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可及
可即便謝慈如此瞧不上謝迎幸的人品與處事,可蕭清漪卻仍然選擇了她。只要想到這裡,謝慈眸中的笑意便一點點黯淡下去。
她斂了神色,丹唇輕揚,笑容重新明媚:「不提這些不高興的事了。今日擷芳閣要送夏日要出的衣裳圖樣過來,我要好好挑挑。」
她從長公主府離開時,沒帶什麼東西,當時有些賭氣,心裡想著,她謝慈從來不是貪圖這些富貴,她之所以當時知道自己並非親生的第一時間沒有離開,是因為她捨不得對蕭清漪的母女親情。衣裳首飾,自然也都是後來置辦的。
好在謝無度待她一向如珠如寶,什麼都不會缺。
只是她沒帶走的那些東西,盡數給了謝迎幸,想起今日謝迎幸的嘴臉,謝慈又有些生氣。
「上回你送我那織光錦,本來還說等你回來,穿給你瞧瞧。」
現在恐怕已叫謝迎幸染指過,謝慈只覺得一陣噁心。
謝無度笑道:「不過一件衣服,日後總還有更好的。再說了,阿慈穿什麼都好看,今日便光彩奪目。」
別說是衣服,就是天上的月亮能摘,他也恨不能給她摘下來把玩。
的確,不過一件衣服。那織光錦華貴,即便給她謝迎幸穿,恐怕她也只能是衣服穿人,而非人駕馭衣服。更何況,自己如此高調穿過的衣服,她謝迎幸總不能蠢笨到下回再穿著出去給眾人看,那不是自找屈辱么?
聽他誇自己,謝慈托住臉頰,又笑起來:「那是自然,憑我的姿色,即便是身穿粗布麻衣,也照樣好看。」
「這是自然。」
馬車從皇城出來,經過御街,又過玄武街。不知為何,馬車忽然停下。不遠處傳來些喧鬧聲響,似乎發生了什麼事。
常寧道:「王爺,前面有輛馬車擋在路中間,瞧著是出了些岔子,是否要即刻繞路?」
「嗯,繞路從咸安巷走。」
謝慈細指挑開簾櫳,只看見一輛頗為簡樸的馬車停在路中間,還有另一輛馬車也停了下來,從上面下來個男人。謝慈認得,是魏國公世子曹瑞,盛安城中一貫的浪蕩子,不學無術。謝慈瞧不上他,自然也與他沒什麼交情,甚至因他行事作風與他交惡過幾次。
她一見著曹瑞,便面露嫌惡,正要放下簾櫳,忽地餘光里闖進一道有些熟悉的嬌小身影。
田杏桃?
謝慈定睛看去,那輛簡樸馬車上的可不就是田杏桃?
田杏桃自馬車上下來,曹瑞殷勤笑著往她跟前湊,不知說些什麼,田杏桃有些為難。
曹瑞能做出什麼好事?謝慈抿唇,叫停了常寧調頭的動作,「等等,常寧,前面那馬車上的姑娘是我的一位……朋友。」
謝慈微怔一瞬,她平日里都沒什麼朋友,今日驟然這麼一說,不大適應。
「你去前面瞧瞧情況,看發生了什麼事?若是那姓曹的在欺負人,你便替她解個圍。」
常寧應了聲,下了馬車,往前頭去了。
田杏桃今日備受排擠,孤身一人在那兒賞花,吸引了曹瑞的注意。田杏桃爹娘皆是南方人,自幼亦生在南方,她身材比盛安城的女子都嬌小些,至於長相,雖非上佳,但也稱得上個小美人,只是平日里這些社交場合都不愛說話,很難叫人想起來還有這號人在。
曹瑞心裡也稀奇,怎的還有個這樣面生的小美人?當時便找了個借口上前去搭訕。
田杏桃生性內向,並不擅於應付與人交談,尤其是應對男子時,甚至有些結巴。
曹瑞看在眼裡,忽然對她起了興緻。這樣的女子,他倒還沒嘗試過。
曹瑞一向花天酒地,混跡於城中各色花樓,手段一套一套的。他不多時便已經摸清田杏桃底細,她爹不過是四品官,料想也掀不起什麼風浪,最壞的結果也就是娶她回家當個側室。
如此一想,曹瑞心裡更癢,當時便叫人去她家馬車上做了手腳,等著回家的路上順勢出現,英雄救美,讓她與自己同乘,到時候再拉拉手之類的。
曹瑞如料想的一般,走上前來詢問:「田姑娘,可要在下送你一程?」
田杏桃對這曹瑞沒什麼好印象,覺得他太過輕佻,並不想深交,因此拒絕:「不……不必了,多謝曹公子。」
曹瑞不可能放棄,在一旁不停遊說,眼看著田杏桃表情鬆動,心中一喜,好事便被打斷了。
常寧上前來詢問,得知前因後果,看了眼曹瑞,想起謝慈交代的解圍,微微思忖后,道:「我家小姐說您是她的朋友,若是您不介意,她可以送您一程。」
田杏桃不認識常寧,還有些猶豫,往常寧所說的方向望去,對上窗格里的一張芙蓉面,頓時鬆了口氣,又驚又喜。
「原來是謝小姐,那……」她看向曹瑞,「既然謝小姐在,便不麻煩曹世子了。多謝世子好意。」
田杏桃跟著常寧走了,曹瑞惱怒到手的鴨子飛了,不禁對謝慈心生怨懟。想到今日二皇子所說之事,曹瑞又陰惻惻笑起來,既然她今日壞她好事,那到時候他也定要嘗嘗她謝慈的滋味。
田杏桃上了馬車,感激地看向謝慈:「多謝謝小姐。」
謝慈道:「不過是件小事。你家住何處?我們送你回去。」
田杏桃報出住址,又看謝慈,咬著唇,小聲道:「謝慈姑娘,今日……我沒有覺得你與她們說的一樣。我覺得,你是個心地善良的好人。」
謝慈愣了愣,一時不知說什麼,但心中自然是欣喜的。
「你很有眼光。」謝慈頓了頓,如是道,「比那些蠢貨們好多了。」
她唇角忍不住上翹,又覺得因此便高興有失面子,便偏頭看曹瑞的馬車離開,清了清嗓子囑咐道:「我可告訴你,方才那人名喚曹瑞,是魏國公世子,他不是什麼好東西,你少跟他接觸。他說什麼你都別信,不然會吃虧的。」
田杏桃點頭如小雞啄米:「嗯嗯,我曉得了,多謝你。」
謝慈因她的誇獎心花怒放,又要拿著架子,不好太過顯露,只好看向謝無度。謝無度無奈地笑,這位田姑娘方才的話說得不錯,他的阿慈,是這世上頂頂好的人,無人可及。
馬車寬敞如尋常人家的堂屋一般,一旁置了張小几,几上有些尋常的零嘴,謝慈平日里愛吃,忽而謝無度常備著這些。
謝慈看了眼,拿過盤子遞到田杏桃跟前:「不知你吃不吃得慣。」
田杏桃又是一臉受寵若驚:「多謝謝小姐。」
她伸手拿過一顆糖果,視線與謝慈相碰的一瞬,便迅速低下頭。她撕開糖紙,安靜地將糖果送進嘴中。
謝慈見她如此,疑惑問:「我看起來有這麼嚇人嗎?」
田杏桃趕緊抬起頭來解釋:「不是的,我只是覺得謝小姐生得貌若天仙,我……瞧著,總覺得臉紅。」
謝慈微愣,她知道自己漂亮,但……有這麼誇張嗎?
直到送田杏桃到家,臨走前,田杏桃又道了一次謝。
待送田杏桃到家后,謝慈終於忍不住與謝無度說話:「阿兄,她方才誇我,你可聽見了?」
謝無度點頭,「你本就很好。」
謝慈眉目含笑:「這是自然,本姑娘才貌雙全,聰敏過人。只是那些人都瞎了眼,瞧不見本姑娘的好。」
謝無度嗯了聲,頷首道:「是,阿慈是這世上最漂亮最善良的女子,不僅如此,又溫柔,又體貼,又一心一意為旁人考慮……」
謝慈聽著這話,總覺得像是調侃她,她撇嘴,「謝無度!你是不是在這揶揄我呢?」
她一面說著,一面伸手鬧他。
正在此時,忽然間,馬車剎了車,她重心不穩,一下子栽進謝無度懷中。
謝慈雙手撐在謝無度胸口,與他靠得近極了。二人呼吸交織,謝慈抬起頭來,與他四目撞上。
她柔軟腰肢,玲瓏身段,幾乎貼在他身上,清幽淡香,將他包圍。
謝無度看著她眼睛,答她先前的話:「怎麼敢揶揄你?」
謝慈歪過頭,將信將疑,從他懷中出來,坐直身子,理了理方才被弄亂的額飾:「哼,左右你已經說好了要管我一輩子的,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就算我脾氣比天大,難以伺候,你也不能反悔。」
他只笑不語,這樣的好事,他怎麼會反悔?就怕少一時缺一刻,不夠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