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話 二度重生
話說這小王爺螭兒自那日離了菊館,回到家中便稱病不起,閉門不出二月有餘。每天都是相同的畫面出現在眼前,輕薄、大膽,卻並不讓人討厭。他該不是個普通的煙花柳巷的宿客,可他又是誰呢?
此時天氣漸暖,隔著窗也能感覺到夏的熱度。螭兒換了件衣服,慢步走到中庭,池中的荷花已開,錦鯉也似懂得躲避驕陽,委身在水底的青石之下。
站不多時,就有下人抬來一紫檀木寬椅,管家也跟了過來,還特意拿了塊軟靠枕放了上去。螭兒順勢坐進了椅子里,像是脫了力氣,臉上毫無血色,只那不離身的紙扇不時敲著手心。
「王爺,這是今年西域進貢來的上等茶,您嘗嘗吧。」老管家端上一杯茶,茶色濃艷,怕太燙,還放了冰塊。
螭兒瞥了一眼杯上的藍色花紋,伸出左手接過來呷了一小口,雙目微閉似在品鑒,鬢角碎發被忽而的微風捲起,浸在了茶中,螭兒停頓了一下,便把杯子放回到托盤上,「你們都先下去吧。」
面無表情的看著老管家,直到身影不見,螭兒抬手,用食指和中指摳住自己的喉嚨,一股水從口中吐出,他擦了擦嘴角,又靠回椅子,向假山方向斜睨了一眼,「出來吧。」
一個黑衣人從假山後走出,步伐輕盈,氣息平穩,一般人大概都不會察覺他的存在。
「主人。」他半跪在螭兒面前,抬頭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吐出的那口茶,「主人,真的不要我解決了那個老傢伙嗎?」
「還不是時候。」螭兒眉頭微蹙,目光銳利如電,顯然比剛剛多了幾分精神。
「可是……」
「先不說這個,要你尋的人找到了嗎?」
「啊,主人讓我找的人已經找到了,只是……」
「只是什麼?」螭兒微傾了身子,幾乎靠近了他的耳側。
「他現在沒有住所,每天從早到晚只是喝酒,沒見有什麼作為……您為什麼要找這樣的人呢?」
「嗯,知道他活著就行,其他的,你不用管。」螭兒又靠了回去,雙手自然地交疊在一起。
「這個。」那人從懷裡掏出幾頁紙呈給了螭兒,「這人以前是和朝廷有多大的過節,遍尋他的資料,也沒找到多少,這些是我將收集到的手抄整理出來的。請您過目。」
螭兒接過有些皺褶的紙,隨意翻看著,轉身看了看池塘,皺著眉思忖了一會。
「你上前來,我有事情要你去辦。」
辭別了魔主子,墨已經在京城周圍遊盪了兩個月,每天不是討酒,就是寫幾個字換酒,有時身體不適,就找個破船一躺一天,如果說他現在是沒有靈魂和氣力的一副軀殼,並沒有冤枉了他。
昨天喝的有點多了,他醒來時,完全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從江邊回到了城裡,又上了這酒館的二樓,看樣子已是晌午,竟沒人來趕他走。
墨胡亂順了順頭髮,打算離開,這時,店老闆推門進來,「這位客官,您醒啦,給您準備了午飯,您要現在用嗎?」
看著這張寫滿獻媚的臉,墨的眉毛扭到了一起。
「老闆,我不記得自己來過這裡……我昨天應該是在路邊一個小攤喝酒的。」
「啊……呵呵……」老闆陪著笑,有些不知所措。
「是我請您來的。」這時,一個聲音從門外傳來,老闆急忙閃到一邊。之前一身黑衣跪在螭兒腳邊的那位力士,現在一身華衣,商人打扮,他用戴滿了戒指的手從腰帶中掏出了一錠銀子給店老闆,「給你的賞錢,這裡沒你的事了,下去吧。」
「誒,好好!」老闆臉上綻開了花,點頭哈腰地退了下去。
這人一面打量著墨,一面從他面前慢慢走過,看到墨嚴肅的表情,不禁一笑,翹腿坐下,手示意對面的椅子,「請坐吧。」
「你我素不相識,我也沒有想和你說話的興趣。」墨丟下一句便向門而去,後面的人一直微笑著看著他,不慌不忙。
墨推門的一瞬,眼前突然模糊一片,身體失去了力氣,硬生生倒地。
「一個廢人,我對你也沒興趣。可誰讓我家主人偏偏要你。」
墨被極為麻利地捆進了麻包,酒館樓下僻靜的小道早就有馬車候著,他就這麼神不知鬼不覺地被運抵了王府,扛進了王爺的后宅。
勇冠三軍的將軍?芳華絕色的頭牌?這放在地上都覺得髒了地面的人,怕是連睡在路邊的乞丐都要比他體面三分。起碼乞丐還有個吃喝的**,還懂得打起精神來討錢,若是有才藝的,還會唱段小曲。而他,只怕那副精魂都飛散到不知哪裡的所在,只留空空一副裝酒的皮囊。
王爺的命令不敢不從,可收拾乾淨這蓬頭垢面又重如石頭的人,當真讓下人頭疼得緊。還有王爺那句「誰讓他死了,誰都得一起陪著死」的話,更讓下人們邊收拾邊膽戰心驚,你說這人死了吧,還氣若遊絲,你說他還活著吧,一通搓搓洗洗也沒見他有轉醒的跡象。
好在人多力量大,這人的眉眼五官終於清晰起來,頭髮全部理順梳通,衣服也里裡外外換成了乾淨的布衣,直到這時候小王爺螭兒才邁步進了這屋,搭脈之前還不忘從懷裡掏出了條帕子蓋在墨的腕子上。好像是那日肌膚相親的應激反應,或單純的潔癖作祟。不過能讓小王爺親自診脈的人,在下人們看來已屬難得了。
果然是心陽欲脫的危象,緊扣住腕子才能探得的脈,每隔兩三下居然就要偷停一次,小王爺搖了搖頭,「難得你還活著。不過有句話說得好,人不作死就不會死,你要不是自己一個勁地糟蹋,離見閻王爺還遠著了。」
螭兒說著,早有貼身的侍從拿過來一個錦盒,打開看是一排金絲銀針,螭兒從中取了一根,精準地刺在墨的穴位之上,又捻了捻,「不過我要的人,可沒那麼容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