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面三刀

兩面三刀

在霽雪堂的後半夜,謝慈總算安心睡下,再沒夜夢。一早睡醒,梅時與蓮時已經領人在門口候著。梅時與蓮時自然也是自幼便在她院兒里伺候的,只是蘭時和竹時更多近身伺候,謝慈還略有些不習慣。

她昨夜後半夜雖睡安穩,可前半夜還是沒休息好,因此眼下有些烏青,謝慈皮膚白皙,瞧著便十分明顯。謝慈看著銅鏡中的自己,垂下眼,經過一夜的休整,謝慈理清了些思緒。她捨不得阿娘和阿兄,她可以留下來,與那位真千金和平共處。

梳洗完畢,謝慈與她們從霽雪堂回雲琅院。

經過滄渺院時,正好見秦媽媽在準備膳食。好些菜都不是蕭清漪平素吃的,想來是謝迎幸在。謝慈指腹從袖口的刺繡上摩挲過,抬頭道:「去給阿娘請個安吧。」

秦媽媽見謝慈來,福了福身,攔在謝慈身前,端出滴水不漏的笑容道:「老奴見過郡主,郡主可是有什麼事嗎?」

秦媽媽是長公主心腹,自然明白長公主的心思。長公主如今雖尋到親生女兒,可對這假女兒的感情也頗為複雜。一方面,長公主後悔自己竟然這麼多年認錯女兒,讓親生女兒流落在外吃苦,因此也難免對謝慈有些遷怒。可另一方面,長公主與謝慈這麼多年的母女情意不假,長公主也不能完全割捨下,所以現下打算將兩個女兒一併養著。因此謝慈也不能得罪。

謝慈愣了愣,道:「沒什麼事,只是給阿娘請個安。」

秦媽媽臉色微變,這會兒謝迎幸正在房裡陪長公主用膳,思及謝慈的脾氣,秦媽媽道:「郡主,迎幸小姐在裡頭呢,您還是回去吧。」若是讓謝慈進去了,倘若她一個不高興,欺負迎幸小姐可如何是好?

謝慈臉色沉下來,有些不悅。她知道秦媽媽的意思,人家親生母女話家常,她怎麼好意思湊上去?

就在說話之際,屋裡傳來長公主的笑聲。謝慈張了張嘴,感覺到難過,說是將兩個女兒都養著,可終究是……有所差距的吧?其實她也知道自己不該這麼想,終究是她佔了人家的身份,偷來了這十五年的好日子。

謝慈維持著體面,正欲轉身離開,便聽見裡頭謝迎幸的聲音說:「秦媽媽,可是慈姐姐來了?快請她進來呀。」

謝迎幸發了話,秦媽媽自然也就沒有再攔:「郡主請吧。」

謝迎幸從帘子里出來,笑吟吟拉住謝慈的手,跨進門,道:「慈姐姐身子可好了?」

謝慈搖頭:「沒什麼事。」

謝迎幸拉著她坐下,與蕭清漪說話:「慈姐姐可真是漂亮極了,昨日還未能仔細看,今日這一見啊,真是名不虛傳。聽聞慈姐姐可是盛安城第一美人。」

謝慈也不動聲色打量謝迎幸。謝慈是長得美,可長公主卻並不算大美人,因此從前便有人說謝慈長得與長公主不像。謝迎幸長相清麗端莊,眉目之間與長公主確實有七分相似,一眼便讓人覺得這是母女。

謝慈垂在身側的手緊了緊,看向蕭清漪:「給阿娘請安。」

蕭清漪只嗯了聲,剩下的話全在回答謝迎幸。一頓飯的功夫,儘是她們的1歡聲笑語,謝慈一句話也插不上,活像個外人。

或者說,她本來就是個外人。

飯桌上的菜也全是謝迎幸愛吃的,而沒有謝慈愛吃的,謝慈心裡不是滋味。只覺得自己像個死皮賴臉的,自討沒趣。

因早上這出,謝慈心情又差起來。

可惜她還不能發作,畢竟她憑什麼得了好處還能說人家謝迎幸的壞話呢?可偏偏讓她熱絡對待謝迎幸,她也做不到。

進退兩難,這種感覺實在憋屈,謝慈索性把自己關在房間里,閉門不出。可那謝迎幸也不知怎的,連個清凈都不想給她,偏生還要找上門來。

「郡主,迎幸小姐來了。」

謝慈還未及說不見,謝迎幸已經進門來,她溫柔笑著:「慈姐姐,今日天氣這麼好,怎麼躲在房間里不出門?莫不是不想見我?」

謝慈只好笑道:「自然不是。」

謝迎幸已經挽住謝慈胳膊,拉她起來:「那慈姐姐便帶我去府中逛逛吧。」

謝慈被趕鴨子上架,只好維持著微笑,帶謝迎幸在府中逛游。謝迎幸說話輕柔軟糯,拉著謝慈問東問西,謝慈耐著性子給她介紹,二人一路相處竟意外的和諧。

經過這一上午的相處,謝慈對謝迎幸的成見消除了些,心道,謝迎幸還是挺好相處的,日後應當也不會有太多矛盾。

二人走了一上午,也有些累了,這會兒日頭漸漸大起來,謝慈便和謝迎幸二人進亭子暫作休息。謝慈拿出雪帕,擦去額角的薄汗:「迎幸,以後你有什麼不懂的,可以來問我。」

「好,多謝慈姐姐。」謝迎幸笑容婉約,命蘭時與竹時拿來一個黑漆金線的食盒,道,「慈姐姐,這是我親手做的一些糕點,請姐姐吃,手藝不精,還請姐姐莫要嫌棄。」

謝慈擺手:「怎麼會?你心靈手巧,竟然還會做糕點。」

食盒中的糕點看起來十分精緻,謝慈伸手拿過一塊,咬下一塊,臉色微變。

這糕點的餡里,放了她不愛吃的蔥油。

謝迎幸一臉殷切的期盼:「怎麼樣?慈姐姐,好吃嗎?」

謝迎幸將謝慈的微表情變化看在眼中,心中竊喜,早膳的時候她便注意到了謝慈不愛吃蔥,因此特意做了帶蔥油的糕點給她吃。

謝慈想著這畢竟是謝迎幸的一片好心,她雖不愛吃,卻也不好拂了人家的意,委婉道:「挺好吃的,只是我今日胃不大舒服,不適宜吃太多糯米,實在不好意思啊。」

謝迎幸搖頭:「沒事兒的,慈姐姐身子重要。」

二人吃過糕點,又略坐了會兒,便各自回住處。

-

「我還以為這謝迎幸會不好相處呢,」謝慈撥弄著鶴望蘭的葉子,和蓮時說話。

蓮時掩嘴笑:「郡主能與迎幸小姐好好相處,長公主肯定很開心。」

謝慈挑眉。她自幼脾氣雖壞,卻是直來直往的性子,從不做那些兩面三刀之事。自然也不會想到,那謝迎幸與她分別之後,便去長公主那裡告了謝慈一狀。

滄渺院中,謝迎幸低頭抹著眼淚,抽抽噎噎地說著:「我是真心實意想和慈姐姐好好相處,還特意給慈姐姐親手做了糕點,沒想到慈姐姐她卻根本不領我的情,還說我算什麼東西,做的糕點自然狗都不會吃。迎幸知道,慈姐姐自幼被阿娘捧在手心裡,是掌上明珠,瞧不上迎幸這樣的人,可……迎幸又何曾願意做一個卑微的人呢?」

蕭清漪聽得勃然大怒,一巴掌拍在桌上:「豈有此理!」

謝慈的脾氣蕭清漪最清楚不過,嬌縱高傲,自然做得出這樣的事。可她如今還不知收斂,未免太過離譜。

蕭清漪站起身,怒氣沖衝出了門,往雲琅院去。

謝迎幸看著蕭清漪的背影,露出一個得逞的笑容。

謝慈還在房中用午膳,這幾頓她都沒怎麼吃,今日難得有了些胃口,還沒吃兩口,便聽得外頭通傳,說是長公主來了。

因早上的事,謝慈午膳時沒去自找不痛快,沒想到長公主竟然會過來,她有些驚喜。

謝慈放下碗筷,站起身,正要迎接。

「阿娘……」

話音戛然而止,謝慈看見蕭清漪冷著的臉,不知發生什麼。

蕭清漪劈頭蓋臉一頓罵:「謝慈,你怎麼敢這麼對迎幸?」

謝慈茫然,睜著眼看向蕭清漪:「什麼?」

她與謝迎幸不是相處得很好么?怎麼叫這麼對她?

蕭清漪冷笑道:「我本來要把你送走的,是迎幸說,我們母女這麼多年的情分,她不忍心。她這麼漂亮,委屈自己,你呢?你做金枝玉葉做慣了,從前便一直嬌縱跋扈,我知曉,可從前是從前,如今是如今,你所作所為,你太令我失望了!」

謝慈還是沒聽明白到底發生什麼,但被蕭清漪話語中的字字句句刺痛。她承認了,她的確本來要送走她,因為謝迎幸開口,所以才留下自己。

「我什麼也沒做。」謝慈道,「今日上午,謝迎幸來找我,讓我帶她去府中逛玩,我便與她逛玩了一上午。而後有些累了,我們便進亭子里休息,她說親手做了糕點,請我吃,但糕點中放了蔥油,我不愛吃,因而沒吃……」

她做什麼了?

蕭清漪這會兒正在氣頭上:「她又不知道你不吃蔥油,不過一個蔥油,你便為此羞辱她?」

謝慈眉頭皺得越發深:「羞辱她?我何曾羞辱她?我……」

「夠了,你做了錯事,還不肯承認么?」

謝慈一貫非溫婉性子,此刻被蕭清漪這麼一頓不分青紅皂白地指責,也有些脾氣:「我說了,我沒錯!我根本什麼也沒做!阿娘……」

「夠了,謝慈我告訴你,你若是再對迎幸不敬,我不會講究母女情分。」

蕭清漪撂下這麼一句話,如風一般離去。

謝慈陰沉著臉,看了眼滿桌子菜,霎時胃口全無。她不是傻子,還能發生什麼?無非是謝迎幸和長公主說她做了什麼。

倒是好計謀,半真半假摻著說。

謝慈冷笑,虧她不久前還覺得,這謝迎幸是好人,結果……

她才是那個被耍得團團轉的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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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度嬌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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