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88章
聲音是從窗外傳來的。
被黑衣人打開的窗口外多了兩張臉,目光幽幽,正看著他們。
遲迢嚇了一跳,試探道:「非亦?」
非亦瞥了眼窗台上的花束,幾乎要嘔出血來:「我把老家留給你,你就是這麼幫我看家的?!」
那些花他養了幾百年,有幾株異常珍貴,天上地下都找不到第二株。
好傢夥,都在眼前了。
遲迢一株沒落,把它們全折了下來。
他剛回魔宮,怕打草驚蛇,就直接過來找應向沂和遲迢了。
沒想到,一來就看到了遲迢給他準備的大驚喜,他那幾株價值連城的花和其他花雜亂的捆在一起,被扔在窗台上。
遲迢不服氣:「我看的不好嗎?我還給你抓了兩個賊呢!」
遲迢把人打暈了,和應向沂一起把黑衣人捆了起來,窗外的兩個人也趁這個工夫進了房間。
遲迢睨著來人愣了下,哈哈大笑:「非亦,你怎麼弄成了這副鬼樣子?」
應向沂也憋不住,露出一絲笑來:「魔尊是去出了個家嗎?」
人還是原來的人,臉還是那張臉,但頭髮沒了,仔細看,眉毛也沒了。
總而言之,能看得見的毛髮都不見了,整顆腦袋鋥光瓦亮,光滑程度可比電燈泡。
非亦黑了臉:「笑夠了嗎?」
遲迢沒搭理他,趴在應向沂懷裡笑得直抽抽:「哈哈哈你的頭髮該不會是被火燒沒了吧?」
非亦:「閉嘴!」
遲迢眼睛都笑眯了:「噗哈哈哈還真是啊,別人出家剃度,你是「殉情」剃度,六界獨一份兒!」
應向沂抿住笑,清了清嗓子,語帶歉意:「迢迢還是個孩子,玩心重,別介意。」
近千歲的孩子,我呸!
非亦翻了個白眼,懶得搭理他倆,摸了摸耳朵,滿腦子都是「殉情」兩個字。
他用餘光觀察著身後的人,心裡悵然若失。
應向沂體貼的挑開話題:「此去事情可還順利,有沒有受傷,後面的是六殿嗎?」
非亦隨意地點點頭,側過身,露出身後的人。
那人披著斗篷,戴著面具,捂得嚴嚴實實,見不得人似的,眼睛含著點零星的笑意,時不時瞥一眼故作不在意的非亦:「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應向沂扶著遲迢,不動聲色地打量著他,「這位,是……魔祖嗎?」
如果是六殿的話,就不用捂得這麼嚴實了。
非亦應了聲,目光柔了幾分:「嗯,師尊還沒有徹底恢復,需要休養一段時日。」
應向沂表示理解:「這麼長時間才回來,可是那日跳下流火淵后,發生了什麼事?」
他將遲迢扶到床上,倒了兩杯茶,分別遞給兩個人。
東祝接過之後,轉手又遞給了非亦。
「具體的事情和我們之前猜測的大差不差,白虎體內封印著師尊的一部分力量,那日它受了傷,力量外溢,回到了師尊體內,使得師尊想起了所有的事。」
非亦停頓了一下,轉頭看向東祝,後者點點頭,他才繼續說下去:「流火淵連通著不死城,當年我將師尊葬進流火淵里,也是輾轉送他去到不死城。六殿的身體被淵火焚毀之後,師尊的元神就和他自己的身體融合了。」
他省略了很多東西,應向沂聽得一頭霧水:「可是你當年葬的不是骨灰嗎?」
哪裡來的身體?
非亦動作一頓,暗罵遲迢可真是找了個好道侶,哪壺不開提哪壺。
他偷偷摸摸地看向身旁的東祝,得到對方一個似笑非笑的眼神,支支吾吾:「這個,嗯……說來話長。」
「那長話短說不就好了。」遲迢笑得臉都紅了,懶洋洋地靠著應向沂的胳膊,「你該不會是做了什麼蠢事,不敢說吧?」
真他娘的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應向沂擅長哪壺不開提哪壺,遲迢擅長刨根問底。
非亦暗暗腹誹,將兩人翻來覆去的罵了個遍。
東祝盯著不準備回話的徒弟,語帶戲謔:「他葬的是骨灰,所以我現在還在恢復當中。」
這熊孩子還私藏了一小瓶骨灰,如果那日沒有跟著跳進流火淵,他還復活不了。
他的計劃被破壞的差不多了,但非亦身上恰好存在很多巧合,以至於一切都剛剛好,達到了他預設的結局。
遲迢一拍腦門,想起件事來:「那隻陰靈小白虎呢,該不會被燒死了吧?」
好歹是白虎族的遺孤,他作為妖尊,自然得問上一問。
「沒死,好好的。」非亦從儲物法器中拿出一個巴掌大的毛糰子,「師尊的力量被剝離后,它體內只剩下陰靈的力量,為防它發狂,師尊在它體內封了個佛家的物什,用以壓制凶性,然後它就變回幼兒期了。」
非亦把毛糰子塞給遲迢:「你們妖族的東西,交給你也算是物歸原主了。」
遲迢皺著眉頭,揉搓了一把小毛糰子,就把它丟給應向沂了,看熱鬧不嫌事大,奚落道:「你以前可沒這麼尊師重道,現在怎麼一口一個師尊了?」
「本來就是師尊,不叫師尊叫什麼?」
以前不懂事,只能在醉夢裡叫,現在有了機會,自然不願意放過。
更重要的是,除了這個他不知道該叫什麼。
明明已經猜到了對方的心意,自己也有同樣的感情,偏偏不知該怎麼表明。
跳下流火淵后,兩人一起去了不死城,故地重遊感慨萬分。
時間沉澱了厚重的情感,非亦不敢提及當年,東祝也沒敢問起過去的千年歲月。
所以兩人現在處於一種曖昧的氛圍之中。
說出來太矯情了,只能將一切都交給時間。
非亦不耐煩地催促:「你們抓了個什麼人,審過了嗎?」
「看見你們太驚訝,都忘了這傢伙。」遲迢跳下床,將黑衣人拽過來,「偷東西偷到本尊頭上來了,膽子不小,我倒要看看,你是誰……百里舒?!」
面巾之下,赫然是一張熟悉的臉。
東祝擁有六殿的記憶,也認識百里舒。
四人略有驚詫,齊齊盯著被捆起來的百里舒,不約而同地冒出一個疑問:誰派他來的?
東祝思忖道:「不是一殿。」
應向沂揚了揚眉:「這幾次見到九寶閣閣主,都只有一殿在身邊,確實沒有其他人。」
當時在雲海秘境中,他們上岸后,百里舒與一殿都不見了,他們下意識就將兩人當成了一塊的。
非亦語氣微妙:「百里舒和他們不是一夥的話,那和誰是一夥的?」
他們之前推斷,是百里舒害死了杜臨晝,又假意混在他們之間,拿走了酒窖上的石碑法陣。
由於百里舒聽命於九寶閣閣主,所以九寶閣閣主是雲海秘境中的幕後兇手,他殺死了清垣仙君和杜臨晝。
可東祝說,百里舒不是一殿他們派來的。
這一點和他們原有的推斷相悖,證明他們之前的猜測有可能全都是錯誤的。
應向沂苦笑:「恐怕還有其他被忽略的勢力,他隱藏在暗處,命令百里舒給我們造成錯覺,讓我們將注意力集中在九寶閣閣主身上。」
遲迢坐不住了:「什麼意思?別告訴我九寶閣閣主不是幕後兇手,那傢伙分明與此事有關,他說的那些話……他就是個瘋子!」
「你先別激動,九寶閣閣主與此事有關是確定的事,我也不相信他是清白的。」應向沂想到他的詭異笑容和話語,就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只是除了他,還有另一隻手,在悄悄推動我們和他的矛盾,想坐收漁翁之利。」
非亦附和地點點頭:「沒錯,可惜他沒想到,我師尊回來了。」
東祝的到來,直接排除了一殿的嫌疑,也令他們把視線放到其他地方,也才發現了之前忽略的細節。
更大的謎團浮出水面,在暗處還隱藏著一隻手,這個發現令幾人的臉色都不太好。
遲迢狠狠踹了幾腳百里舒,又氣又憋屈:「所以我們都被這傢伙耍了唄。」
他本就不喜歡百里舒,這幾腳沒收著力,踹得人悶哼出聲,悠悠轉醒。
應向沂怕他把人踹死,拖著百里舒去一旁審問。
非亦摸了摸自己光禿禿的腦袋,沒了頭髮后很不習慣,涼嗖嗖的,他總會下意識去摸:「你和九寶閣閣主有什麼過節嗎?」
遲迢掀起眼皮:「為什麼這麼問?」
「你說呢,你整張臉寫滿了想弄死他,一看就知道你倆有事。」非亦頓了頓,目光似有若無,落在應向沂身上,壓低聲音玩味一笑,「你和那九寶閣閣主之間該不會發生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吧?」
遲迢一臉嫌棄:「你的腦子是和頭髮一塊被燒掉了嗎?」
非亦嘖嘖:「甭裝了,看你那副心虛的模樣,你們之間肯定有什麼過節。」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別人插不進話去。
東祝聽了一會兒,悄悄起身,在房間里逛了一圈,好奇地打量起桌邊的木偶人。
夜明珠和蠟燭胡亂擺在桌子上,瑩白和昏黃的光暈重疊在一起,在木偶人身上投下散亂的光斑。
木偶人的一隻手被卸了下來,隨意的放在旁邊,脖頸和下巴上有很多剮蹭的痕迹。
一看就被粗暴對待過。
木偶人做的並不太精緻,不過製作它的人很用心。
頭顱是一整塊的,頭髮是很多刀雕刻出來的,雖然線條不算流暢,但也能看出花了很多心思。
東祝撫著木偶人的下巴,順著它的頭骨線摸了一圈,指尖停在爐頂正中央的位置,眯了眯眼睛,緩慢地摩挲了幾下。
百里舒閉口不言,應向沂問了半天什麼都沒問出來,也不再浪費時間。
見東祝在研究木偶人,他湊過來看了一眼:「這是在黎長思,也就是九寶閣閣主的衣冠冢里挖出來的,我們還沒發現它有什麼特殊之處。」
東祝收回手:「是用桐木做的,桐木是天上天特有的木種。」
應向沂愣了下,睜大了眼睛:「你是說這東西是從天上天來的?!」
東祝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給出了多重要的線索,又拿起紙張掩蓋下的墳碑,端詳起來,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遲迢和非亦聽到動靜,也跟了過來:「什麼天上天?」
應向沂把聽到的事說了一下,三人心情複雜,看著東祝的眼神也愈加微妙。
遲迢捅捅非亦,慫恿道:「快,去問問你師尊,還知不知道更多的事情。」
應向沂也投以期待的目光。
沒辦法,他和遲迢都對東祝不熟悉,對方身上又有魔祖的光環,敬畏之情令他們不敢貿然搭話。
非亦被看得頭皮發麻:「我試試吧,不保證能不能問出什麼來。」
他踱步到東祝身旁,訥訥地叫了聲「師尊」,後者隨口應下,視線完全沒從墳碑上挪開。
應向沂和遲迢抱著看熱鬧的心思,誰知等了半天,也不見兩人有什麼互動。
「怎麼回事,他們不是一對嗎,怎麼看上去比普通的師徒還要陌生?」
「那流火淵的火焰該不會有焚毀七情六慾的作用吧?」
「要不就是經歷千年,魔祖看不上非亦這蠢徒弟了,所以才懶得搭理他。」
遲迢叭叭叭說了一堆,應向沂無奈失笑,正想開口,就接收到一道不善的目光。
非亦磨了磨牙,氣得夠嗆:「背後議論別人,能不能小點聲?」
那麼大聲,生怕他們聽不見是吧。
「我們這就離開。」應向沂乾笑,為了套出線索,拉著遲迢往房間外走。
小白龍不想錯過好戲,死死地扒著房門:「不走不走,我以前沒少當著非亦的面罵他,現在不過議論議論罷了。」
非亦:「……」
看把你嘚瑟的,這是值得驕傲的事情嗎?
似有若無的冷意擴散過來,應向沂渾身一哆嗦,抬眼看過去,對上了東祝的視線。
東祝什麼都沒說,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應向沂暗道不妙,遲迢這缺心眼的擠兌徒弟,怕是惹到人家師尊了。
應向沂手上用力,強行將人拖出了房間:「迢迢乖,我們出去看星星,聊聊詩詞歌賦和人生哲學。」
遲迢:「……」
房門關上,氣氛變得安靜起來。
東祝掂了掂手裡的墳碑,冷不丁道:「你的七情六慾被淵火燒沒了嗎?」
非亦懵了:「什麼?」
「我也沒看不上你,你怎麼一副不乖乖聽話就會被我拋棄的樣子?」東祝歪了歪頭,嫌棄道,「不過你確實挺蠢的。」
活人都有屬於自己的命格,活死人無法離開不死城,被強行帶離,他們也不會有命格。
想要讓活死人完全脫離不死城,只有一個辦法:將另一個人的命格替換給他。
東祝打的就是這個主意。
神君成功為愛人修改了命格,他效仿行事,把自己的命格換給了非亦,使得非亦徹底脫離了不死城。
他本不是活死人,強行替換命格后,無法適應不死城的影響,躺了大半個月才堪堪恢復。
誠如他所說,這六界之中沒人能傷得了他,讓他受這麼重傷的只有他自己。
交換命格只是第一步,接下來就是重塑一份命格,這件事的風險很大,比修改命格的成功率還低,縱然是神君也沒有把握。
送出骨杖十三的時候,東祝抱了必死的決心,所以他沒有將這一切告訴非亦。
他將自己的修為藏在妖界的白虎族遺孤身上,有神君的封印加持,這份力量不會被別人竊取。
這也是他在從白虎族回來后,身體越來越衰弱的原因。
在神君與一殿的幫助下,他先後在神界與冥界重生,這是重寫命格的必經之路。
不讓非亦去神界與冥界,也是怕橫生枝節。
只不過他的徒弟太不聽話,最後還是去了,還將自己弄得很狼狽。
他不喜歡看到非亦狼狽的樣子。
在神界的軀殼中保留著他的一份意識,當發現自己成為餌后,東祝果斷選擇了自戕於世。
如果非亦因為他出了事,那這一切的謀划就都沒了意義。
但因為自殺,在神界的經歷還不完整,幸得一殿的幫助,東祝被救了回來,同時也失去了關於這一切的記憶。
在一殿的安排下,東祝寄居在一名普通陰差的身上,成了六殿閻羅,被好好保護起來。
重寫命格的最後一步九死一生,一殿不願意讓東祝冒險,便一直瞞著他。
直到白虎族的遺孤重見天日,屬於東祝的力量逐漸復甦,他也慢慢記起了這一切。
世人只知魔祖東祝是魔界不世出的天才,跨過流火淵,封尊魔心城。但沒有人知道,他本就是在流火淵中降生的,淵火不會傷害他。
魔界的禁地,是他的故鄉。
得償所願,一切計劃都成功了,他為自己重塑了一份命格。
只是非亦的態度變得很奇怪,無論站在東祝還是六殿的角度,他都看不透對方。
「你在怕我?還是說你……看不上為師?」
褪去了六殿的活潑,東祝骨子裡的強勢突顯出來。
非亦錯愕不已:「師尊,你——」
東祝打斷他的話,拿著墳碑轉過身:「當著外人的面,一口一個東祝,現在知道怕了,改口叫師尊了?」
「當然不是,我只是……」他抿了抿唇,輕聲道,「只是錯過了很多年,我怕這又是一場夢,想趁沒醒的時候多叫幾聲。」
近乎木訥的話語,彷彿又回到了他剛離開不死城的時候。
東祝暗嘆一聲:「逍遙道講究隨心所欲,過了這麼多年,怎地你半點都沒悟出來嗎?」
非亦慚愧低頭:「我修的不是逍遙,我因殺戮之心入魔。」
「有差別嗎?逍遙是隨心所欲,殺戮也是為了有足夠的實力隨心所欲,二者有何不同?」東祝微微仰頭,看著已經比自己高的徒弟,又氣又好笑,「你破了為師的逍遙道,竟一點長進也沒有。」
非亦:「……」
東祝沒說透,沖趴在窗口看熱鬧的兩人招招手:「進來吧,聊聊這墳碑的事。」
木偶人的桐木材質,為他們調查黎長思提供了新的線索,一聽和墳碑相關,應向沂立馬把自家小白龍打包好,進了房間。
「魔祖可是有什麼發現?」應向沂客氣問道,又拿出自己拓下來的紙張,「這墳碑上有字,只能摸出來,這是我拓下來的內容。」
東祝接過來,翻了翻。
有面具的遮擋,看不見表情,應向沂好奇他認不認識這些繁體字。
之前他將拓下來的內容拿給遲迢和非亦,兩人都說看不明白,六界中沒有這種字體。
東祝把紙張還給他:「這些東西沒用,上面的字是用來混淆視聽的。」
應向沂:「??」
沒用?他這段日子白摸索了?
東祝把墳碑橫過來,給他們看底座:「真正的玄機在這個針孔,往裡面輸入力量,墳碑上會顯示出字樣。」
他環視一圈,略過躍躍欲試的遲迢和非亦,將墳碑遞給應向沂:「你來試試吧。」
應向沂心情複雜,指尖在墳碑表面撫過,感覺到熟悉的凹凸感,他怔忡半晌,才往東祝指的孔洞中輸入靈力。
他不願意相信自己的工夫白費了,但在輸入靈力的一瞬間,他就相信了東祝說的話。
孔洞在主動吸取他的靈力,雖然吸的不多,但能明確的感受到。
「出來字了!」
墳碑從白色變成了紅色,正面顯現出兩行字:
【巫氏行翮延生牌位大荒廿六年九月十六日立於天上天】
遲迢照著念道:「巫、行、翮,這是個人名吧?」
三人不約而同地看著東祝,後者似乎有些驚訝,愣了會兒才道:「巫行翮,神君心上人曾經用過的名字。」
改寫命格之後,名字也改了。
他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過記憶中的人或事了,一時間有些回不過神。
「神君的愛人?」遲迢臉色難看,「九寶閣閣主說他有很多身份,這東西還是在他的衣冠冢中發現的,他該不會還有個名字叫巫行翮,是神君的愛人吧?」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能活下來,不就是託了對方的福?
那九寶閣閣主說喜歡他這張臉,也算有情可原了,畢竟這也是對方的臉。
應向沂和非亦也很茫然,實在無法將那個跟瘋子似的九寶閣閣主和神君的愛人聯繫到一起。
東祝從回憶中抽身,見他們全頂著一張崩潰的臉,不由失笑:「你們想什麼呢,巫行翮早就死了,你們忘記一殿說的話了嗎?巫行翮的魂魄放在彼岸花叢中蓄養,後來被人盜走了,放進了小白龍的蛋里。如果巫行翮真有可能活著,那小白龍是他的可能性比所有人都要大。」
「我不是!」
「他不是!」
應向沂和遲迢同時反駁出聲。
當時神君親口所說,天上地下只那一個他愛的人,遲迢和巫行翮有相同的臉,但沒有半毛錢關係。
東祝攤攤手:「那不就行了,巫行翮死的不能再死了,他絕不可能是九寶閣閣主的身份之一。」
非亦努努嘴:「那這個牌位是怎麼回事?」
「這是延生牌位,是給活在世上的人立的。」應向沂將墳碑擺在桌上,剛拿到手的時候就覺得它像牌位,沒想到還真是牌位,「巫行翮已經死了,那這個牌位肯定是在他死前立的,立於天上天,難道是神君?」
提到天上天和神君,三人再次將目光投向東祝。
在場只有他去過天上天,知道那時候的事。
東祝一抬手,將墳碑上的字抹消了:「我確實猜到了一些事,不僅關於這墳碑,還包括一殿和九寶閣閣主離開的原因,但我不會告訴你們。」
他坐在桌邊,有一搭沒一搭地叩著桌子:「這件事牽扯到了巫行翮,定然會扯到神君身上,我和一殿一樣,不會讓任何人對他妄下論斷。」
「你也知道此事牽扯到了他,那就該把知道的事情說出來,讓真相大白於天下,而不是隱瞞,這樣只會讓他的嫌疑越來越大!」
非亦攔住遲迢,沉聲道:「冷靜點。」
「我怎麼冷靜?」遲迢又怒又氣,吼道,「這件事不僅牽扯到九寶閣閣主,還有可能與當年的四族之戰有關,四族被滅族,還背負了這麼多年的罵名,我作為受害者,怎麼冷靜!」
非亦沒搭話,始終擋在東祝面前。
應向沂幾不可查地皺了下眉頭,將遲迢往後拉了拉:「看魔祖的意思,這件事確實是與神君有關了。為朋友兩肋插刀,固然值得佩服,但明知朋友做錯了事,也要罔顧道義,幫他隱瞞嗎?」
「魔族行事,不問道義,我行事,只求問心無愧。」東祝抬眸,「你們想知道真相,大可以自己去查,我已經給了你們很多線索,撒潑打滾逼別人說不想提的事,是孩子才會做的事情。」
應向沂沉吟片刻,頷首:「前輩教訓的是,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堅持,我們定會查明真相。」
東祝和非亦離開了,帶走了百里舒。
兩人不打算住在魔宮裡,準備在魔心城住幾晚,逛一逛,順便等家裡的賊都露出馬腳。
遲迢趴在桌上生悶氣。
應向沂好笑地看著他,將人揉進自己懷裡:「沒什麼好氣的,如果他日我做了有爭議的事,你肯定也不會讓人對我指指點點。」
遲迢張了張嘴,沒辦法反駁。
如果他是東祝,恐怕不止會做出一樣的選擇,還會幫忙毀屍滅跡。
但他不是,他現在站在對立面上,越想越上火:「我就是氣不過。」
應向沂將桌上的紙張收好,又拿出新的紙筆:「好歹他還給我們指明了調查的方向,為朋友保留最後一點秘密,可以理解。」
他們都是幫親不幫理的人,最懂得親疏有別的意思。
遲迢長出一口氣:「不是知道墳碑的秘密了嗎,為什麼還要拓寫?」
應向沂一邊摸索一邊落筆,抽空看了他一眼:「差最後一點就寫完了,現在放棄,以前的時間都白費了,我不甘心。再說了,東祝說的不一定對,萬一這裡面還藏著秘密呢。」
「那要是最後一無所獲呢?」
「就當是打發時間了。」
一夜未睡,應向沂終於把墳碑上的字都拓完了,他甩了甩胳膊,將紙按順序理好。
遲迢睡著了,趴在桌上,臉上被硌出一道細細的紅痕。
應向沂伸了個懶腰,俯身抱起遲迢,正準備將他放到床上,遲迢就醒了:「弄完了?」
「嗯,沒什麼事,要不要再睡一會兒?」應向沂拉過被子,將迷迷糊糊的小娘子塞進去。
遲迢打了個哈欠:「先不睡了,看看你發現的秘密!」
應向沂把紙拿過來:「我先捋一遍,然後再給你講。」
足足有五六頁,繁體字讀起來不像簡體字一樣流暢,應向沂看了半個時辰,才將內容捋順。
遲迢靠在他懷裡,見他的表情一言難盡,挑了挑眉:「是什麼內容?」
應向沂苦笑一聲,抱著懷裡的人狠狠吸了兩口,說不出的委屈:「講了一個關於木偶人的故事,就是普通的木偶人故事,但是在最後寫了一句話。」
「什麼話?」
「本故事純屬虛構,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應向沂怎麼也沒想到,他會在一塊神秘的墳碑上,看到一句充滿現代感的聲明。
以至於他剛才差點沒反應過來,以為自己不是穿越到另一個世界,而是在做夢。
遲迢不明所以:「這句話怎麼了?」
繁體字和電視劇聲音都是屬於他那個世界的東西,應向沂解釋不清楚:「沒怎麼,就是讓東祝說對了,這些字是用來混淆視聽的。」
雖然是混淆視聽,但也不是完全沒用。
出自天上天的東西,卻用了屬於他那個世界的才有的表述方法,這一點怎麼看都值得探究。
應向沂思考著二者之間的聯繫,生出一種渴望,想要去天上天一探究竟。
「意思就是,一無所獲了唄。」遲迢拿過紙,扔到床下,「沒事,就當是打發時間了。」
應向沂:「……」
完全沒有被安慰到,謝謝。
被黏著睡了個回籠覺,一直到傍晚才醒。
遲迢先醒過來,接到無影傳來的信,說是結契的事宜準備得差不多了。
他心情好了不少,看到門口送來的新鮮花束和糕點吃食,昨晚的鬱氣頓散,露出點笑模樣。
除了魔尊,沒人敢去花園摘花,這些東西一看就知道是誰送來的。
應向沂睜開眼,發現懷裡的人不見了,一下子就清醒過來了:「迢迢?」
遲迢拿著花束和吃食進屋:「來了,餓不餓,非亦他們送吃的過來了,起床來吃。」
應向沂本來還在擔心兩人會不會有隔閡,現下放了心:「好,那花挺漂亮的,也是他們送過來的?」
「是。」遲迢哼哼兩聲,「又是吃的又是花,肯定是認識到錯了,想收買我們。」
應向沂附和地點點頭:「沒錯,所以迢迢大人有大量,就別生他們的氣了。」
遲迢咽下糕點,小聲嘟噥:「我不是生他們的氣,就是有些著急了,我……討厭九寶閣閣主,想查出真相,想弄死他。」
應向沂動作一頓:「他惹著你了?」
遲迢「嗯」了聲,含糊道:「看著他就煩,故作神秘。」
何止是惹著,他一想到對方說的話就渾身不舒服,總覺得不安。
應向沂玩笑道:「那你多叫幾聲相公,到時候為夫幫你捅他幾刀。」
遲迢一噎,又想起昨天的事:「神界損失慘重,怕是要將這筆賬記在我們頭上了。」
「是記在你頭上,迢迢可能要給我背黑鍋了。」應向沂咽下糕點,含笑數道,「仙界,魔界,神界,再去人間和冥府鬧一圈,你就該在六界出名了,可以試試拿個六界共主來噹噹。」
遲迢興緻缺缺:「沒興趣,一個妖界就夠我折騰了,不過要真在人間和冥府鬧一通,我怕是會成為六界喊打喊殺的禍害。」
六界共主,迄今為止能夠得上邊的,也不過一個神君。
「我們迢迢這麼可愛,可不是禍害。」應向沂湊過去,親了親他的額頭,「是小仙龍才對。」
遲迢彎彎眼:「無影給我來了信,說結契的東西準備的差不多了,咱們什麼時候回妖界?」
「非亦他們已經回來了,待把魔宮裡的內應抓到,我們就回去吧。」應向沂道。
遲迢點點頭。
魔界終究不是他們的家,還是回自己的地盤舒服。
吃過東西后,兩人便去了魔宮正殿,將魔宮裡侍奉的人都召集起來。
管事的老者被單獨帶到遲迢面前,有些驚慌:「妖尊可是有事要吩咐?」
遲迢掀起眼皮:「不用怕,就是有件事要問問你,昨晚的酒很不錯,叫什麼名字?」
老者說了個名字:「那是我們魔界特有的美酒,妖尊如果喜歡,我命人日日都備一壺。」
遲迢嘖了聲:「美酒?明明魔界特有的入夢酒才對,平時飲之沒有作用,配上花香,能令人沉溺夢中,無法醒來,堪稱魔界的「醉生夢死」。」
老者臉色煞白,渾身哆嗦起來:「妖尊您這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我昨晚做了噩夢,心情不太好,想拿人開刀。」遲迢冷笑,「所以是你過來讓我殺,還是把送這酒的人說出來,讓我殺?」
老者在魔宮侍奉多年,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將提議送酒和經手的人都說了出來:「敢問妖尊,你說的可是真的,那酒……」
確實是有人提議了送酒,還順嘴提了一句,可以請妖尊去花園裡逛一逛。
遲迢定定地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先去收拾人了。
應向沂上前一步,扶起老者:「別擔心,我們對魔心城沒有興趣,只是幫你們尊主清理一下門戶。」
老者愣了下:「尊主他……」
應向沂伸出一根手指,在嘴上比了比:「凡事皆有可能,興許奇迹就發生了呢。」
他們的動作很快,那些人一個不少,都被帶到遲迢面前。
殺魔王是朋友之間的情分,遲迢無意插手魔宮的事,打量了一圈,沒說什麼,就讓人把他們都押進牢里。
「你有什麼資格這麼做?」
「尊主隕落流火淵,妖尊在我魔界久留不去,打的什麼主意,別以為我們不知道。」
「遲迢,你對仙界動手還不夠,現在還想染指我們魔界嗎?」
……
遲迢覺得好笑:「魔尊又不是我殺的,我只殺了個廢物魔王,怎麼就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我頭上了?」
「你不用狡辯了,就算傾盡魔心城之力,我們也會守住尊主留下的一切,不讓魔界落入你手中!」
「我魔界與你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
遲迢拍了拍手,語帶戲謔:「你們魔界的人都挺有種的,就是沒什麼腦子。」
「門口最有種的兩位,戲看夠了嗎?趕緊出來收拾你們的家務事,我還趕著回去拜堂成親呢。」
作者有話說:
遲迢迢:趕緊的,別耽誤我吉時!(恨嫁男龍在線暴躁)
應哥:QvQ;
巫行翮(he),這個名字好好聽啊,誇誇我自己哈哈哈本文沒有嚴格意義上的好人壞人,反派也有他們的理由,不完全是壞的。
感謝在2022-09-0702:58:23-2022-09-0800:34:4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也沒錢買亞硝酸鹽3瓶;讓他們結,九塊錢我出、wdzwnyip-X、易水歌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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