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算賬(二更)
謝無度將她一頭烏髮抓緊,握在手中,青絲絲絲縷縷從他指縫中穿過。大燕以頭髮烏黑濃密為美,因此姑娘家都格外注重養護頭髮,謝慈自然也不例外。她天生頭髮便烏黑濃密,平日里又注意養護,每回洗頭髮時工序繁瑣,一絲不苟,因而格外柔順平滑,手指摸起來都覺得舒服。髮絲飄飛之間,還帶著些許桂花油的香氣。
「興許是有。」他笑意徐徐,還正兒八經答她的話,將手心裡的長發抖落,只剩中指上勾了一簇,繞成圈,柔順的長發一圈圈鬆開。
謝慈被他這麼一攪和,氣也生不起來了,看他還玩自己的頭髮,將自己的頭髮從他指縫裡拉回來,要他出去。
「別在這兒添亂。」
謝慈不由分說將人推出門外,命蘭時與竹時將門關上,就這麼將謝無度晾在門外。權傾朝野的武寧王,就這麼被毫不留情地趕出門,站在門口垂眸失笑。
常寧與青闌都是很了他許多年的老人,對他們二人的脾氣都有些了解,因此見狀便知,這是謝慈生氣了。YUShUGU.cOm
他們不知謝慈被謝無度接回來之後在房中發生什麼,只是覺得,王爺這麼費盡心思為了小姐,結果小姐還朝王爺生氣。
不過小姐的脾氣一向如此,對著外人嬌縱,對著王爺,更是變本加厲。但也沒辦法,畢竟王爺願意慣著。
常寧與青闌二人都低下頭,只當做什麼都沒看見。
謝無度在門廊下負手而立,耐心等著。
廊下掛著個金色鈴鐺,經風一吹,發出清凌凌的聲響。夏日的早晨明朗和暢,陽光已經躍過圍牆,落進庭院。
梳妝台正對著窗,窗牖敞著,陽光與清風一道闖進房間里。清風拂面,謝慈嘆了聲,將手中的玫瑰發簪扔在檯面上,發出清脆一聲響。
蘭時在她身後替她篦發,不知說些什麼,昨日出這麼大事,小姐心裡定然不舒服。她們也沒想到,那位二皇子竟敢如此行事……
謝慈心中的確五味雜陳,一方面,她在惱怒蕭羽風的行事。他算什麼東西,竟也敢肖想染指自己?還用如此下作的手段,說了那些臟耳朵的話……她真恨不得殺了他。
另一方面,卻不是為蕭羽風,而是為謝無度。她抬眸,望向鏡中的自己。
她不是長公主的女兒,不是他的親妹妹,長公主一夕之間毫不猶豫放棄了她。
她原本想的是,沒關係,她還有謝無度。
她當謝無度是哥哥。
儘管許多時候他們之間的相處看起來沒大沒小,沒有規矩,可是,她的確當謝無度是哥哥。
不止是哥哥,還是她所擁有的一切。
在這麼短的時間裡,謝慈不能接受失去阿娘,又失去阿兄。
謝無度說,他們之間的感情,何必在意這些?可是,即便感情再好,有些事情也不該發生在兄妹之間,沒有誰家兄妹會如此。
……
她陷入走神,記起昨日的一些回憶,深深吸氣,將那些畫面拋開。
待裝扮完,已經過去快半個時辰。這其中有謝慈特意讓她們慢些的功勞,也有她心緒難平,因而挑三嫌四,這衣裳顏色不好看,那衣裙款式不好看……從發簪耳環項鏈到衣裳鞋子都挑剔了一遍,才算結束。
打開門時,謝無度還在門口等著,謝慈有些意外。
她呼吸一頓,有些不大想面對他。
謝無度倒是坦然,看向她,問:「要不要去算賬?」
他伸手撥弄一旁的鈴鐺,凌凌地響。
謝慈微蹙眉,隨即反應過來,應該是找蕭羽風算賬。
「要。」她眉目之間呈現出幾分凌厲,美人如刀。
謝無度笑了笑,道了聲走。
地牢環境陰暗潮濕又骯髒,謝無度自然不可能帶謝慈去那兒。他讓人把蕭羽風從地牢裡帶出來,關進了一個偏僻的房間里。
蕭羽風被綁在椅子上,他已經快一天水米未進,也沒能安然睡上一覺,此刻鬍子拉碴,衣衫凌亂,一臉的憔悴與狼狽。他不知道謝無度把他綁在這裡做什麼,他又累又怕,只想快點離開這兒。
曹瑞被分開帶走,這房間里只有蕭羽風一個人。蕭羽風感覺到不安,他試圖掙扎,但發現越掙扎只會越讓繩子捆得越緊。他自幼沒吃過什麼苦,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一身細皮嫩肉,哪裡能忍受這樣的痛苦,掙扎了幾下也不敢再掙扎了。
就在蕭羽風快要睡著的時候,門被人推開,吱呀一聲,讓他的精神再次緊繃起來。
他睜開眼,往門口看去,看見了謝慈。
她仍舊是那樣的高貴,一身精緻裝扮,冷冷的眼裡儘是蔑視與嫌棄,還有些毫不掩飾的怒意。
蕭羽風貼緊椅背,已經想到謝慈出現是為什麼。她從小就是那副脾氣,絕不讓自己受氣。
謝慈身後跟著謝無度,兩個人隔了幾步。謝無度的眼神仍舊是冷冰冰的,像要將他生吞活剝了似的。
謝慈看著蕭羽風,撇嘴,「昨天不是挺橫的嗎?怎麼樣,本小姐是不是告訴過你,本小姐會殺了你。」
常寧與青闌二人常年帶著佩劍,謝慈回身抽出青闌的佩劍,那劍鋒利無比,從劍身上,蕭羽風看見自己的臉,充滿恐懼的神色。
謝慈將劍拍在蕭羽風臉頰上,冷冰冰的觸感,令人不寒而慄。
蕭羽風拚命地往後退,可他被綁在椅子上,再怎麼也無濟於事。他拼了命地發出聲音:他是當今二皇子,是皇后嫡子,他們不能殺了他,不然他們也吃不了兜著走!
他激動到口水沿著嘴角往下流淌,謝慈嫌惡地嘖了聲,提著劍,從他身前指過,「你說,我是捅你這兒呢?還是捅你這兒呢?」
劍尖停在蕭羽風胸口,轉而停在他□□位置。
蕭羽風嚇得瑟瑟發抖,當場哭了出來。如果沒了那兒,他不就成了太監了?
謝慈覺得好笑,咬牙切齒道:「現在怕了?」
她提起劍,猛地朝那兒紮下去。
蕭羽風嚇得閉上了眼睛,哆嗦著,只聽見鐺的一聲,是劍劈開了他坐著的椅子。
他鬆了口氣,整個人癱軟下去。
謝慈還是明白分寸的,她不想讓謝無度難做。再說了,她也不想臟自己的手。
謝慈重新提起劍,比了比蕭羽風腰腹位置,而後當真一劍捅進去。她將劍拔-出來,扔給青闌,趕緊拿帕子擦自己手,彷彿沾染了什麼髒東西似的,表情更是嫌棄至極。
蕭羽風對她圖謀不軌在先,她捅蕭羽風一劍也不算無理取鬧。不中要害,無非也就是養幾天傷。
謝慈轉身,提起裙角,嫌惡地出門,與蘭時道:「回去換身衣裳,這衣裳丟了,沾晦氣。」
謝無度看了眼青闌,青闌會意,去找了個大夫。
現在是讓阿慈算她的賬,不能讓蕭羽風就這麼死了,他還有他的賬要和蕭羽風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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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羽風一夜未歸,許皇后以為他又去找人鬼混,找人打聽,發現他果真沒去找戴先生,而是去見了曹瑞。
許皇后恨鐵不成鋼:「這個羽風,真是的……一點沒把我的話放在心上,他能不能著點急啊?快,派人去把他帶回來。」
派出去的人慌慌張張地回來:「皇後娘娘,二皇子不見了。」
許皇后騰地一下站起身來,「什麼叫不見了?這麼大一個活人,怎麼好端端就不見了?曹瑞呢?他不不是和曹瑞一起嗎?」
「曹家世子也不見了。魏國公府的人說,二皇子的確昨日到過府上,不過後來便和世子一起出去了,再沒回來過。」
許皇後有些頭暈,扶著額角坐下,「是不是在城中的哪家花樓?快,派人去找。別驚動聖上。」
許皇后這時還以為此事不太嚴重,想著悄悄解決。直到將城中的所有能去的地方都找了一遍,也沒找到人,她才開始慌張起來,急急忙忙求到皇帝面前。
「聖上,羽風他不見了,還請聖上趕緊派人搜查,恐怕是被什麼賊人給扣留了。」
皇帝知道這個兒子的底細,皺眉問:「什麼叫不見了?」
皇后也解釋不清,哭著說了前因後果,請皇帝趕緊派人去找。皇帝聽罷,無奈嘆氣,派人去城中各處找尋二皇子下落。
這樣大的陣仗,全盛安城都知道了二皇子失蹤這事。
也是奇怪了,這麼大兩個人,竟一點動靜沒有。
許皇后已經急得吃不下飯,就在這時,謝無度終於帶來了線索。
「聖上,臣聽聞,是有賊人將二皇子擄去了。」
聖上每日被皇后吵得頭疼,聽得這話,眼前一亮:「斂之,你可能將二皇子找回來?」
謝無度只道:「臣定當儘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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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慈這些日子一直躲著謝無度,蘭時她們發現了,青闌他們發現了,謝無度又何嘗沒察覺?用膳不願與他一起,每回來尋她,總有各種借口不願見他。
書房內,謝無度對著寫了一個「慈」字的宣紙沉默。
她這脾氣,還真是……差。
他失笑,心裡說著嫌棄的話語,眸底卻是無盡笑意。
脾氣再差,也是他慣出來的。脾氣差些,旁的人便會無法忍受,但他不會,不論她多麼嬌縱跋扈,他都覺得欣喜。最好是脾氣差到這世上無人願意忍受,如此一來,她便會永遠留在他身邊。無論她如何嬌縱跋扈,他總能做她的後盾。
所以他一步步成為權臣,如此一來,便能一直將她護住。
謝無度擱下手中狼毫筆,靠向太師椅的椅背,有些犯難,現在應該如何才能哄好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