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
「謝姑娘?」
田杏桃殷切的目光望向謝慈,咬著唇,欲言又止。自從上回她特意給謝姑娘做了糕點送到王府之後,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田杏桃才敢鼓起勇氣又給謝慈遞了邀約,她來盛安快一年,還沒什麼朋友,關係好些的同齡女子便只有謝慈一人。
可謝慈那樣高貴,田杏桃總擔心自己配不上謝慈,因而這場邀約在心裡猶豫了月余才敢發出來。時值盛夏,正是菡萏綻放的時節,盛安城西的安湖中的菡萏尤其開得好,聽聞還有好幾朵並蒂雙生蓮。田杏桃便約了謝慈前來賞荷,到時還可泛舟湖上。
只是今日謝慈似乎興緻不高……田杏桃忐忑地看向那張嬌艷的臉,是不是她方才話說得太多了?惹謝慈不高興了?
謝慈恍然回神,視線中映出清晰的田杏桃的臉。
「……怎麼了?」她有些茫然,以為自己錯過了田杏桃說話,「抱歉,方才我走神了。」
田杏桃搖頭,微微笑道:「沒事,謝姑娘,要不我們去租一艘小船,去湖上看看?」
這會兒雖剛過辰時,但太陽已經有些熱意,謝慈看了眼水榭外頭的太陽,搖頭。
田杏桃恍然大悟,也是,謝慈這樣嬌養長大的人,這麼大的太陽……
「那……咱們便在這兒坐著,看看荷花吧。」田杏桃懊惱自己方才的提議,低著頭,有些局促。她生性內向,不甚擅長與人交際。
謝慈低下頭,握著手中的白玉杯盞,杯盞中的茶葉微微打轉,她看著,又走神起來。
自從那日教訓完蕭羽風之後,謝慈便在躲著謝無度,一連十幾日。謝無度要與她一起用膳,她尋百般借口推脫,平日里謝無度要去上朝,處理政事,她便掐著他出府回府的時間躲著。
一則,謝慈的確是在生氣。儘管謝無度的解釋合情合理,他說不忍她受罪,因而不得已為之。他們之間感情甚篤,一向是比尋常兄妹親近一些,但是……她還是生氣。
二則,她覺得有些羞恥。謝無度待她是極好,自幼便是,她怎樣狼狽的樣子,他都見過。如他所說,她在沒什麼記憶的時候,甚至在他身上尿過。可是,這種事終歸是不同的。
那些狼狽的時候,她還是個小孩子。可現在她已經及笄,長大了,從一個小孩子變成了一個少女。那日之事,她實在記憶深刻,不論怎樣告訴自己讓自己忘卻,都無濟於事。她怕自己一見到謝無度,更會想起那件事。
謝無度的長指如何出入,自己如何在他指尖獲得無上愉悅,以及那些不像從自己喉嚨里的嬌聲,都像刻進了她腦子裡。
糟糕透頂。
前幾日夜裡,她甚至因想到那些,而心中燥郁,輾轉難眠。
倘若在從前,便也罷了。可如今不似從前,她與謝無度也不是嫡親兄妹。
……
謝慈心裡亂糟糟一團,根本無心遊玩。她雙唇微抿,一聲嘆息溢出。
安湖上不少成群結伴泛舟的人,謝慈視線虛虛從安湖上過了一圈,又回到眼前的白玉杯盞上。
安湖四周都設有水榭游廊,專供遊人落腳,謝慈與田杏桃二人在一處水榭之間待著,周遭有侍衛與丫鬟婆子們守著。自上次出了事,謝無度便一定要她出門時帶著侍衛才行。
她們這樣大的排場,引得周遭不少人駐足圍觀,又聽聞水榭中之人是盛安第一美人,便更不時有人伸長脖領往這兒眺望。可惜都被侍衛遠遠攔下,水榭之中還算清凈。
謝慈淺抿了口茶水,抬頭看田杏桃。她連閨中密友都沒有,即便有糾結之思,也不知與誰能說。蘭時她們倒是自幼跟著她,但是她們知曉她與謝無度的過往,她也不能說。
能和田杏桃說嗎?
可她這事太過獨特,即便說自己有一位朋友,也毫無可信度。
罷了。
田杏桃將她神色一覽無餘,小聲道:「謝姑娘可是遇上了什麼麻煩?倘若謝姑娘不嫌棄,可與我說說,我興許能幫得上忙。」
謝慈眸色微動,有些意外,她舌尖抵著齒尖,猶豫要不要與田杏桃說。
還未猶豫出結果,忽地聽見水榭外有人吵嚷。
「真是冤家路窄。」水榭之外,是蕭泠音帶著五公主與六公主,目光移到一側,竟還有謝迎幸。
這倒是奇了。
謝慈目光略帶挑釁,看向蕭泠音。蕭泠音不甘示弱,朝她看回來。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謝慈與謝迎幸不對付,她便將謝迎幸拉攏過來。何況謝迎幸比謝慈不知道性格好到哪裡去,她平時說什麼,謝迎幸都會和五公主一般,誇著她哄著她。謝迎幸還沒自己漂亮。
蕭泠音理直氣壯。
謝迎幸也看見了謝慈,與她目光遙遙相望,在空中對視了一瞬,謝迎幸朝她勾唇一笑。
謝慈別過眼,看著就心煩。
上回在靈福寺,謝慈失蹤的消息沒有鬧大,但謝迎幸特意留了人關注,還是知曉了此事。那婢女回去與謝迎幸稟報,原本也不是什麼大事。可後來……二皇子不見了,謝迎幸眼珠子一轉,將這兩件事聯繫到一起。
那日,矇騙謝慈之人恐怕就是二皇子和魏國公世子。
二皇子與魏國公世子的品行,盛安城誰人不知?他們將謝慈劫走,能是為了什麼?
因此謝迎幸沖謝慈笑,在她看來,謝慈恐怕已經失了清白。
謝迎幸心頭閃過一絲痛快,她不禁想,一貫高高在上的謝慈,竟然也能忍受這樣的屈辱么?
蕭泠音今日來,是為了賞荷。安湖上開了好幾支並蒂蓮這樣的事,早在城中傳開,聞名前來觀賞
者眾多,蕭泠音她們來時,那些水榭都已經叫人佔了。她堂堂公主,總不能淪落到與遊人們擠在一起,正在找尋時,便看見了謝慈。
蕭泠音看了眼謝慈,見她所待的水榭內寬敞,只有她與田杏桃二人,不由撇嘴。可她與謝慈一向不對付,不可能開這個口。
謝迎幸知道她的意思,裊裊婷婷地朝謝慈福身,「慈姐姐,今日我們也來賞荷的,只是來得不巧,安湖旁的水榭都已經有人在了。」
她們雖身份尊貴,但也不可能做出用身份欺壓旁人,叫旁人讓出位置來的事。
「不知慈姐姐可否行個方便,與我們擠一擠?」她話說得滴水不漏,俗話說得好,伸手不打笑臉人。倘若換了別人,或許真能叫她們進來一道賞荷。
可別人是別人,謝慈是謝慈。
她偏偏不吃這一套,莞爾一笑,說:「哎呀,真是巧了,方才我正打算要離開呢。」
蕭泠音有些意外,她竟是肯讓?
沒料到謝慈下一句說:「但現在不想走了。四公主便慢慢等著吧,我瞧今日的太陽明媚,四公主慢慢曬著吧。」
蕭泠音臉色難看,她就知道!謝慈哪有這麼好心!
謝慈心情稍緩,回到亭中的椅子上坐下,施施然給自己倒了杯茶,頗有看這荷花看到地老天荒的架勢。
蕭泠音看著她的動作,心裡氣得不行,一拂衣袖便要走。
謝慈的聲音遠遠地追出來,清冷冷的:「四公主,看在相識一場的份上,我勸你一句。有些人可不是什麼好東西,留在身邊,小心有朝一日,咬你一口。」
她指的是謝迎幸。
謝迎幸自然聽出來了,她腳步微頓,看向蕭泠音,無害地笑了笑,道:「慈姐姐她一向不喜我。」
蕭泠音冷哼了聲:「她那臭脾氣。也就是靠著武寧王罷了。」
謝迎幸眸色微冷,想起先前謝無度對自己的態度,與對謝慈截然不同。
又想起近些日子二皇子與魏國公世子失蹤一事,人恐怖就在謝無度手中,他在為謝慈報仇,就像上一回在長公主府,他命人打自己一般。
可那是二皇子,是皇后嫡子,若真出了什麼事,倘若皇帝追究起來,哪怕是謝無度,恐怕也要受罰。謝無度當真為了謝慈,這樣不管不顧?
-
二皇子與魏國公世子已經失蹤半月有餘,這半月來,許皇后都多了好幾根白頭髮。她每日都要去皇帝那兒詢問一遍消息,可每日得到的回復,都是再等等,別著急。
她哪裡能不急呢?這是她唯一的孩子,亦是她日後的依靠。
許皇后靜靜坐在銅鏡前,命宮婢為自己梳妝,她預備待會兒去見皇帝。還未及梳洗,便聽得外頭的人匆匆忙忙來報:「娘娘……武寧王今日來宮中,說二殿下那邊有消息了。」
許皇后猛地站起身來,驚喜難掩,「此事當真?快,快帶本宮去見武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