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四十七
想到謝無度,謝慈不由眸底浮出些笑意。謝慈想,大抵是她前世行善積德,今生才能遇見一個謝無度。
笑意才起,便聽她們說,長公主府的馬車到了。
謝慈笑意微收。
竹時小心翼翼,觀察著謝慈的臉色,她方才聽得外頭的小廝去霽雪堂傳話,便大咧咧地過來傳話,說話時,蘭時不停給她使眼色,她也沒反應過來。直到說完了,才想起來,中元節要祭祖這回事。
長公主是皇室女,雖嫁了駙馬,但謝家人丁不興,沒什麼好操持的,加之弘景帝對長公主的依賴與感恩,倒是每年中元節的時候都要回宮一趟。從前還會帶上王爺與小姐,可今年,她們家小姐顯然不能同去。
竹時懊惱自己說錯話,看向謝慈:「小姐……」
謝慈笑了笑,沒說什麼。她不能去便不能去,也不會攔著謝無度去。畢竟此事關係重大,不能如此肆意妄為。
謝無度也明白這個道理,旁的事情可以肆意妄為些,但今日這樣的大事,不容放肆。他必須得去,否則是大不敬。敬不敬倒是次要的,可他如今還想坐穩這朝堂。
謝無度換了身衣裳,收拾了番,臨出門前,來見謝慈。
「白日總不會害怕了。」謝無度調侃她。
謝慈切了聲,「誰大白天還怕鬼啊?」當然只有在夜裡,才會覺得鬼可怖了。
「你去吧。」謝慈道,「我自己出去逛逛。」
長公主亦明白這道理,所以旁的事她不管謝無度怎麼做,但這種大事,她卻不能由著謝無度任意妄為。
蕭清漪與謝迎幸一人同乘馬車,等著謝無度出來。
不多時,謝無度自王府中走出,上了另一輛馬車。
謝迎幸從窗中瞧著謝無度身影,心中又想起自己上次所見。她收回視線,覷見蕭清漪冷漠的神色。蕭清漪與謝無度之間,又是因為什麼生疏至此呢?
馬車穩步行駛,駛入宮門。祭祖是大事,不容懈怠,弘景帝與皇后還有幾位位分高些的妃子們早已在等候,只等蕭清漪到,便要一起去太廟祭祖。見蕭清漪他們到,弘景帝面色舒展。
「皇姐。」
蕭清漪下馬車,向弘景帝見禮:「聖上。」
小輩們自然都跟在後頭,謝迎幸與謝無度站在一處。
皇后因一皇子之事心力交瘁,憔悴了不少,整個人無精打採的,像是勉強支撐。謝迎幸覷了眼皇后,又看向謝無度。
她上次的試探未見成效,謝迎幸不死心。
於是在祭祖典后,謝迎幸又尋了個沒人的地方,再一次試探謝無度。
「兄長,今日皇後面容憔悴,想來是思念亡子之故。倘若皇後知曉一表兄並非意外,而是死於非命,會當如何?」她抬眸,看謝無度反應。
謝無度陰惻惻地轉過頭來,眼神一動不動地盯著她。
謝迎幸身形一頓,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他的眼神……像要殺了她……
可是……她是他一母同胞的妹妹,即便他與自己不親近,也不會殺了她吧……謝迎幸瞳孔震顫著。
謝無度似乎看穿了她,只輕飄飄地開口,語氣玩味:「血緣,呵。你以為血緣是什麼很重要的東西么?」
她的話太多了,可是如果殺了她,以蕭清漪的性格不會善罷甘休,太麻煩。可若是不殺她,又時時往上湊,實在煩人。
他偏頭湊近,是謝迎幸平日里期盼的,但此刻,謝迎幸卻步步後退。
「我連阿娘都不放在眼裡,你以為,你算什麼東西?我留著你,是嫌麻煩,倘若你再如此不識好歹,我恐怕不會怕麻煩。你不是知道一皇子么?你若想試試,我不介意。」謝無度說罷,轉身離開。
他收回視線,邁步離開,餘下謝迎幸在原地后脊發涼。
謝迎幸大口喘著氣,幾乎要往下跌坐……她知道……謝無度不是在開玩笑……
他說,他連阿娘都不放在眼裡,所以……這就是阿娘與他不親近的原因么?
……
謝迎幸毛骨悚然,竟有種劫後餘生之感。她霎時不再認為謝無度的愛是值得期盼的東西。
她摸著心口,趕緊快步離開。
謝無度出宮時,遇見恭親王。
恭親王拄著拐杖,與謝無度寒暄:「許久不見,斂之似乎又英俊了些。」
恭親王是弘景帝的哥哥,不過胎里不足,一生下來便瘸了腿,卻也因此在先帝時保全了一條命。後來弘景帝登基,只剩下恭親王這一個兄弟。
恭親王在政事上沒什麼野心,從來不參與政務,成日里只愛遊山玩水,前兩日他才從外遊玩歸來。
謝無度與他寒暄了兩句。
-
謝慈在王府中待了會兒,給謝臨上了柱香,又上了些供品,而後便出門。雖是中元節,外頭街巷還算熱鬧。
她本想去找田杏桃,可想到今日田家應當也要忙祭祖,她驟然前去,似乎太過冒犯,便作罷了。謝慈自己在街上逛了逛,沒料到會遇上唐玉茹。
自從上次在踏春遊起了衝突后,謝慈再沒見過唐玉茹。聽聞她一直病著,總是不見好,謝慈遠遠看著,覺得她整個人的氣質似乎更沉靜了,面色有一些蒼白,的確像是久病。
唐玉茹原本高興地逛著街,在瞥見謝慈的那一刻,突然變了臉色,像是活見了鬼似的。唐玉茹立刻便上了馬車走了,留下謝慈在原地皺眉。
「她怎麼一副見了鬼的樣子?」謝慈問蘭時,不由搓了搓胳膊,難不成她身邊有鬼在?
可這青天白日的,不應當鬧鬼吧?
蘭時道:「興許是……被小姐的英姿折服,所以害怕了。」
謝慈撇嘴,誰知道呢?她也沒把這事兒放在心上,唐玉茹於她而言,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人,並不重要。
這是個小插曲,並未影響到謝慈的生活。
日子照常過下去,轉眼便至七月末。
七月末的天氣依舊炎熱,在這熱氣逼人的時候,北齊使團到訪。
北齊使團要來的事,早在京中傳開了。先帝時,北齊人囂張,後來弘景帝即位,北齊人老實了不少。如今聽聞北齊使團來訪,百姓們都熱情高漲,畢竟如今的大燕可不是從前的大燕了,他們都覺得揚眉吐氣。
北齊使團進城這日,謝慈正與田杏桃在清風樓中喝茶閑聊。
一人聊到北齊的六公主:「聽聞北齊的六公主是個大美人,此次也來了,是來和親的。」
「大美人?比我還美嗎?」謝慈玉手捏著茶盞,等待著樓下經過的北齊使團。
田杏桃誠實地搖頭:「這就不清楚了,只是有傳聞說她是個大美人,但實際上也沒幾個人見過。說不定是他們北齊人自己封的。要我說,還是慈慈更美。」
謝慈被她逗樂了,「你每次都使勁兒誇我,若是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給了你什麼好處。」
田杏桃鼓著腮幫子:「可是我說的是實話嘛,雖說慈慈只有盛安第一美人的稱號,可我覺得,天下第一美人你也擔得起。」
她說著,低下頭去,有些不好意思:「倘若我是男子,定然會拜倒在慈慈的石榴裙下的。不過我若是男子,定然也比不過武寧王……似乎也沒有什麼競爭力,這樣一想,還是做女子比較好,還能與慈慈一起飲茶閑談。」
謝慈笑得更粲然,放下茶盞,從窗戶望下去,終於遠遠地看見了北齊使團的人馬朝這邊過來。不止謝慈一行人在看,還有好些文人也在看,他們之中,大多數也是為了這位傳聞中的北齊六公主而來。
「來了來了,北齊使團的隊伍過來了。」
謝慈聽見了這聲,便與田杏桃一道走近窗邊,看見北齊人的隊伍浩浩蕩蕩經過。隊伍正中,有一輛黑漆金頂的馬車,墜著硃色紗帷,其中影影綽綽地透出道美人身影。
但隔得太遠,還看不太清楚臉。
「這便是北齊六公主吧?似乎真是位美人呢。」樓下的文人如是說。
「可惜看不清楚臉。」
……
正說著,忽然有一陣風吹來,將那硃色紗帷吹起,露出了馬車中的真容。
一時間,眾人都沉默下來。
只見那馬車中的女子明眸皓齒,一身碧綠的衣裙襯得人十分靈動。
謝慈摸著下巴,一點都不謙虛地說:「我覺得她沒我漂亮。」
田杏桃也跟著點頭:「嗯嗯,我也覺得。」
謝慈這話只有田杏桃能聽見,但樓下不知是誰在說:「這美是美,可……我覺得,謝慈謝姑娘更美些。」
他們的議論聲太大,坐在馬車中的六公主也聽見了。
她微微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