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話 神秘酒樓
很難說這是個怎樣的時代,說它昌明,卻屢屢有百姓因戰事,因災害,因莫名的緣由而失去賴以為生的田產,可以棲身的居所;說它昏聵,卻也有仁人志士前赴後繼保家衛國,殫盡竭慮整肅吏治……
當然,若不為國君,也不是盡責的大臣的話,這些事是不屑操心的;若為可以安身一處的平民百姓,連知道都不屑知道,只管好衣食用度,家裡老婆不出牆,孩子不尿炕,便是幸福的小日子了。可有人連這樣的日子都不屑於過,也可說失去了做平民的樂趣與資格,他們常常出現在鬧市,瘋癲在酒肆門前,橫屍於橋上,坡下……
若不是當日小王爺螭兒派黑衣人從江邊撿了斯墨回來,怕是這當年的雲麾將軍也就化成了無名的屍首、孤魂野鬼。
若想取之,必先予之。不然身處如此尊位的螭兒也不必多費這許多精力,又是伺候,又是醫治的。但這人寧願自傷也不想為己所用,可是大大地挫傷了小王爺金貴的自尊,按往日性子凡是如此不識時務的,早就讓他人頭落地,螭兒也說不清為什麼看見了他的臉,就只擺了擺手,讓他又回歸了自己連乞丐都不如的日子。
剛過了大寒節氣,隱隱間已有了春意。按當地習俗,這是個同「二月二」一樣要吃潤餅(春餅)的日子。一年一度的「尾牙祭」慶祝活動也是當季重戲。許多商鋪老闆都會在這個時候舉辦犒勞店員的宴會,席上總缺不了一道白斬雞,雞頭一定要衝著老闆,表明今年無人被開除,以讓店員們放心,盡興慶祝。
有關係如此熱絡的老闆與店員,但也有例外,,
**居,是在這繁華都城裡都數得上的酒樓,常見達官顯貴,城中的頭面人物在此出入,更傳聞酒樓老闆與當朝最位高權重的王爺私交甚厚,但讓這家酒樓聲名遠播的並不止於此,,
「杏花村,陳釀,打滿是吧?」**居的夥計站在店門口,和氣的從一蓬頭垢面、衣衫襤褸,一副乞丐模樣的「老者」手中接過酒壺。
那「老者」並無一言,也無行乞討嫌的舉動,反倒有三分骨氣在,端正地立在原地等。
「京城真是大地方,連乞丐都人模狗樣的。杏花村,還陳釀?也不掂掂自己的斤兩。這店家倒是良善,換做是我們那裡,早打了出去!」操外地口音的紅臉客商端著酒菜往裡挪了挪。
旁桌的客人搭了腔。「您是第一次來京城吧?實話說,店家要是都這樣做生意,早折了本去,這裡面是有緣由滴。這**居的店主人好廣結善緣,無論身份貴賤,只要是賢者、能士,都一樣對待。想那老者必有過人之處,所以夥計也要禮讓三分。」
「誰腦門兒上也沒寫著,還不是憑嘴就來騙吃騙喝。要是真有本事,有手有腳的,還用伸手討飯?」紅臉客商滿臉大汗,喘著粗氣,想是吃酒吃熱了,正要脫掉絲綢罩衫,只聽刺啦一聲響,衣領一大塊被把短匕首釘在牆上。紅臉客商嚇得哇哇叫嚷,卻突然喉中咕噥,兩眼圓睜,原是已被人悄無聲息地鎖住了喉。
光天化日之下就有人敢行兇,紅臉客商頭次吃這麼大的虧,更讓他吃驚的還在後面,店裡上下沒有一個人出手幫他,反而端菜的端菜,上酒的上酒,就像什麼事都沒發生。
就在他兩眼直翻、兩腿直蹬的空兒,掌柜的迎了出來,青白臉皮,細長眼兒,總像帶著幾分笑意。「小爺,留神傷了手!樓上坐吧,酒席已經備好了。再說,他已經走了。」掌柜又向門口遞了個眼色。
「這樣沒用的夯貨也引到店裡來,我看你們越發為了點銀錢,不知好歹了。」尋聲處,只見一著暗黑雲紋紫線鑲邊華服的少年,盯著早已空曠了的門口,臉上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黯然,將紅臉客商順勢推回了原位,自顧自地向樓上走去。
「是是是,小爺留神腳下。」掌柜側身微躬,轉頭道,「小二,上壺好酒給這位客人壓驚。」
早有兩個眉眼精明的店小二,圍壓上紅臉客商,一人斟酒,一人布菜。那人先是惱怒欲起,卻不知小二和他低語了什麼,竟突然變得笑逐顏開,彷彿什麼都不曾發生。
「酒席呢?把我叫來就看他這張死臉?」
十人桌的精緻雅間里,只有一全身皂衣打扮的黑臉漢子,見小爺進來,忙跪倒在腳下。
「爺!我探聽到王爺的消息了。」
「王爺?這裡只有你小爺我!」說話間一腳幾乎踏上了那皂衣人的脊背。
掌柜忙掩上門,道:「他在襄王府潛伏了這個把月,總算力氣沒有白費。王爺並沒有死,想必襄王他們是早有后招,故意放出煙幕,混亂朝綱。現如今,定要想出個周全之策,先把王爺救出來再從長計議。」
「楊忠,今天唱的是哪出?要救你們去救,我還約了朋友去別處耍。」說著要走。
楊忠咕咚跪下,堵住了去路:「老奴斷不能見您再這麼下去。就算王爺他以前有千萬個不是,他是您的親爹,是現時唯一能穩住局勢的老王爺。老奴賤命一條,今天也不怕再多說幾句。自從他離京,您就不像您了。」
「這世道沒了誰,日子照樣過。秦皇漢武又怎麼樣?我既不是這塊材料,也沒這個心思,有你們,再加上他那些部將,綽綽有餘了。聽朋友說他家裡新進了伶人,是斷然不能錯過的!再擋我就……」小王爺眼神犀利,手中的摺扇泛起銀光。
楊忠只得閃開身,目送小王爺離去的背影。
「楊總管,不用再試探了。我看給他把刀,倒能先取了老王爺的頭。」
「能如此這般當然是最好不過了。」楊管家微微一笑,又轉而沉吟道,「只不過,看他這個精神勁兒,藥量還要再加大些才是。」
皂衣人低頭稱是,脊背不自然地一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