一陣晃白過後,冰璃恍惚見窗前一簇粉色的桃花絢麗盛開,花瓣飛舞著,向自己徐徐飄來,伸手觸碰,卻兩手空空……多姿的形態如霧般散去了。
專註心事的冰雨沒有覺察到這一瞬間發生在冰璃身上的變化,回頭看時,冰璃已回復了平靜的樣子。「看來今夜可以安穩的度過了。」冰雨默默自語帶上了房門。
月涼如水,夜空清朗,風微至。冰璃在藥力的作用下寧靜地昏睡著。
隱約有鈴鐺的悠然之聲由遠及近地傳來,濃黑遮蔽了朗月,赤色流雲飄忽而至!
一身皂色,身手敏捷,沒錯,靈貓晏天青再次回到天山!
想到冰璃目前的狀況可能引發的種種隱憂,斯墨邊盤算著,邊踱回醫堂。雖然儘力作出自然前行的樣子,但身體仍控制不住地微微搖晃,「看來這副皮囊當真不耐用。」斯墨如是說。
自嘲其實有時也是一種豁達。
寧靜的夜裡,人的心總是格外清明的,尤其會情不自禁地追憶那些親近的人。
異常簡素的醫堂,斯墨斜倚著床榻若有所思:寧靜也是一種福啊。
「斯墨也要早點兒休息啊。」重整心情的冰雨極力讓自己表現得平靜自然一些,淡淡的微笑著查看今晚最後一位病人。
「哦,冰雨今天辛苦了。冰璃他……」
「冰璃現在睡得很安穩呢。」小櫻微笑得僵硬。
「嗯嗯!」斯墨忙微笑著點頭。
二人彷彿天平上的兩個砝碼,在竭力地保持這微妙的平衡。
一如長守病人於榻前的親戚間互相的支持與鼓勵。這麻藥般的力量讓人在幻覺中昏迷,卻或許是應對殘酷現實最好的藥方。
久違了天山這祥和、溫熱的氣氛,天青深吸了一口氣。
「守衛的反應依然很迅速,安設的也還算合理,是冰鏡的『傑作』嗎?」
旁觀者似的一番點評,天青似是欣賞,似是鄙夷。
「不過,今天沒時間和你們周旋!」
只一招放香之術,冰鏡的精心設置即告瓦解,濃郁香味所過之處鼾聲一片。
身為天山頭等危險人物的天青,對待這些護衛們真是仁慈,難道是憶起了往日的身份?
霎時,天青已來到了冰璃的床前!
「弟弟,該醒醒了……」
天青輕拽起冰璃的兩臂,搭在胸前,讓弟弟的頭斜靠在自己的肩上,均勻的氣息輕掃著冰鏡的發梢,一如那日。
背起冰璃的冰鏡準備轉身跳窗離開,,
「不打聲招呼就走?」
同樣一團黑色閃落於窗前,斯墨阻住了兄弟倆離去的路。
「這次不會讓你輕易得逞!」拋去慵懶的偽裝,斯墨抽出長劍,一臉嚴肅。
「你也在啊!」從天青的臉上看不出錯愕,彷彿故事在照著劇本發展。
「沒時間和你『敘舊』了。」霎時令人慾醉的濃香充斥滿室……
「糟糕!」凝固的時間讓斯墨成了僵硬的木偶,慢動作般的反應,完全喪失了先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冰鏡奪窗而去,消失在濃濃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