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
長吉宮中,賢妃撐著額角,正心煩氣躁,她華貴長裙一側散落一地的碎瓷片。方才她因心煩,將桌上的茶盞怒而拂落,摔了一地。
現下掃一眼這一地狼藉,賢妃便更心煩。今日上朝時,聽聞蘭台參了昌瑞伯府一本,說是昌瑞伯私下收受賄賂,以權謀私,侵佔平民百姓的田產,甚至於打死了人。
原本這種事在朝中是見怪不怪,發生得多,只要壓下去,也便無事,尋常不會計較。但前些日子武寧王才整肅了承州之案,承州之案正是因為那小小知縣以權謀私,濫用職權強佔民女,致使人家家破人亡,又給知州送禮行賄,讓知州包庇自己,這才鬧得這麼大。
承州之事還未過去多久,弘景帝原本是有些就此打住的意思,可也沒完全忘記。這事兒一抖落出來,那不就是趕著往槍口上撞嗎?十成十地觸聖上霉頭。
弘景帝在朝堂勃然大怒,就差怒指著昌瑞伯的鼻子罵他了,這樣的態度,處罰自然也不可能輕。昌瑞伯府的人害怕,便求到賢妃這裡,讓賢妃給弘景帝吹吹枕頭風,過些日子能從輕處罰。
賢妃惱恨他們辦事不牢靠,這樣的把柄錯處也能叫人拿住,現下這樣的時機,任是誰吹枕頭風都不好使。可畢竟是自己母家,后妃與母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賢妃不可能坐視不管。
她煩悶地命宮人進來收拾碎片,宮人知曉她現下正在發脾氣,也不敢觸她霉頭,匆匆地收拾了一番便退下去。
正遇上蕭泠音進來,小宮女低著頭行禮:「奴婢見過四公主。」
那小宮女一副害怕的模樣,讓蕭泠音更不爽快,她是什麼洪水猛獸嗎?要這麼害怕?
蕭泠音方才從宮外回來,正在氣頭上。上回她與謝慈擊鞠輸了,賭注是洗一個月擊鞠場的馬。洗馬這樣的腌臢差事,蕭泠音何曾干過?她堂堂四公主,怎麼能做這麼下等的事?
因此推脫說自己身體不適,不能前去洗馬。她想著裝病躲一些日子,等過些時候,謝慈將這事忘了,她便再去一趟馬場,將這事兒糊弄過去。
可就在剛才,謝慈竟然親自進了宮來,說是聽聞她生病,前來探望。
她來得猝不及防,蕭泠音正好吃好喝在寢宮中倚著美人榻吃冰鎮葡萄,驟然聽見謝慈來,她慌了手腳,趕緊命人把東西都收起來,匆匆地往床榻上躲。
剛躲下,謝慈便已經闖進宮來,門口的宮人攔都攔不住。蕭泠音躲在金絲軟被下,背對著謝慈躺著,時不時掩嘴咳嗽一聲,表現自己的「虛弱」。
門口的宮人還在攔:「謝小姐,我們公主這會兒身體不適,您不能進去。」
宮人們也是難,從前謝慈是郡主時,便已經領會過她的性子,如今她不是郡主了,也還是如此橫衝直撞,根本不把宮規放在眼裡嘛。但這話只能心裡抱怨,畢竟……就算人家不把宮規放在眼裡,也不會有什麼事。可她們該攔的還是得攔著。
謝慈掀開珠簾,聽見了蕭泠音的咳嗽聲,狐疑道:「聽聞四公主生病了,身體不適,可是感染了風寒?夏日裡感染風寒可是難受至極,你我相識一場,我可不能看著你受這罪,因此特意請了太醫來給四公主治病。」
蕭泠音躲在金絲軟被下,有些著急,謝慈這個心思歹毒的女人!竟然還帶了太醫來!什麼為她看病,分明就是來看她笑話的!
若是被拆穿,肯定被她嘲笑死。蕭泠音又是一陣劇烈咳嗽,趕緊說:「咳咳咳,不用了,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太醫已經來給我看過了,說沒什麼大礙,只需要好好吃藥,休養一段時間門就好了。」
謝慈怎麼可能信這種話,她今日就是想起這事,特意來找茬的,哪兒能讓蕭泠音糊弄過去。謝慈不必她開口招待,自顧自在旁邊的錦凳上坐下:「話可不能說,來都來了,便讓太醫再給你治治,兩個太醫治,說不定好得更快呢。蘭時,快請太醫進來,給四公主瞧瞧吧。」
蘭時應了聲,將太醫從外頭請進來。蕭泠音躲在被子里不肯出來,一副拒不配合的模樣。
謝慈笑道:「怎麼?四公主,你不敢讓太醫瞧?是不是就說明你在裝病,你不想承認你與我的賭約啊。」
她語氣裡帶了些嘲諷意味,蕭泠音最經不起激,聽她這麼說,當即掀開被子坐起身來,臉色陰沉:「你說夠了沒有?」
謝慈搖頭:「沒說夠啊。」她眸光將蕭泠音上下一番打量,看她面色紅潤,哪裡有一點像生病的樣子?好歹那日謝無度騙她,臉色還是蒼白的。
「你既然與我立下賭約,怎麼說話不算話?」謝慈抱著胳膊,居高臨下看她。
蕭泠音咬牙切齒,翻身下床:「去就去,誰怕誰啊!你等著,謝慈,我馬上就去。」
謝慈眸底閃過喜色,「好啊,我等著。」
蕭泠音當即收拾東西,氣鼓鼓去了馬場。但真到了馬廄里,那些馬的排泄物的味道熏得蕭泠音皺眉,她苦著臉,開始後悔自己的衝動。
蕭泠音看了眼那馬,那馬也看了眼她,蕭泠音欲哭無淚。她堂堂四公主,當真要洗這玩意兒嗎?
蕭泠音拿著刷子,看了眼周遭,心裡想糊弄過去,只說洗馬,那沾點水隨便刷一刷,也算洗了吧?
她正預備偷懶,沒成想一轉頭,又看見謝慈。
謝慈站在傘下陰涼處,拿雪帕捂著口鼻,站得離她三尺遠,一臉嫌惡的模樣,但仍舊指使她:「你可別想偷懶,既然要洗馬,就要洗得乾乾淨淨的,不然你只會給人家馬場的人添麻煩。」
蕭泠音:……
說得這麼好聽,換成她來洗試試?這麼臟!這麼臭!她都快要吐出來了!
謝慈自然聽得懂她眼神里說的抱怨,明艷笑容浮動,仿若芙蓉綻放:「誰讓你輸了呢?若是我輸了,我自然也只能乖乖洗馬咯。」
蕭泠音低下頭,心裡快要抓狂了!
「謝慈,你給我等著,我就不信,我這輩子都比不過你。」蕭泠音崩潰大喊。
謝慈道:「你可別咒自己。」
「哼。」蕭泠音妥協地拿著刷子,走近馬側,憤憤不平地自言自語,「誰說我這輩子都會輸給你,你等著吧,日後,我定然比你嫁得好。」
她就不信了,她堂堂四公主,身份尊貴,又有美貌,還嫁得不如謝慈。
謝慈聽見了她的喃喃自語,笑意卻是一斂,腦中閃過謝無度牽住她的手,說,可以與你談婚論嫁的男人時的場景。
她搖搖頭,看向蕭泠音:「那你努力吧,我等著你日後嫁得比我好。」
蕭泠音忍著噁心,刷了好一會兒馬,本以為謝慈會忍不住離開,可沒想到等她抬頭,謝慈竟然還在。
「你……特意守著我幹嘛?你這是瞧不起本公主嗎?我已經說過我會認真洗馬了。」
謝慈搖頭:「也沒有,就是我心情不大好,找點樂子。」
蕭泠音:……
她繼續憤憤轉過頭刷馬,心裡狂罵謝慈,她堂堂四公主,謝慈竟然將她當做一個樂子。
謝慈眸色微斂,她的確是心情不好,前日見過謝無度之後,她便一直心情紛繁複雜,靜不下心來,今日來找完蕭泠音的麻煩,這會兒倒是暢快了不少。
待蕭泠音洗乾淨一匹馬後,謝慈見天色不早,好心道:「四公主,待會兒請你去一品居吃飯,如何?」
蕭泠音頭都沒抬,冷冷說:「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我才不去呢。說不定你要給我下毒,好毒死我。」
謝慈撇嘴,她才不會幹這麼低劣的事呢,不去就不去唄,好心當成驢肝肺。
蕭泠音從馬場回來,一肚子氣,跨進宮門,便和賢妃告狀:「母妃……」
賢妃正在氣頭上呢,見蕭泠音弄成這個樣子回來,冷下臉來訓斥道:「你這是去做什麼了?怎麼把自己搞成這樣子?你可是四公主,怎麼能這樣灰頭土臉?還不快去換身衣裳。」
蕭泠音本是要訴苦,先被賢妃兜頭蓋臉一頓罵,委屈極了,也說不出訴苦的話了,一扭頭就跑了。
賢妃看著她的背影,只是嘆氣,一個兩個的,都不讓她省心。
蕭泠音紅著眼眶回了自己寢殿,命人備熱水沐浴。她泡在溫暖的熱水裡,只覺得渾身的馬糞味揮之不去,拚命地給自己沖洗。
又想起賢妃的話,有時候,蕭泠音其實很羨慕謝慈。
她母妃雖說也愛她,可是有時候根本不會聽她說話,甚至會在出什麼事時先罵她。但謝慈就不同了,從前長公主處處護著謝慈,不管謝慈做了什麼,長公主永遠不會像賢妃那樣罵她,哪怕有時候說教,也只是嘴上教訓,蕭泠音看得出來。
所以謝慈被抖出不是長公主的親生女兒的時候,蕭泠音有那麼一瞬間門覺得,現在謝慈跟她一樣了。
可即便沒有長公主,謝慈還有一個對她百依百順的謝無度。想起謝無度根本不認謝迎幸,反而對謝慈親近備至,蕭泠音竟然有種奇異的心裡平衡感。
可是謝慈她為什麼呢?她憑什麼總是占著好東西呢?
蕭泠音咬唇,人不可能總是占著好東西,總有一天,她一定能贏過謝慈,將謝慈狠狠踩在腳底下。
一定。
-
謝慈折騰完蕭泠音,看蕭泠音苦著臉一臉憤恨地離開,感覺自己的鬱結也散了大半。既然蕭泠音不願接受她的好心,她只好自己去一品居了。本想約田杏桃一起來,不過田杏桃剛巧有些事情,來不了。
沒料到今日一品居生意爆好,一桌位置都沒有。掌柜連連賠罪,讓謝慈稍等片刻,等到有雅間門位置,必然第一個告訴她。
謝慈正猶豫,預備起身離開時,忽地被人叫住:「謝姑娘?!」
有些驚喜的聲音從樓上傳來,謝慈抬頭,對上一張有些面熟的臉,正是那一日謝慈見過的梁家郎君,梁清遠。梁清遠並非梁家主家的孩子,而是旁支里的一位庶子,那日能被選中,是因為他長相英俊,去年又靠自己本事中了第,平日里在盛安城的文人圈子裡小有才華,從而也有些名聲。
自幼,梁清遠與母親寄人籬下,過得並不順心,處處受人白眼。梁清遠立志要出人頭地,拼出一番事業,不論用何手段。
不論用何手段的意思,便指,不論是靠自己科舉中第,或者是娶一個對自己有助益的妻子。
梁清遠看著樓下如明珠般耀眼的謝慈,微微一笑,笑容之下藏著些不為人知的東西,謝慈如今便是這個對他有所助益的女子。
若他能得謝慈青眼,梁家會對他大加看重,便能願意花費人脈為他鋪路,並籠絡他。另一方面,武寧王看在謝慈的份上,定然也會給他些機會。
梁清遠道:「謝姑娘若不嫌棄,可來我們雅間門湊合湊合,我等也才剛來,還未點菜。」
謝慈看著梁清遠,半晌終於想起他是誰,那天擊鞠技藝還不錯。不過……
她思索片刻后朝梁清遠笑了笑,道:「梁公子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我的確有那麼一些介意,抱歉,我再等等。」
梁清遠口中說他們,便說明不止他一個人,與一群不認識的男子湊合一桌吃飯,謝慈不止有那麼一些介意,她很介意。
當日蕭羽風給她的陰影她可還沒忘,一個認識十幾年,甚至於喚表哥的男人都可能是禽獸,更遑論這種不過幾面之緣的男人。
縱然他們沒什麼惡意,謝慈也不會自在。她寧願再等一等。
梁清遠被拂了面子,臉上有些掛不住,維持著尷尬的笑容,「是在下考慮不周了。」
話音剛落,他身邊不遠處有人吹了聲口哨,嗤笑道:「梁兄若真想做好事,為何不直接將自己的位置讓給人家,還要假惺惺地邀請人家湊合?要姑娘家跟你湊合,誰知道梁兄打得什麼主意?謝姑娘如此貌美,倘若真答應了梁兄,那豈不是日後又要教旁人說閑話?難不成這便是梁兄讀的聖賢之書。」
說話之人是刑部侍郎之子,沈良,盛安城出了名的紈絝公子。他這番話說出來,周遭人皆鬨笑,梁清遠臉上愈發掛不住,笑容快要僵住,怕謝慈多想,趕緊向謝慈賠罪。
「謝姑娘……在下從未如此想過,在下考慮不周,差點污了姑娘名聲,實在是罪該萬死。梁某給姑娘賠罪,若是姑娘不嫌棄,梁某願將雅間門讓給姑娘,這頓飯的錢也算在梁某賬上。」
謝慈聽著他們的話,不由皺眉,「不必了。」她又不缺一頓飯的錢,只是這姓梁的郎君,謝慈原本對他印象尚可,今日這番,好印象是沒了。
她抬腿欲走,才轉過身,還未踏出一品居店門,撞見了謝迎幸往這兒走。
忽然覺得這盛安城這麼小,竟在這一品居撞上這麼多人。
謝迎幸與謝慈皆是腳步一頓,謝慈看她不順眼,當即移開目光,果然聽見謝迎幸的下一句:「慈姐姐。」
謝慈都想翻白眼,她真佩服謝迎幸的臉皮,分明與她撕破了臉,卻還能一直裝得這麼鎮定。
「慈姐姐也來一品居吃飯?」謝迎幸唇邊笑意微微,溫柔如水。
謝慈忽然就不想吃這頓飯了,只是正好這麼巧,身後的小二來說:「謝姑娘,有雅間門了,謝姑娘請吧。」
謝迎幸笑意更深:「慈姐姐,既然咱們這麼有緣,在這兒遇上,您應當不會介意,與妹妹擠一擠雅間門吧?」
謝慈面不改色:「不,我很介意。這飯我不想吃了,讓給你了。」
她說罷,轉身就走,一眼都沒看謝迎幸。馬車就停在一品居旁的街邊,謝慈上了馬車,嚇了一跳。
馬車內不知何時多了個人,清逸軒昂,不是謝無度是誰?
「你怎麼在這兒?」謝慈問,看向他傷口。
謝無度今日著一身天藍色長袍,領口袖口都綉著雲紋樣式,腰間門寬邊錦帶上墜著白玉玉佩。他不好好養傷,出來亂跑什麼?
「想你了。」謝無度出口一句,讓謝慈啞然無言。
她柳眉微皺,偏開頭,咬住丹唇,一時無話可講。她每每想忘卻此事,謝無度偏會強勢地提醒她。
謝無度噙著笑,有伸手的動作,謝慈餘光瞥見,連忙將手收入袖中,藏進紅色的卷邊綉中。
謝無度將她動作盡收眼底,勾了勾唇,只是伸手將自己衣擺上褶皺理了理。
「從前阿慈從來不躲著我,每回見我回來,總是會熱烈活潑地出來迎接。如今阿慈一走,我待在王府中,總覺得空空蕩蕩,分外寂寥。可又不知阿慈要躲我多久,只好出來找阿慈了。」
甜言蜜語,從謝無度口中說出來的甜言蜜語,說給她的甜言蜜語。謝慈深吸一口氣,仍舊有些難以面對。
她沉默著,露出半邊白玉一般的脖頸給他,小巧白皙的耳垂上掛著的,是一彎月牙兒,月牙兒是白玉材質,泛著淡淡的光忙,月牙兒之上,是黃金做的一串小葉子,垂落在月牙兒四周,但只掩蓋了月牙兒上方五分之一處,小巧可愛。金玉搭配,又顯出富貴氣質。
謝無度忽然伸手,勾住她耳墜。謝慈倏地一僵,而後感覺到謝無度的指腹捏住她耳垂,溫熱的觸感,讓她忍不住后脊發麻。
他還在說話:「上回在馬車裡,阿慈向我主動投懷送抱……我忍了許久……」
他語調沉緩,磁性嗓音一字一句,勾出謝慈的回憶。她臉頰慢慢暈出一點緋紅,伸手抓住他的手,慢慢從自己耳垂上拿遠,瞪他一眼。
可惜這一眼毫無威懾力,只更顯得她整個人含羞帶怯。
謝無度眸色微沉。
馬車還未走,忽然有人說話,是方才的梁清遠。梁清遠見謝慈離開,追出來賠罪。
「謝姑娘,在下今日真非有意冒犯,他日必然登門謝罪。」
謝慈一怔,這人怎麼這時候還來添亂?
「沒什麼,不用了。」謝慈冷冷道。
馬車外的梁清遠聽見她語調冷冷,以為她當真生氣了,更要說一番長篇大論來打動她。
「謝姑娘……」
謝慈聽得頭疼,她也談不上生氣,只是覺得與這人不是一類人,不必有太多牽扯。
而謝無度,趁她走神之際,攥住她指尖,反客為主,將她玉手柔荑包裹進自己手心,更是分開她玉指,與她十指相扣。
謝慈感受到手上的溫度,心跳不由快了些,聽見梁清遠還在那兒嘰嘰呱呱,她不禁有些惱怒:「好了,你不用再說了!」
梁清遠聽出了她的惱怒之意,心中一驚,找補得更多:「謝姑娘千萬莫要生氣……」
他說話的間門隙,謝無度抓著她的手到自己膝蓋上,像把玩什麼古董珍玩似的,小心仔細,又滿懷愛意。
他指腹摩挲著她粉嫩的指甲蓋,她喜紅色,指甲上自然也染了紅色,他輕輕碰著她指甲,一點點往下,指節、骨節……
謝慈呼吸有些亂,又抽不出手,還得聽外頭那個人說話。
謝無度托住她的手,送到嘴邊,牙齒輕咬住她食指。
牙齒的堅硬,雙唇的柔軟,以及嘴巴里傳來的潮熱之意,都讓謝慈呆住了。
她愣愣地看著謝無度,好半晌,才緩過神來。
慍怒地對馬車外的梁清遠說:「你煩不煩人,能不能別說了,我不想聽。」
梁清遠的喋喋不休終於停住,謝慈感覺到謝無度的舌尖從她指尖擦過,她心猛地一跳,閉上眼。
一瞬間門萬千思緒。
謝慈壓低聲音道:「……你說過,你是追求我,那倘若我先瞧上了旁人,你會如何?」
謝無度抬眸,默然片刻,笑道:「倘若那人可靠,我自然會祝福阿慈。」
這是假話,如果真有那麼一人,他會毫不猶豫殺了那人。
誰也別想把謝慈從他身邊搶走。
謝慈扯謊:「好,我看上那個姓梁的了。」距離她最近的,只有這個梁清遠。
謝無度眸色未變,好整以暇順著她的話詢問:「姓梁的?他叫什麼?」
謝慈怔了好幾息,「梁……清遠。名字不重要。」
謝無度點頭:「名字是不重要,那阿慈瞧上他什麼了?」
「他……英俊。」她心跳得幾乎無法思考,有些無法應對。
「英俊?」謝無度笑著重複她的話,意思彷彿在說,若論英俊,這整個盛安,有誰比得過他?
謝無度又問:「他臉上有沒有痣?長在哪兒?」
謝慈遲滯地詐著眼,她連那人具體長什麼樣都不清楚,怎麼可能答得上來?
謝無度又問:「那我臉上有沒有痣?長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