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

「晶晶快過來,你看誰來了？」太后沖著烏晶晶招手，把人叫到身邊，她捂住烏晶晶的小手搓了搓,「冷著沒。」

自打董宛宛離宮，太后總覺得日子過的很快,眨眼間就到了年底。

外面天寒地凍，烏晶晶一身厚厚的棉衣裳像個紅色的吉娃娃。

烏晶晶頭搖的像個撥浪鼓,隨著她晃動，頭上帶的鈴鐺叮鈴鈴想起來。

「沒,我坐轎子來的,轎子里有火盆。」

烏晶晶份例跟大傢伙差不多,架不住她阿瑪、額娘多還疼她,每年冬夏這群人都會自掏腰包給她買冰炭。特別是靜妃跟皇上，今冬倆人就像是較勁兒一樣,一個比一個塞的多。

這就導致別人炭火得算計著省著用,烏晶晶想怎樣就怎樣。

她出行，手爐、腳爐、炭盆,小小的轎子一樣不少，烏晶晶坐在裡面守著爐子，跟夏天似的,她小手都出汗了。

搓了兩下，太后摟著她朝前面一指，「晶晶瞧瞧他是誰，可還認得？」

太後手指的是個年歲跟她差不多大小的男孩,那孩子身穿長袍、頭上帶著帽子一身蒙古人打扮。

她仔細想了想道：「知道，是蒙古的表哥。」

其實烏晶晶已經不太記得了，皇家堂哥、堂姐多不勝數,烏晶晶哪會記得一年頂多見一次的表哥。她只是看這人的穿著、太后又特意介紹猜出來的。

聽聽她說的話，蒙古表哥而不是某某表哥，就很說明問題。

底下的小男孩紅著臉笑了，他對著烏晶晶行了個禮，「長公主好，我名班第，博爾濟吉特氏。」

烏晶晶仰頭去看太后，發現太后笑盈盈的，她也跟著揚起笑臉，「表哥不用這般客氣的，咱們都是一家人，你換我晶晶或者娜仁都可以。」

她能感覺到太后是發自內心的高興，太后是喜歡他的，既然是太后喜歡的人，叫長公主豈不顯得生疏了。

太后高興道：「晶晶說的沒錯，一家人沒那麼多講究，你喊她名字就好。」

班第順從的點頭，喊了聲『娜仁』。娜仁太陽的意思，這位長公主確實像個小太陽一樣耀眼。他看到她就不自覺地感到開心。

「表哥難得來一回，一定要多住些時日，等明兒天好了，我帶你逛逛皇宮怎麼樣？嗯，御花園的梅花開的特別好，可香了。」

太后伸手摸摸她的小辮子，滿臉高興，「你表哥這次來就不走了。」

烏晶晶眼前一亮，「真的？」

太後點頭，「你汗阿瑪已經答應讓他留下跟福全一起讀書。」

班第是他們這一代最出色、身份最高的孩子，不出意外未來也會是蒙古科爾沁的達爾罕王。把他留在大清跟皇阿哥們一起讀書也是太后的意思。

讓孩子們從小在一起，接受一樣的教育，將來長大他們才會親近，而不會像皇上現在這般處處防著蒙古。

烏晶晶好奇的問道：「那表哥你會說漢話嗎？學習很辛苦的，每天卯時就要起床，學到酉時末。」

皇上對皇阿哥的教育很在意，滿蒙漢、騎射都要學習。每天時間安排的滿滿，偷懶不得。若完不成一天的功課，師傅還會有懲罰。

這位表哥看身高應該比福全大的，聽說蒙古那邊是不學習漢話的，偏偏教導漢文化的老師又最刻板，她怕這位表哥聽不懂。

班第誠實的搖搖頭，他只會蒙語跟滿語。

烏晶晶拍拍胸膛，「不會也沒關係，我跟福全都會漢話，我們可以叫你。很好學的，表哥別怕。」

如今已經步入十二月，上書房馬上要放假了，這位表哥就算去讀書也是明年的事兒。距離明年開學差不多還有一個月時間，教導些簡單的東西也來得及。

太后撫掌，「這個好，晶晶啊，日後班第就交給你了。」

這是晶晶自己攬的活，她可什麼都沒說，就算事後皇上知道了也怪不到她身上。

烏晶晶：「沒問題，那我從明天開始每日卯時末來慈寧宮。咱們就在慈寧宮學習，表哥你看可以嗎？」

她想班第是個男孩子肯定要跟蒙古其他人在外面居住，皇宮卯時末開門，她這個時間來慈寧宮剛剛好。

班第又是點頭。

烏晶晶被她逗笑了，「表哥你別只點頭啊，你就沒什麼想說的話。」

班第想了想，緊接著搖頭。

他在蒙古的時候就很少跟女孩子接觸，眼前這個表妹又跟他們蒙古的女孩不一樣。她長得好看，說話聲音軟軟糯糯的，聽她說話就像是喝了馬奶酒，暈乎乎的。

對待這像個糯米糰子樣的表妹他總會不自覺地屏住呼吸，就怕不注意稍微大點聲把人給嚇著。

他想了想，從脖子上摘下一個項鏈遞到烏晶晶面前，「送給你。」

看到他拿出來的東西，滿珠習禮愣了下，他解釋：「這小子是個打獵的好手，他七歲就跟著他阿爸狩獵，第一次狩獵就打死一隻狼。這狼牙項鏈就是他用那隻狼的前牙做的，一共做了兩個。這項鏈他平日里寶貝的很，連我碰一下都不行，沒想到他願意給長公主。」

這是不是說明班第對長公主有意思？

想到這裡滿珠習禮又有些發愁，若是旁人，他豁出老臉去求皇上賜個婚成全他。長公主不行。

剛才太後跟他閑聊無意間說起皇上病了是長公主『救』的。

太后的意思他懂，這位不是他蒙古能肖想的。

滿珠習禮愁的想要揪鬍子，烏晶晶並沒有立刻接過來而是看向太后。

太后微笑著：「你哥給你的你就拿著吧，福全給你東西也沒見你不好意思。」

表哥的表字被她故意略去，她的意思再明顯不過。倆人就是兄妹，班第與晶晶跟福全與晶晶的關係是一樣的。

烏晶晶這才收下，她順勢戴在自己脖子里，還偏偏頭問班第，「好看嗎？」

班第紅著臉點點頭。

滿珠習禮笑笑，「他啊，在草原都是跟那些大孩子一起玩，很少跟姑娘們接觸，說那些女娃都是愛哭鬼，碰一下就碎。還以為他是多高傲呢，原來是不好意思。」

就是因為班第從不跟女娃玩耍，見他跟長公主相處的和諧，滿珠習禮才覺得不可思議。

太后：「我們晶晶就不一樣了，她是孩子王，宮裡的、簡親王府、鄭親王府，只要是年紀差不多的，不拘男女都能說得上話。小小年紀頗有些號令千軍的架勢。」

烏晶晶驕傲道：「那是必須的，等我長大了還要幫汗阿瑪守江山呢。」汗阿瑪一心想要百姓過好日子，他不喜歡打仗，晶晶也不喜歡。日後誰若是想要挑起戰爭，晶晶就揍他。

班第附和：「那我幫你，我打架很厲害的。」

班第今年九歲，長得壯實，十二歲以下的蒙古男孩都不是他的對手。他最厲害的戰績就是把一個十五歲剛成年的蒙古世子打的嗷嗷叫，見了他就跟老鼠見了貓。

烏晶晶好奇的問：「那你會跟女孩打架嗎？」聽說蒙古人最愛摔跤、動不動就干一場，男孩打女孩，女孩打男孩、打的鼻青臉腫都是常有的事兒。

他們滿人不是這樣的，像她阿瑪就只會跟男人打架，就算有矛盾也不打女人。還有福全也是，以前二格格經常找她們麻煩，福全也從未跟二格格打過架，他會去找二格格的堂哥找回場子。

這個聽說是汗阿瑪告訴她的，汗阿瑪說這話的時候很認真，烏晶晶下意識就記住了。

今天難得遇見個蒙古的，她忍不住就問了出來。

班第詫異的看了她一眼，不明白她為什麼這麼問。但他還是回答，「我從不打女人。」

蒙古的女孩子雖然不如眼前的表妹嬌弱，力氣也遠不如他們男子，跟女子打架不是欺負人嗎，再說打贏了也沒好處。

他就曾見過有人跟女子比試摔跤，那男的明明贏了，就因為對方是姑娘還哭了，他什麼都沒撈著。打那以後班第見著女孩就躲，誰找他比試他都不應戰。

打了沒好處還會被告黑狀，他又不是傻子。

烏晶晶又問：「那表哥在蒙古都做什麼呀？放牧嗎？」

她汗阿瑪說蒙古是游牧民族，放牧是每個人都必須會的、每天都要做的事情。他們從很小的時候就要學會放牧，還有擠羊奶。

班第點點頭又搖搖頭，烏晶晶沒看懂，他只好解釋：「小時候我會跟著阿媽幫忙放牧，長大了就學本事狩獵保護部落。」

草原上有很多野獸，特別是狼群，這些野獸嚴重威脅著蒙古部落的生存。除此還有其他部落。

蒙古部落並不是鐵板一塊，有的部落勤勞樸實會用自己的雙手創建家園，有的部落很懶惰，他們什麼都不想做，只想搶奪別人的勞動成果。

他們一年四季都在搶，特別是初春的時候。

一個冬日把所有的儲備糧都消耗光了，沒有吃的就去搶別人。

科爾沁水草豐美，收成在所有蒙古部落是最好的之一，每年都會有不長眼的盯上他們。為了把那些人打跑，讓他們不敢覬覦科爾沁，他們必須兇狠、必須戰鬥。

作為科爾沁右翼汗王的子孫，班第更是責無旁貸，他很小就開始習武，為的就是守護蒙古。

烏晶晶臉上露出兩個梨渦，「真好，哥哥跟我一樣都有想要守護的人。」

烏晶晶頓時就把班第當成了自己人。她守護阿瑪、額娘們還有大清的江山，班第守護他的家、蒙古部落。

班第紅著臉別過頭，悶聲說道：「我也會保護你的。」

他聲音很小，小的烏晶晶都沒聽清，烏晶晶好奇的看著他，「哥哥說什麼？」

班第搖頭，他不好意思說。

烏晶晶也沒逼他，又轉移話題跟他說話。

太后與滿珠習禮滿臉慈愛的看著他們，兩人的臉上都帶著欣慰。

晶晶都懂得照顧人了，真好。

班第這小子也願意跟女娃說話了，真好。

第二日，烏晶晶一大早去給順治請安，把順治驚的不輕。他下意識轉頭去看乾清宮掛著的自鳴鐘。

自鳴鐘是西洋來的傳教士帶給他的，整個大清只有這一個，就掛在他乾清宮正殿。

鐘錶上指針指向六點半，換算一下現在也不過是卯時。

他放下筆把想要請安的烏晶晶拉起來，「今兒怎麼起這麼早，天冷也不多睡一會兒。」

哪怕他早就起床處理了政務，順治還是覺得女兒起得太早了。

烏晶晶甜甜一笑，「汗阿瑪安，晶晶昨日跟表哥說好了的，今天起教導他學習漢話和漢字。」

她的漢話是順治親自教導的，之後她又教了二阿哥、四格格、五格格。次數多了，再多一個班第也沒什麼。

順治蹙眉，「怎麼，是他們讓你教的？」

別怪他這般反應，在順治看來滿珠習禮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對方還惦記她乖女兒呢。他女兒單純的很，順治真怕被狡猾的蒙古人給叼走了。

哪知烏晶晶搖頭，「沒啊，是晶晶自己願意的。汗瑪姆說汗阿瑪留了班第表哥在宮裡讀書，他不會漢話，我想著也沒事兒就先教他一些，等去了上書房也不至於什麼都不懂惹了老師生氣。」

他們做了這天下之主，同時也加深了滿漢之間的矛盾。

滿人看不起文縐縐的漢人，覺得他們只會耍嘴皮子一點真本事沒有。

漢人看不起滿人，覺得他們是莽夫動不動就打架，有辱斯文。

哪怕有漢人願意入宮教導皇阿哥們漢文化，他們骨子裡還是瞧不起滿人的。仗著別人不懂漢話的彎彎繞，經常會拐彎抹角的折辱他們。

「不是您說的嘛，蒙古人脾氣不好，您說萬一那老師諷刺班第表哥，他忍不住揍人怎麼辦？」說到這她笑了，「所以啊，我現在教導他些漢文化，到時候老師一教他就會，就不會罵他啦。」

烏晶晶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個大聰明。為了上書房和諧，她早起一會兒算什麼。

順治一時不知該怎麼表現才好。這算不算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他早就知道今年班第會來，之前說那些就是為了讓女兒對蒙古印象不好，疏遠從蒙古來的班第，免得被叼走。如今可好女兒居然要教導班第功課。

一想到教導功課兩人整日在一起，他就焦躁不安。

吳良輔湊到他身邊小聲說道：「皇上莫急，公主殿下還小呢，能懂什麼。您若不放心，大意義把四格格、五格格跟三阿哥一起派過去。皇上您說，假如三阿哥知道有人來搶她姐姐會如何？」

「班第阿哥，奴才也見了，小小年紀沉穩幹練確實不錯，四格格跟五格格與長公主同年，又從未與這樣的人接觸過，多接觸接觸萬一就看上了呢？」

在吳良輔看來，四格格跟五格格早晚要撫蒙，嫁去科爾沁可比其他部落強太多了。

他就不信了，科爾沁尚了他們一個公主還敢肖想另一個。

順治看了他一眼，笑罵道：「狗奴才鬼主意還挺多，行，就按照你說的辦。」

小孩子獨佔欲很強的，特別是對自己喜歡的姐姐。有他們在，班第一定討不了好。

某種意義上來講，順治與吳良輔說的也沒錯。

三阿哥玄燁轉年六歲也要去上書房讀書，自從得知二哥是姐姐給啟蒙教導的漢話，他便開始纏著烏晶晶。

漢話他會，可他不會蒙語啊。

他可是要進上書房讀書的人，自從他用這個理由纏著姐姐讀書，姐姐有一大半時間都是他的。為此玄燁很得意。

跟往常一樣他掐著點來到慈寧宮，卻見原本應該空無一人的房間坐著兩個人。他的姐姐正跟一個男孩頭對著頭，認真的教導著對方識字。

玄燁當即就怒了，他蹬蹬蹬跑過去抱住烏晶晶的手臂，警惕的看著男孩：「你是誰？」姐姐為什麼跟他有說有笑的，他又為什麼會在他們學習的房間里。

烏晶晶拍拍玄燁的手，「玄燁，這是蒙古來的班第表哥，從今天開始表哥會跟著你一起學習，不可以沒禮貌哦。」她想到什麼，一拍手，「對哎，表哥你是蒙古人，蒙語肯定是極好的。玄燁的漢文化很好，你可以教他蒙語讓他叫你漢語哎。」

她可是知道玄燁三歲起就開始學習漢文和漢字，他漢文化跟滿語一樣出色。讓他教導別人漢語絕對沒問題。

她真是太機智了。

烏晶晶開心了，屋裡其他兩個明顯不怎麼高興。

玄燁扭扭捏捏喊了班第一聲：「表哥。」

班第站起來給他行禮，喊的是三阿哥。

四目相對然後快速扭頭躲開，確定了，都是不喜歡的人。

烏晶晶笑著揉了揉玄燁的腦袋，「好了，玄燁乖。快坐下，姐姐教你讀書。」

畢竟是第一次見面，她也沒指望兩人一下子就好的跟親兄弟似的，總要給他們時間熟悉彼此。

有兩個人需要教導，烏晶晶想了想決定每個人先教半個時辰，剩下半個時辰練字，她教導另一個，如此反覆。

辛苦是辛苦了點，但看著班第頭一回上課就能寫得歪歪扭扭的字，烏晶晶很有成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