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刺玫瑰

帶刺玫瑰

天晴院就挨著蕭清漪的滄渺院,蕭清漪特意選的,名字取雨過天晴之意。天晴院還未設置匾額,蕭清漪已經著人請大燕如今的書法大家崇明先生書寫,只是還未及掛上。

這些日子以來,蕭清漪命她們將好東西流水一般送進天晴院里,就連把太陽月亮也一併摘下來送給謝迎幸。就連這會兒,也還有人進進出出地往裡頭抬東西進去。

謝慈站在門口,看著那些人來來往往地忙碌著,對這些,她並不羨慕,自幼她擁有的比這多了去了。但有些許的嫉妒,嫉妒的是蕭清漪的態度。

前兩日,蕭清漪還說舍不下她們的母女情分,要將兩個女兒都養在膝下。可才過多久,彈指一揮間,她便不分青紅皂白地指摘謝慈,哪裡對得起所謂的母女情分四個字。

天晴院里的進去通傳了,謝慈在院門處等著。她一身京中最新的織錦緞,背脊挺立,往那兒一站,便如明珠耀眼,來來往往的人難免要注目一番。

通傳哪裡需要這麼久時間,這謝迎幸明擺著是要故意要她等。謝慈眼尾微挑,預備直接走人,她可不愛伺候。

正轉過身時,聽見裡頭終於來了人:「抱歉,讓郡主久等了。如今院子里在整修,到處都是事,這才耽擱了。郡主千萬別介意。」

說罷,領著謝慈往裡走。

繞過曲折小徑,穿過迴廊,終於到了天晴院正屋。

就方才一路上經過的來看,天晴院比雲琅院還要大些,假山園林,亭台水榭,應有盡有。謝慈抬頭,見謝迎幸長身立在廊下撥弄花草。

廊下掛了兩盞透燒琉璃燈盞,門口的風鈴聲清脆,謝迎幸抬起頭來,讓她們把花草搬進房中。謝慈看了眼,卻見她身旁隨侍的丫鬟換了人,是生面孔。她眸光微轉,並不見蘭時與竹時。

謝迎幸說罷,才故作驚喜地看向謝慈,迎上來要拉謝慈的手:「慈姐姐來啦。」

被謝慈毫不留情地甩開:「少惺惺作態,誰是你慈姐姐?」

謝迎幸微眯了眼,背過手去,打量著謝慈:「我還以為慈姐姐今日是來向我道歉的呢,原來不是么?」

謝迎幸笑意吟吟說著,透出胸有成竹的拿捏。

謝慈輕呵一聲,開門見山:「怎麼?你不打算裝下去了?我問你,你昨日和阿娘告狀是什麼意思?我幾時說過那些話?」

謝迎幸面上笑著:「慈姐姐心裡不就是這麼想的么?慈姐姐心裡想,這樣的人也配與我做姐妹?不是么?」

謝慈冷眼看著面前的人,她不笑時,一向看起來不好親近,透著些凶,但凶歸凶,卻不醜。是美艷化作刀鋒,紅玫瑰長出利刺。

「我沒這樣想過,什麼樣的人抱有什麼樣的心思,才會同樣揣度旁人。」謝慈聲音清冷,帶著些輕蔑。

這便是說她自卑,謝迎幸眸色微冷,但面上的笑容未減。這些日子她明裡暗裡打聽過這位永寧郡主,將她猜了個七八分。

謝迎幸道:「對啊,是我小心眼,猜測姐姐有這樣的想法。是我想,姐姐憑什麼與我做姐妹?如今姐姐所有的一切,都本該是我的,不是么?我只是拿回屬於我的一切罷了。」

她說得冠冕堂皇,乍一聽還有幾分道理。可謝慈才不會被她繞進去,謝慈道:「你可以拿回屬於你的一切,你若是要趕我走,一開始便不該裝大度將我留下,也不必故意與我交好,轉頭卻咬我一口。」

謝迎幸挑眉,笑意更深:「我是可以一開始就把你趕走,可是如果一開始就把你趕走的話,阿娘總會顧念你們之間的情誼,藕斷絲連,那我會不高興的。」

謝慈聽她這麼說,冷笑出聲,所以如此費盡心思,挑撥離間自己和阿娘的關係么?

「你心思歹毒,現在告訴我,就不怕我告訴阿娘嗎?」

謝迎幸掩嘴笑:「那你便去告訴吧,看看她是會相信你,還是相信我?她到底是你的阿娘,還是我的阿娘?」

謝慈垂下眼,怒目而視謝迎幸,這話很令人心中不快,但謝慈確實沒這個把握蕭清漪能信她。昨日之事已經是最好的證明了,在蕭清漪心裡,連問都不必要問,已經給謝慈定了罪名。

也難怪謝迎幸如此囂張了,因為她知道,就算謝慈去說,只要她哭一哭,說是謝慈陷害,蕭清漪自然會信。

這樣的結論讓謝慈心中鬱悶更甚,她想不通。為什麼從前對自己百般寵溺的阿娘,怎麼能因為血緣二字,便冷若冰霜。只需要謝迎幸勾勾手指,便能無條件地被相信。

難道血緣二字真有這般重要麼?

謝慈抬眸,對上謝迎幸挑釁的目光。她道:「慈姐姐當真不打算同我道歉么?」

謝慈斬釘截鐵:「你做夢。」

謝迎幸拖長聲音哦了一聲,視線似有若無地瞥向一處,像在給謝慈指路。謝慈順著她視線看去,只見蘭時與竹時二人正跪在凹凸不平的鵝卵石地面上,顯然已經跪了很久,此刻面色都有些蒼白。

謝慈臉色霎時一變,高聲質問謝迎幸:「你什麼意思?她們做錯了什麼?」

蘭時與竹時是她最得力最親近的婢女,雖說是主僕,卻也算得上感情深厚。她們被謝迎幸搶走時,謝慈很是不習慣,可想到謝迎幸如此得阿娘喜歡,她們照顧謝迎幸應當也不會待遇太差。沒想到謝迎幸竟這般隨意懲處她們。

謝迎幸比謝慈矮半個頭,因而要踮著腳才能與她平視,她唇角笑意深深:「她們啊,她們說我壞話,我已經請了阿娘過來,稟明情況。再過會兒,阿娘應當就要來了。」

「你!」謝慈氣得說不出話,搶了她的人還不好好對待,「你怎能如此惡毒?」

謝迎幸嘆了聲,聽見惡毒二字是眉頭淺皺。呵,惡毒,她謝慈憑什麼說自己惡毒?若非是她謝慈佔據了屬於自己的一切,她又何須吃這麼多苦?倘若不惡毒,她哪裡還能活到今日?

她從前或許還在意旁人的評價,如今早都不在乎了,惡毒也好,別的也罷,全無所謂。總而言之,她必須得到她想要的一切,除掉一切的威脅。

謝慈甩下衣袖,匆匆往蘭時與竹時身邊去,她要將二人拉起來,被謝迎幸身邊的婆子婢女攔住:「郡主三思。」

見這二人起衝突,滿院子的僕役都有些戚戚。

昨日長公主那陣仗架勢之大,闔府上下沒人不知道昨日發生什麼,風言風語早就傳遍府中,如今大家都在說,謝慈不知收斂,恐怕很快要被掃地出門。而謝迎幸深得長公主喜愛,脾性又溫軟,怎麼看怎麼比謝慈好。

蓮時也攔住謝慈,委婉勸道:「郡主,您別胡來……這畢竟是在天晴院,蘭時與竹時姐姐如今是迎幸小姐的婢女。」

懲治自己的婢女,旁人總不好插手的。

何況長公主原本還放了話,要郡主道歉……蓮時與梅時並聽不見方才謝慈和謝迎幸的對話,自然也不知當日到底發生什麼,只是依著兩人的脾性猜測來看,怎麼都像是迎幸小姐說的話更有信服力。

蓮時咬了咬唇,道:「郡主,要不您還是同迎幸小姐道個歉吧?」

謝慈聽見這話,本就中燒的怒火燃得更旺,將蓮時推開,恨恨看向謝迎幸。

謝迎幸慢悠悠走近,低眉順眼道:「慈姐姐,只要你同我道個歉,我便可以原諒你,也可以原諒她們二人。」

她又裝得楚楚可憐,一副柔弱腔調,聽得謝慈火大。

謝慈胸口劇烈起伏著,她一向不是那種柔弱性情,遇事怎麼囂張跋扈怎麼來,因為一向有長公主和謝無度給她兜底。如今長公主不再是她的後盾,謝無度又不在京中……

謝慈抿了抿唇,不知想些什麼。知道謝慈的脾氣,蘭時趕緊扯她袖子,小聲勸道:「郡主,您忍一忍脾氣,千萬別……」

忍,忍不了。

還從沒有人這樣欺負到她頭上的。

她謝迎幸若是想要什麼,大可以光明正大地討要,謝慈未必不會大度退出。用這些腌臢手段對付自己,讓她生氣,也覺得不恥,也不平。

蘭時話音未落,只聽得一聲響亮的——啪。

有人倒吸了一口涼氣,不敢置信發生什麼。謝迎幸也沒料到,謝慈竟然敢打她……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不管不顧。

謝慈抬手,給了謝迎幸一記耳光。

謝迎幸白皙的臉頰上霎時多出五個手指印,她捂著臉,瞪大眼看向謝慈:「你……打我?」

謝慈冷笑:「打你怎麼了?打你要挑個黃道吉日?吉時良辰么?你不是說我瞧不起你么,對,我就是瞧不起你。你算個什麼東西?陰溝里見不得人的玩意兒。」

謝迎幸眼眶紅了,也沒忍住,揚手要打回來。

卻被謝慈一把抓住手腕,另一隻手再次揚起,啪一聲,重重打在她另一邊臉頰。

「住手!」蕭清漪才到門口,便撞見這麼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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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度嬌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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