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嫁衣(三)

紙嫁衣(三)

應向沂一把抽出手,嫌棄地在衣服上蹭了蹭。

指尖還殘留著濡濕的感覺,媽的這騷男人,竟然咬他的手!

他們躺在一張柔軟的床榻上,男人半壓著他,翹起的唇角彰顯著愉悅:「你果然對我情根深種。」

應向沂:「……」

應向沂:「你眼瞎了?」

「我知道你是在欲擒故縱,想引起我的注意力。」男人迅速低下頭,在他唇上啾了一口,「你成功了,我確實有被你吸引到。」

吧唧一下,帶響的。

應向沂瞳孔地震:「……」

他髒了,他不是一個乾淨的直男了。

上次的親吻是在他無意識的情況下發生的,還能用不知情來安慰自己,可這一次他清醒著,依舊沒能阻止對方對自己下口。

這讓他如何繼續自欺欺人下去?

男人指尖修長,從他的衣領上撫過,摩挲著衣料邊緣的流雲暗紋。

「雖然不是我一貫喜歡的類型,但我願意為你破例。」

「……我管你喜歡什麼。」

「好,讓你管。」男人從善如流,從衣領往下,勾住了他的腰帶。

應向沂內心裡有無數只草泥馬奔騰而過,握著他的手往下一帶:「你是不是有病?感覺到了嗎,我是男的!」

男人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笑得像只偷了腥的貓:「你是想告訴我,這裡變成這樣,是因為我嗎?」

應向沂:「……」

應向沂:「!!!」

變態!

應向沂汗毛都炸起來了,懷著悲憤的心情抬起腳,想把這騷男人踹死。

「小傢伙又翻臉不認人了,剛才還對我那麼親熱。」男人握住他的腳踝,「別這麼凶,難不成你想守寡?」

「我想守……啊呸!」應向沂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要抽筋了,「守寡個屁!我們半毛錢關係都沒有,別過來!」

男人歪了歪頭:「哦~你在埋怨我沒有娶你。」

應向沂:「……」

應向沂:「你耳朵也有問題?」

男人並不生氣,把旁邊的托盤拿到他面前:「別生氣,我早就準備好了,你看看喜歡嗎。」

紅彤彤的衣服,隱約能看到金色綉線。

應向沂被熏香熏昏了頭,一時沒反應過來:「這是什麼?」

男人邪魅一笑:「是我對你的愛。」

應向沂表情痛苦:「……」

我是造了什麼孽,要聽變態說愛我?

托盤放在床中間,男人傾身靠近:「這是我特地為你準備的嫁衣,穿上它,做我的新娘。」

紅綢料子上乘,金絲綉線針腳細密,勾勒出精美的鳳圖雲紋,大朵的牡丹花為底,織就一套女兒家最喜愛的嫁衣。

應向沂:「……」

應向沂牟足了勁推開他:「滾啊!!!」

「砰——」

一身雲錦白衣的男人從床榻上滾下來,湖綠色的眼瞳里浮動著凶戾。

門外的侍衛聽見動靜,一股腦沖了進來:「尊主,發生什麼事了嗎?」

妖界最尊貴的王狼狽地坐在地上,眾人面面相覷,看直了眼。

遲迢黑著臉從地上爬起來:「都給我滾出去!」

金碧輝煌的寢宮裡鑲嵌著無數拳頭大的夜明珠,縱然是在夜晚,也將宮殿照得透亮。

遲迢的五官很精緻,柔和的光暈落在他臉上,勾出一片惑人的美感,像是墮落凡間的幽蘭花,極具衝擊力。

侍衛們怔在原地,被他輕輕瞟了眼,就忙不迭地退了出去。

遲迢靠在床榻上,揉了揉眉心。

夢中發生的一切都歷歷在目,他的眼底涌動著莫名的情緒,最後凝成一片寒冰。

已經是第二次了。

自他飛升失敗后,第二次夢到那個男人了。

妖界篤信緣分,雖然遲迢很不想承認,但連著兩次夢到同一個男人,對方和自己定然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第一次,他把對方按在藤椅上親。

這一次,不僅親了,還發生了更加親密的事情。

回憶起摸到的輪廓,遲迢的臉黑了個徹底,一時怒上心頭,轟碎了寢宮大門。

侍衛們打了個哆嗦,戰戰兢兢:「尊主,有什麼吩咐嗎?」

「沒有!滾遠點!」

遲迢攥緊了拳頭,聲音裡帶著一絲隱秘的羞惱和不甘。

剛才的一瞬間,他不僅想起了那夢中人的大小,竟然還將之和自己做了對比。

結果,結果……這就是個噩夢!

侍衛們一邊往外撤,一邊小聲議論。

「尊主的脾氣越來越差了,從上個月到現在,寢宮的門已經被砸壞兩次了。」

「唉,大概是到了蛻皮期吧,蛻皮期的蛇都很暴躁的。」

「站住,滾回來!」

侍衛們連忙閉緊嘴巴,表情驚恐。

全妖界都知道,妖尊雖然是條白蟒,卻極其反感別人說他是蛇,聽見了準會發脾氣。

剛剛一時嘴快,侍衛們以為自己死到臨頭了,臉上一片灰敗。

低沉的聲音從寢宮裡傳出來,帶著一絲惡意:「去人間,找綉娘做一套成婚用的嫁衣。」

侍衛們:「?」

遲迢:「要女子穿的式樣,身高大約五尺半。」

侍衛們:「???」

殿內,妖尊大人微眯著眸子,輕輕笑了聲。

他活了這麼多年,被無數男男女女求過愛,雖然不喜歡夢到的男人,但他更不能接受有人拒絕他。

那人不是不願意嫁嗎,那他偏要娶!

待嫁衣做好,縱然掘地三尺,他也要將那男人找出來,跟他大婚。

他要讓那個男人喜歡上他,非他不可,然後他再告訴對方,一切都是假的,自己從未愛過。

想想就很爽,遲迢闔上眸子,心滿意足地睡起回籠覺。

應向沂從床上滾下來,摔得七葷八素,一點睡意都沒了。

扎眼的嫁衣不見了,變態男人也消失了,身下是潮濕的被子,散發著令人心安的霉氣。

「是夢,是夢。」

話音剛落,應向沂就變了臉色。

耳邊回蕩著曖昧低沉的聲音,像是提醒也像是嘲諷。

「這裡變成這樣,是因為我嗎?」

應向沂表情難看,不想承認自己做個夢竟然有了反應。

還是因為一個不認識的變態騷男人!

天已經亮了,有人來敲門,叫他起床趕路。

應向沂簡單解決了一下,把床頭的剪子和書揣進口袋,出門后洗了好幾遍手。

小丫頭眨巴著眼睛,被救命恩人黑沉的臉色嚇了一跳,不敢上前。

其他三人也被嚇到了,小心翼翼地問:「仙君沒睡好嗎?」

應向沂心裡煩躁,沒多說:「快趕路吧。」

清晨日光初透,給村落灑下一片燦爛的金粉,田間的湖泊上晃動著浮萍,繪出一幅生機盎然的鄉野畫卷。

應向沂瞥到綠油油的一潭,恍惚之間,覺得那湖泊好似化作了閃著幽光的眸子,要將他勾進水裡。

他被自己的荒唐的想象嚇到了,腳一軟,差點栽進草叢裡。

另外四人紛紛看過來,應向沂咬了咬牙根:「路上石頭太多,我不小心被絆了一下。」

那變態騷男人就是他人生路上的絆腳石,連續兩天的荒唐夢境,讓他摔了個大跟頭。

差點把他這直溜溜的身板給摔成彎的。

「仙君小心一點,下了半個多月的雨,路上濕滑。」

應向沂應了聲:「這一帶多雨?」

連續半個月都下雨,趕得上江南地區的梅雨季節了。

為首的男人搖搖頭:「昭南鮮少下雨,大家都說最近的雨和妖界有關。上個月有隕星墜落,不少人說見到了大妖,自那以後,就一直在下雨。」

應向沂頗感興趣,轉頭就將做噩夢的事拋之腦後了:「可知道是什麼樣的大妖?」

最矮的男人壓低聲音:「據說是龍。」

背著小丫頭的瘦子抬起手,對著他後背就是一巴掌:「別胡說八道,四大凶獸為禍人間,百年前就被滅族了,這可是人盡皆知的事。」

矮個子撇了撇嘴,小聲嘟噥:「那麼多人都聽到了龍吟聲,保不準是條漏網之龍。」

應向沂皺了下眉頭:「四大凶獸?」

龍不是神獸嗎?

「青龍朱雀,白虎玄武,大傢伙都這麼叫,難不成仙君不知道?」刀疤臉狐疑道。

應向沂心裡一緊:「我當然知道,剛剛在想修鍊的事情,一時聽岔了。」

幾人頓時肅然起敬,好奇地問起與修鍊相關的事情,就連半妖小丫頭也翹起了耳朵。

應向沂提煉了一下修仙小說的精髓,隨口說了幾句,引得幾人看他的目光更加殷切了。

中午摘了些野果充饑,應向沂怕暴露身份,沒敢要。

矮個子咔嚓咔嚓啃著果子:「仙君修的是辟穀功法吧,聽說這類功法比不辟穀的厲害,非尋常人能修鍊的。」

呵呵。

應向沂心想我要是知道這個世界能不辟穀修仙,就做個普通人了!

從昨天下午穿越過來,他已經一整天沒吃東西了,身體上的飢餓尚能忍受,面對著四個捧著果子的人,精神上越發飢餓了。

應向沂不得不借其他的事情轉移注意力。

他想到路上的閑聊,這個世界和現實之間存在細微的差異,四大神獸竟然變成了人人喊打的四大凶獸,很有可能還有更多不同的地方。

應向沂下定決心,快點和三個人分道揚鑣,以免被他們發現自己在撒謊。

下午趕路的時候,應向沂提了分開的事,三人沒說什麼,只提醒道:「仙君如果不想把這半妖交給九寶閣,最好不要進城。」

九寶閣位於昭南城,勢力遍布人間,傳說閣主是從仙界來的,與仙宗十四州的州主關係密切。

縱然是修士,也要給幾分薄面,如果這半妖的蹤跡被發現,沒人能護得住她。

應向沂早已想過這一點,不過這三人會提醒他,出乎他的意料了:「你們把她交給了我,還幫忙隱瞞,不心疼那賞錢?」

為首的男人笑了笑,臉上的疤都柔和了幾分:「錢財乃身外之物,仙君給了我們那麼多靈符,不知能救我們多少次了,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應向沂一噎,想到那些隨手剪出來的紙人,心虛地移開了眼。

說起來,成為修士之後,他還沒有好好研究過自己的招式。

別的主角一劍動九州,他用剪子入道築基可是萬中無一,怎麼說也得能以一敵十吧。

應向沂怕自己太膨脹,默默把十修改成了五。

從小沒打過架,一打五已經符合乖學生的心理預期了。

遠遠能望見昭南城的城牆,幾人道了別,應向沂目送他們三人離開。

昭南城在南邊,三人往東邊去,應向沂帶著小丫頭往西邊走。

沒走多久,看到一間破廟,瓦片掉了不少,只有牆壁還完整。廟裡供奉的石像毀損大半,只剩下及膝高的石基,斷面平整,看起來像是被故意毀壞的。

穿越之後,無神論者應向沂不再堅定,念叨著「阿彌陀佛菩薩保佑」,「上帝祝福我」,末了又鄭重地說了句「打擾了」,然後才帶著小丫頭進了破廟。

應向沂找了一圈,也沒找到相關的信息,看不出供奉的是哪路神仙。

小丫頭抱著膝蓋,視線黏在他身上。

「想問什麼直說。」

小丫頭咿咿呀呀,半天沒吐出一個字。

應向沂皺眉:「你之前不是還跟我求救了嗎?」

他以為這丫頭是為了降低男子們的警惕,才裝的啞巴。

小丫頭眨巴著眼睛,過了一會兒,一道細弱的聲音在應向沂腦海中響起:「謝謝你,我不會說話,但是可以和你在識海里溝通。」

應向沂默默記下關鍵詞:識海。

「你家在哪裡?」

「在妖界落楓海,你要送我回家嗎?」

九寶閣在追蹤她的下落,要保護她,最好是將她送回家。

應向沂在她旁邊坐下:「知道怎麼回去嗎?」

小丫頭滿臉沮喪:「不知道,我從來沒有離開過妖界,下海去玩,突然就被卷到了這裡。」

之前那幾個人也說話,她來到人間可能和上個月的異動有關。

現在事情就麻煩了,應向沂也不知道該怎麼去妖界。

「我不想死,恩公,你可不可以送我回家?」小丫頭扒著他的胳膊,滿臉懇求,「我一定會報答你的。」

一時心軟,就惹了個大麻煩。

應向沂暗嘆一聲,拍拍她的手:「別叫恩公了,你要是願意,可以叫我哥哥。」

小丫頭知道他這是答應了:「哥哥!」

應向沂恍惚一瞬,苦笑:「我儘力而為。」

報答不報答是其次,希望他能有主角光環,帶著小丫頭逢凶化吉。

「你有名字嗎?」

「有的,我是魚妖,大家都叫我阿魚。」

應向沂指尖一顫。

他的妹妹,名叫應向虞。

「阿虞。」

兩個字讀音相同,小丫頭沒聽出差別,彎著眼應了聲。

像極了應向沂記憶中的妹妹。

小丫頭很快睡下了,應向沂拿出書和剪刀,準備研究一下怎麼修鍊。

聚氣丹田,凝心會神,應向沂閉目打坐,試了一會兒,還是沒找到所謂的丹田。

他嘆了口氣,放棄了,百無聊賴地翻著書。

嘩啦啦一遍,嘩啦啦又一遍,書上乾乾淨淨的,還是一個字都沒有。

等等。

應向沂拎著書抖了抖,忽然眉心緊蹙。

他夾在書里的紙人怎麼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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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迎娶一條男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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