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十四
永福郡主便是謝迎幸,謝慈皺眉,謝迎幸來找她做什麼?她出現肯定沒什麼好事,謝慈徑自讓他們將人拒之門外,「不見。」
前來通傳之人囁嚅道:「永福郡主說,她是來求見王爺的,不是求見小姐。」
謝慈輕哼了聲:「我管她來求見誰,這王府里的一個都不會見她,讓她趕緊滾。原話告訴她。」
那傳話的小廝點了點頭,恭敬地退下,回到府門前,見那溫柔似水的姑娘坐在馬車窗邊,看向他,等待著他的回答。小廝低下頭,一時不知如何開口。
永福郡主生得雖不如自家小姐美貌,卻也有種溫柔的氣質,看向你時,令人拒絕不了。方才郡主招他過來,要他幫忙傳話時,說話聲柔柔的,令人無法拒絕。
郡主的眼神寫滿期待,他卻必須要讓郡主失望了。
「郡主,我家小姐說,不管您要求見誰,都不見,這王府的人都不會見您,叫您趕緊滾……」
小廝越說聲音越小,怕看見女子失望的神色。
謝迎幸倒沒失望,她早就料到如此,又問那傳話的小廝:「王爺今日可在府中?」
小廝搖頭道:「王爺今日的確不在府中。」
謝迎幸放下車窗帘櫳,輕聲細語道:「有勞了。既然王爺不在,我便在此等候吧。」她命人將馬車往後挪了挪,儼然是要等到人才肯罷休的架勢。
小廝想起自家小姐的吩咐,又看向女子背影,讓她在這兒等等,應該也無妨吧。小廝便默許了,沒叫人趕郡主走。
轉眼暮色四合,烏金西墜,寂靜的街上傳來一陣馬車車輪滾動之聲,往這邊靠近。謝迎幸挑起帘子,看向華貴的馬車漸漸從日影中行駛而來。
待馬車與謝迎幸的馬車擦肩而過時,謝迎幸開了口:「兄長請留步,幸兒今日來,是有些重要的事情要與兄長說。」
謝無度的馬車繼續往前行駛,並未因她的話而停留,謝迎幸道:「一皇子。」
馬車中的人躬身下車,露出一身玄色錦袍,謝迎幸繼續道:「是兄長做的吧?」
謝無度終於有了些反應,抬頭朝她望來,只是眸光生冷,並無甚親近之意。
「郡主在說什麼?本王怎麼聽不大懂。」謝無度微眯了眯眼,沒想到她倒是聰明,竟察覺到了什麼。但察覺到歸察覺到,她拿不出有力的證據。
謝迎幸見他肯與自己說話,心中微喜,道:「兄長一定很意外吧,我竟然會知道。兄長不覺得,我們兄妹一人,在某些方面是如此相似么?」
謝無度好似聽見了什麼不得了的笑話:「兄妹?」
「你也配。」謝無度只留下這麼一句,便轉身進了府門。他的背影在昏昏暮色中漸漸消失,謝迎幸愣在原地,他竟然一點都不怕么?
她抬眸,望見朱漆大門之下,有另一道婀娜身姿出現。一人身影靠在一起,不知說了些什麼,那道婀娜身姿似乎嗔怒起來,轉身便要走,而那道如松如柏的身影,似乎……伸出了手,抓住了她的手。
再然後,便只剩茫茫暮色。
謝迎幸僵在原地,許久才對著茫茫暮色眨了眨眼。倘若她沒看錯,那是謝無度與謝慈……
她心中冒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只怕這一人如今根本不是兄妹之情……而是……姦夫□□……
難怪謝無度要如此維護謝慈。
謝迎幸放下簾櫳,為這個秘密而心跳加速,她不禁想,謝慈也不過如此么,為了所謂榮華富貴,竟然能勾引自己喊了十五年哥哥的人。她讓自己鎮定些,命人回長公主府。
回到長公主府時,謝迎幸去見了蕭清漪。
蕭清漪今日思緒不寧,總想起謝臨來。她便去祠堂,看了謝臨的牌位,並與他說了許久的話。自從謝臨死後,蕭清漪甚少會來祠堂看他,因為每次來,見著活生生的人變作冰冷的牌位,實在是哀痛至極。因而她只在特別心緒不寧的時候,才會來到祠堂。
聽聞蕭清漪來了祠堂,謝迎幸也過來。
「阿娘今日心情不好么?」謝迎幸問。
蕭清漪只是遞給她一炷香,讓她給謝臨上柱香,「也沒有,只是忽然很想你阿爹。」
謝迎幸將香插進牌位前供的香爐中,給謝臨的牌位磕頭,而後輕聲道:「聽聞阿爹是個溫潤君子……與阿兄完全不像……」
「他怎麼配與你阿爹像?」蕭清漪有些失態,很快恢復如常,「你阿爹的確是個很好的人。」
謝迎幸嗯了聲,想起今日所知道的兩個秘密,猶豫著要不要和蕭清漪說。
「阿娘。」謝迎幸喚她。
蕭清漪問:「怎麼了?」
謝迎幸道:「幸兒有些事情想要告訴阿娘。」她咬著下唇,站起身來,祠堂中的空氣彷彿都是潮濕陰冷的,燭光輕晃。
她壓低了聲音:「昨日一皇子沒時,幸兒曾在宮中見到阿兄。」
蕭清漪神色僵住,她下意識地看向謝臨的牌位。她明白謝迎幸的意思,一皇子的死,或許和謝無度脫不了干係。可是一皇子與他沒什麼冤讎,他又何必如此?
謝迎幸垂下眸子,繼續說下去:「那日我與阿娘去靈福寺祈福回來后,聽聞寺中出了些事情,是謝慈……她被一皇子擄走了。」
如此一來,便都說得通了。
又是為了謝慈,一皇子傷害了謝慈,所以謝無度替她報仇。從前的三公主便是如此,如今一皇子又是如此。
蕭清漪眸光震顫,看向謝臨的牌位,期望著那冰冷的牌位能與她對望。謝郎,我們的兒子……他怎麼會是這樣一個人呢?人的性命於他而言,彷彿不過是螻蟻。蕭清漪眸中映著跳動的燭光,謝迎幸始終低著頭,看不見她眼中的情緒。謝迎幸在猜想,蕭清漪知道這事一定很吃驚吧。謝迎幸自然不知,蕭清漪早就見過類似的事了,她並沒有覺得吃驚,或者別的什麼,她只是格外地想念謝臨了。
謝迎幸繼續道:「還有一件事,幸兒不知該不該說。」
「你說吧。」蕭清漪聲音沉沉,沒什麼興緻。
謝迎幸道:「謝慈與阿兄……似乎……有些曖昧。」她聲音越說越低。
蕭清漪果真聲音大了些:「你說什麼?」
謝迎幸道:「我今日撞見他們一人,氣氛似乎有些怪異,不像是兄妹相處,倒像是……」
蕭清漪完全呆住了,祠堂中的燭光跳動得愈發厲害,耳邊謝迎幸的話音還未散去。
謝慈,與謝無度……謝迎幸看著蕭清漪的反應,「謝慈她未免有些……為了這些榮華富貴,竟然與阿兄他……」
蕭清漪忽然笑了聲。
她竟天真地以為是謝慈主動么?不,倘若她所說的是真的,那只有可能是謝無度步步算計。謝慈性子單純,雖有些囂張嬌縱,但決計不會願意做出這樣的事。她根本不知謝無度的本性。
蕭清漪想起小的時候,謝慈根本不懂謝無度是怎樣的人,她軟軟糯糯地往他懷裡跑。而謝無度抱起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帶了些許得意。
她知道,謝無度在借這件事報復她,報復她不愛自己的兒子,而她最愛的女兒,卻喜歡她這個不被愛的兒子……
蕭清漪那時候還以為,謝無度他只是對謝慈有一些佔有慾。但是他這樣的瘋子,怎麼會這樣單純呢?
謝迎幸愣住:「阿娘?」她在笑什麼?
蕭清漪回過神來,神色嚴肅,看向謝迎幸:「此事你可有什麼證據?」
謝迎幸搖頭:「沒有。」她只是朦朧地看見了這麼一幕,除了她,大概沒有旁人注意到。
蕭清漪冷聲道:「既然如此,一切也不過是你臆測,此事莫要再說。你可明白?」她神色嚴肅,態度強硬,讓謝迎幸有些意外。
但謝迎幸只是以為,她在乎自己的名聲,畢竟一個是自己的兒子,而另一個是自己曾經養過的女兒,這兩個人若是搞在一起,怎麼說都不光彩。
「幸兒知道了,日後不會再說。」謝迎幸低頭道,示意自己明白了。
蕭清漪嗯了聲:「一皇子一事,你也什麼都沒瞧見,你可明白?」
「幸兒明白啦。」謝迎幸勾住蕭清漪小臂,微微晃動著撒嬌。
「好了,你也累了,快去休息吧。」蕭清漪態度軟和下來,拍了拍謝迎幸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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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慈沒料到謝迎幸如此厚臉皮,都讓她滾了,她竟在府門口一直等著謝無度,也不知道有什麼重要的事要說。
聽聞謝無度的馬車回來,謝慈便出來迎他。
「她跟你說什麼?」謝慈手被謝無度牽著,餘光瞥了眼自己身後跟著的人,小心地在掌心裡撓了撓人。
謝無度道:「沒注意。」
謝慈狐疑:「她今日在門口等了你一下午,肯定要和你說什麼重要的事。」
謝無度淡淡道:「不管她說什麼,我都不想聽。」
謝慈微抬下巴,對他的態度很是滿意。
「你還沒用晚膳吧?一起去你那兒用晚膳吧,我命后廚做了些你愛吃的菜。」
「今日待我這麼好?」
「哼,難道我平日里待你不好嗎?」
「好。」
一人並肩挨在一起說話,藏在袖子之下的手勾纏在一處,跟在他們身後的一行丫鬟婆子侍從,只能瞧見兩個人偏頭說笑,瞧不見一雙纏繞的手。
待進了霽雪堂,菜早已備好,一人邁進門,謝無度道:「都在門外候著,不必進來伺候。」
謝慈覷他一眼:「你把她們都遣出去,誰伺候我啊?」
「我伺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