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秦無雙視線落到蘇錦繡身上，就是從遇到這人開始，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來！你跟我進來。」

她進的是自己家小洋樓，說來也是奇怪，明明她是個陌生人，這樓也是突然出現在這個街道，但是周圍的人見怪不怪，也沒人過來打聽她的來歷。

蘇錦繡見秦無雙回神，還帶自己進屋，以為她肯雇傭自己，二話不說跟了進來。

秦無雙進屋后，就讓蘇錦繡坐下，「你跟我說說，這是怎麼回事？」

她的本意是想問穿越是怎麼回事，但蘇錦繡哪裡知道「穿越」這個詞，還以為對方問的是她的情況。

蘇錦繡眼圈一紅，把近期發生的事說了，「家裡被土匪搶劫一空，我帶著老僕來上海找相公，誰知他說他早已登報離婚，我不是他媳婦了，把我趕出來。不知不覺走到你家門口，看到門上掛著刺繡樣兒，我就想過來找個工。」說到這裡，她紅著眼睛怯生生地問，「對了，昨晚你說的封控是什麼意思？」

秦無雙被她問住了，感情這姑娘不是現代人而是民國人，這麼說是她一個人穿越到了民國？

那蘇錦繡身上種種怪異之處也就說得通了。

秦無雙倒了杯熱水給蘇錦繡，對方擦了擦眼淚，自顧自說道，「我聽你的話去坐車，可是晚了一步，最後一班電車開走了。」

秦無雙恍然，原來這個世界已經有電車了，也就是說這姑娘不知道她是現代人。興許她昨晚就穿到了這邊。

蘇錦繡小口啜完半杯水，秦無雙問她現在是多少年？

蘇錦繡被她問得有點懵，雖然她常年待在蘇州鄉下，不怎麼出門。但今夕何夕還是知曉的。她不明白秦無雙住在這麼熱鬧的街市，為什麼會問這個眾所周知的答案。

不過她心裡雖有疑惑，卻因為逆來順受，並沒有提出疑問，而是老老實實回答，「1915年10月30。」

秦無雙仔細回想民國時期的歷史，1915年是民國四年。

看外面的街道，周圍百姓的說話口音，應該是上海。

她居然從老家來了上海？

秦無雙抓了抓頭髮，她穿越到了民國，她媽媽留給她的三套房怎麼辦？疫情三年工廠賬戶資金緊張，她硬撐著，一個月接兩份刺繡都沒有賣房。

房子是她媽媽留給她的底氣。如果按照她的遺囑判給了大師姐和二師姐還好說，起碼她們逢年過節能給她媽媽燒住香，要是給了她的親生父母，她現在就能氣吐血。

她仔細回憶，遺囑的優先順序好像高於法定繼承。她心裡又釋然了，將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外面，側耳傾聽街道的嘈雜聲，她陷入沉思。

蘇錦繡噗通一聲給秦無雙跪下，「東家，請你行行好，收下我吧。我會刺繡，我從小到大學的就是蘇綉，我也會雙面綉……」

她的話還沒說完，眼睛無意間瞄到不遠處的綉架，在看到上面的半幅綉品，整個人呆住。

剛才從正面看，這綉品上的熊貓還是黑白色，可是從反面看卻是金色，這是雙面異色綉。

可是她再一仔細看，這正面的圖和後面其實有區別的。雖然都是熊貓，但是正面的熊貓坐著，懷裡抱著小熊貓，反面的熊貓是站著，肩膀上爬著小熊貓。這是什麼針法？她怎麼從來沒見過？

秦無雙也看出她的疑惑，隨口解釋，「這是雙面三異綉，我母親自創的。」

秦無雙的母親叫秦鳳英，創辦兩面三異綉后，拜她為師的多如牛毛。刺繡是要吃大苦的，雖然報名人眾多，但是到最後只有三個徒弟堅持到最後。她就是蘇綉傳承人之一。也得虧她會刺繡才能在封控三年時，不靠賣房賣廠就能養活三十名工人。

蘇錦繡從小學刺繡，她對刺繡天然熱愛，她原以為自己會雙面綉，說不定對方能收留自己，沒想到秦無雙的技法更精湛，她這點技能在人家面前什麼都不是，一時之間悲從中來，扶地痛哭。

秦無雙將她扶起來，「我叫秦無雙，我確實在招綉娘，你暫時先在我這邊做綉活吧。至於工錢…」

她實在不清楚這邊的物價，一時之間拿不準給多少錢工資。

蘇錦繡卻以為她在為難，忙道，「我不要工錢，包吃包住就行。」

秦無雙這次沒有拒絕，「你先留下。工錢以後再說。」

秦無雙打算留下蘇錦繡，並不完全是出於善心，畢竟雙面三異綉需要兩個人共同完成。

原先她都是和大師姐一起綉這幅作品。但大師姐回了老家，那邊疫情更嚴重，大師姐被困在家裡，根本出不來。

現在穿到民國，估計這輩子都沒機會見大師姐，想要把這幅綉品完成，她需要教蘇錦繡學會雙面三異綉。

這等於收徒了。

招蘇錦繡做工可以，但是收她為徒，她需要先考察對方人品，之後再做決定。

蘇錦繡終於能留下來，鬆了一口氣，她是個麻利人，見東家願意雇傭自己就想表現一下，立刻開始收拾屋子。

這屋裡有許多現代化用品，秦無雙原本還以為她會驚訝，但是蘇錦繡沒有半點反應。顯然以她的閱歷根本不知道這些東西不屬於這個時代。

這棟小洋樓面積不大，很快就她打掃得纖塵不染。

秦無雙有點冷，回房加了件外套，從二樓下來時，見蘇錦繡要去後院打掃，秦無雙忙阻止她，「這個是後院，不用你打掃。除非我許可，你不能隨便進去。」

這話有些奇怪，但蘇錦繡並沒有生氣，反而好脾氣笑道，「好。我記下了。」

秦無雙剛剛被穿越砸暈了，這會兒才反應過來，除了這棟二層小洋樓，她的工廠好像也跟著一塊穿過來了。

廠房還老老實實矗立在那兒，還有那一大片空地。她往前走了幾步，右側原本應該是大門，此時卻是隔壁家的牆。左側是員工生活區，有食堂，員工宿舍、水龍頭以及員工自己養的盆栽。

還好，這工廠也跟著她一塊來了。靠著這工廠，她在這個世界就餓不著。

秦無雙掃了一圈就回了小洋樓，將後門鎖上。

蘇錦繡又開始抹桌子，一會兒功夫就讓屋子煥然一新。突然傳來一陣咕咕的聲音，分不清是誰的肚子在叫。秦無雙從來不自己做飯，主要是怕自己手粗，刺繡的時候，會勾破絲線。

不過她這兒是有糧食的。三年疫情斷斷續續，中途也解封好多次，服裝廠也開過工，食堂還剩了些糧食。

餓得前胸貼後背的秦無雙打開後門，到食堂的雜貨間拿了一袋米。不管怎麼說，先把肚子填飽。

蘇錦繡見秦無雙提著一袋米出來，想上前幫忙，奈何她是小腳，不僅沒有幫上忙，還差點摔倒。

秦無雙看著她那三寸金蓮嘆了口氣，「家裡沒有錢，我得把米賣了，你別跟去了。待會兒我買些吃食回來。」

蘇錦繡看了眼自己的腳，昨天走太多的路，腳疼得厲害，這會兒根本走不了路。

她抿了抿唇，主動提出在門口等她。

她知道秦無雙不放心她一個人待在這兒，說實話她也奇怪這麼好的小洋樓，為什麼只有東家一個人。

秦無雙想了想，到底還是答應了，同情歸同情，萬一對方是騙子，在這個陌生世界無依無靠，這小洋樓和服裝廠就是她的立足之本。

她將門鎖上，提著一袋10斤大米往外走，街道兩旁有各式各樣的鋪面，比如包子鋪、茶樓、當鋪、還有老字號，從外面看不出是賣什麼的。

她走了十幾米就看到一家糧店。

秦無雙拎著大米走進去，夥計看到她的穿著愣了愣。其實不僅他，其他人看到她的穿著，都會有意無意看過來。

因為這邊天氣比較冷的緣故，秦無雙身上套了一件棉服，下面是羊絨針織褲，腳上是運動鞋。

無論是棉服，還是針織褲，亦或是運動鞋，在這個年代都是另類。

夥計只在短暫的驚訝后，又笑眯眯湊上來，「小姐，您要買什麼？」

秦無雙打量一圈糧店，這裡面賣各式各樣的糧食，有米、小米、玉米、米粉、麵粉等等。

這糧店居然只有三款大米，最差的那款大米不僅碎，而且有些發黃。就是最好最白的那款大米也沒有秦無雙手裡的大米白。

秦無雙指著最好的那款大米問夥計多少錢？

夥計笑眯眯道，「這款大米是四分錢一斤。」

秦無雙側頭看著他，「那你們收多少錢一斤？這是我從家裡拿的。」

她將米袋遞過去，這是封好的袋口，夥計找來剪刀，將它拆開，大米瞧著跟他們的一樣，甚至更加晶瑩飽滿，他叫來掌柜。

掌柜仔細瞧了一眼，「這是哪邊的大米？」

「蘇北大米。我這大米可比你的好。」秦無雙指了指米袋。

掌柜看了米袋好幾眼，以他的見識竟是從未見過這樣的袋子，不過對方的穿著遠比米袋更奇異，他只以為是從國外運過來的，也沒當一回事，沖秦無雙道，「咱們賣價是四分，但是收價肯定不能給這麼多。這樣吧，我賺你一分錢，用來支付房租和夥計們的工錢。」

秦無雙不清楚這個價錢是多了還是低了，不過只是一袋大米，低了也沒事，大不了她以後不過來這邊賣。

她很爽快答應，「把糧食倒過去吧。這米袋我得拿走。」

掌柜也不貪她一個米袋，見她同意，立刻讓夥計把米倒進米櫃，從櫃檯數了三角錢遞給她。

兩個硬幣，一張紙幣，都是一角錢的面值。

硬幣正面是天壇，旁邊各書兩個字「壹角」，背面是三個圓纏繞在一起，中間是個中字，周圍圍繞著兩行字，分別是「中國聯合準備銀行」，「中華民國初年」，兩行字間夾著兩顆星星。字也是繁體的。

紙幣的正面有弦紋和珠圈，上有隸書「中華民國」，下有「開國紀念幣」，左右分別長枝梅花。背面中央隸書「十枚當壹圓」，左右交叉嘉禾，下縈結帶，弦紋和珠圈外，下有英文漢譯「中華民國開國」，上有「紀念幣」，左右分列壹角。

但讓秦無雙震驚的是正面中央的畫像，她明明記得民國開國紀念幣是孫中山。但這張紙幣上的頭像卻不是他。

以秦無雙長年畫畫的眼歷，愣是認不出這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