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99章
小白龍喜歡神明。
神明沒有七情六慾,但是偏愛小白龍。
應向沂追劇幾天,得出了這兩個結論。
但是,這和神明離開天上天有什麼關係嗎?
應向沂百思不得其解,每天也不吐槽小白龍了,一直在思考其中的原因。
妖珠自從他開始做夢后,就變得不太活潑了,常常不搭理他。
應向沂頗為擔憂,怕是因為自己的某些行為太過變態,嚇到了遲迢,一時間也不敢表現得太粘人。
日子風平浪靜,唯一改變的就是應向沂和書精的關係。
書精儼然把他當成了真正的主人,每天都要來找他聊一會兒天,講天上天的過去,講它在現代社會經歷過的事情。
最後結尾的時候,書精一定會雙手捧著自己的臉,滿眼期許地問:「主人,你有沒有感覺到自己要成為神明了?」
應向沂:「……」
被問的次數多了,應向沂也看出它並非在開玩笑,不禁思索起書精之前提過的,關於如何成為神明的描述。
簡單的概括一下,就是四個字:心誠則靈。
只要他真心想成為神明,就可以做到,應向沂有些疑惑,他還不夠真心嗎?
這一天,書精又來找應向沂聊天。
他講述了自己準備離開天上天,獨自去外面流浪的事,故作老成地感慨:「天上天不可一日無主,我和樹精商議后,決定由最勇敢機智的我外出尋找主人,我一路歷經艱辛,翻山越嶺……」
應向沂無奈叫停:「你之前不是說,你是被排擠了,才不得不出去流浪的嗎?」
書精振振有詞:「那只是藝術性的修飾手法,據我的研究調查,美強慘是一種比較吃香的人設,我要塑造好形象,才能吸引你好奇我的故事。」
「OK,那你怎麼會去我們的世界?」
要找離開的神明,不該留在這個世界里嗎?
書精話音一頓,書頁翻得嘩嘩作響:「我是不小心去了另外的世界的,這大概就是緣分吧,命中注定我要與主人你相遇。」
應向沂挑了挑眉,沒接這話茬。
書精不知道,每次緊張和心虛,它都會翻自己的書頁。
看來剛才的問題問到點子上了。
應向沂屈指敲了敲桌子:「你是什麼時候來天上天的?比神樹早還是晚?」
書精和樹精熟識,又對天上天的事如數家珍,不似作假。
但是在應向沂的夢裡,出現的有神明,神樹和四族的小傢伙,唯獨沒看到書精。
「我來得晚,那老樹精是主人創造出來的第一個東西,我是最後一個。」書精不無懷念道。
他沒有注意到自己又落下了「原來的」前綴,應向沂也沒提,順勢問道:「最後一個?」
書精驕傲地叉腰:「沒錯,我雖然是主人創造的最後一個靈物,但我卻是所有神靈中最完美,力量最強大的。主人打算離開天上天,所以特地創造出強大的我,來掌管天上天。」
如此一來,倒也能對得上。
應向沂回憶了一下連續劇內容,估摸著書精還有幾天才會出場。
「既然他讓你掌管天上天,那你怎麼又出去找他了?」
書精垂頭喪氣:「因為我比不上主人,管理不好天上天,我和樹精卜算到了未來天上天會沒落,所以才分頭行動。它負責留守天上天,培養接班人,我則去尋找主人,請他回來主持大局。」
應向沂挑高了眉頭。
所以神君就是神樹培養的接班人嘍。
不等他開口,書精就搶先道:「但在尋找的過程中,我們發現原來的主人回不來了,但是主人你出現了。」
應向沂已經習慣了它們盲目信任自己的事情,隨意地應了聲,問道:「你知不知道神明為什麼要離開?」
夢裡的神明和小白龍黏黏糊糊,每天都舒舒服服的,看不出一點離開的動機。
書精語氣苦惱:「主人的心思,誰也猜不透。那是風平浪靜的一天,他睡醒后突然離開了,只留下一句話,他要流放自己,去尋找七情六慾的秘密。」
應向沂出神地望著窗外,神樹開滿了花,正好映在窗口,溫暖的金輝閃著細碎的光芒。
他閉上眼,就想起夢中發生的一切。
高高在上的神明沒有七情六慾,卻俯下身,折了腰,允許一條小龍對他產生愛意。
「神明沒有七情六慾,感情會讓人做錯判斷,所以主人會離開,都是七情六慾的錯!」
應向沂:「……」
你沒事吧?
明明是神明的選擇,八竿子都打不到感情上啊。
應向沂的表情和心情一樣,一言難盡:「所以你和神樹都覺得是七情六慾害得神明離開天上天?」
書精一本正經地點頭:「一定是這樣,並且我們猜測,肯定有人勾引了主人。」
應向沂的腦海中浮現出綠茶小白龍的臉。
他覺得自己隱約猜到了原因,神樹之所以毫不在意四族的死活,將他們設置成給神君的考驗,恐怕是因為發現了小白龍對神明的心思。
夢裡的四個小傢伙雖然經常打打鬧鬧,但感情很好,綠茶小白龍只是黏著男人,除此之外不爭不搶,還會把自己的東西都分給夥伴,十分仗義。
常常是上午打了架,下午四個小傢伙就和好了,從來不生隔夜仇。
如果神樹傷害小白龍,其他三個小傢伙一定會護著他。
四族同氣連枝,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早在開天上天時,就結下了情誼。
應向沂撐著額角,呼吸有些急促。
他所經歷的事情中有諸多解釋不清的地方,隨著一步步深入其中,這些疑惑的答案也一一浮出水面。
一切早有預兆。
所謂蘭因絮果大抵如是,當年種了因,才有有如今的果。
當天下午,應向沂把自己關在房間里,拿著紙筆,把所有事情都捋了一遍。
密密麻麻的線索和箭頭,逐步拼湊起大概,應向沂得到了一個相對完整的故事,從神明離開天上天開始,到兩次人間災禍的如今為止。
只是其中仍然有小部分事情存在疑問,比如九寶閣閣主挑起四族之戰是神樹的意思還是他自己的想法,比如流塵在這個故事裡扮演什麼角色。
應向沂覺得自己像是在玩劇本殺,一條貫穿整件事的關鍵性線索已經有了,現在缺少的就是小線索。
能把細枝末節都串聯起來的小線索。
應向沂憂心忡忡,隱隱有種感覺,弄清楚真相后他不一定會開心。
這種感覺來的莫名其妙,沒有緣由。
丹田裡的妖珠有所察覺,轉了兩圈引起他的注意力。
應向沂收斂心神:「迢迢別擔心,我只是在想怎樣能成為神明,然後就可以復活你了。」
神樹的話不可信,但書精的話可以聽一聽,它篤定成為神明後會無所不能,復活一個人不在話下。
左右應向沂也對復活遲迢一事沒有頭緒,不妨一試。
如果真能成為神明,九寶閣閣主,流塵以及他的傀儡大軍們,都就不是對手了。
他們所面臨的問題也能迎刃而解。
傍晚的時候,應向沂去了一趟茅草屋。
因為進不去,他就繞著茅草屋轉了一圈,打量著外面的院子。
院子里有張藤椅,旁邊放著一口水缸,水質清澈,水面上浮著一層綠綠的苔藻。
應向沂駐足不前,越看越覺得熟悉,似乎以前見過一樣。
不是在夢裡,是在其他地方看到過相似的場景,印象有些模糊,應當比較久遠了。
天色昏暗,應向沂回了房間。
每天妖珠都催他睡覺,他嚴重懷疑,妖珠也能看到他做的夢,所以催著他睡覺做夢,方便追劇。
繼小白龍翻車之後,天上天的日子又恢復了平靜。
得了一句允諾,小白龍肉眼可見的高興起來,每天都洋溢著歡快的氣息。
男人則與之相反,出神的時間變長了,偶爾看著和夥伴們一起撲騰的小白龍,會不自覺地皺起眉頭,心生不悅。
結合書精的描述,應向沂猜測男人應該是在迷茫,一邊好奇七情六慾,一邊不解其意。
就像他當初在夢裡被遲迢示愛,也無法接受自己喜歡上一個男人,花了很長時間才看清自己的心意。
腦海中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應向沂猛地抬起頭,他想起來了!
藤椅,水缸……茅草屋的院子,和以前他與遲迢在夢中幽會的地方像了九成九,某些小細節也都一模一樣。
這絕不可能是巧合。
地點是幾乎沒有差別的茅草屋。
主人公是他和遲迢,被神樹書精肯定的預備神明和白龍遲迢。
重合率高達百分之百。
應向沂頭皮發麻,幾乎喘不過氣來。
暴風雨來臨之前,總是風平浪靜。
在溫馨的種田連續劇中,還是出現了打亂劇情的人物。
應向沂看著曾和自己一起擺地攤,送給自己書的老人家,不知該做出什麼表情。
書精說自己被老頭騙了,封印了力量,想來就是這位老人家的手筆。
印象中的老人家穿得破破爛爛,和眼前長須白髯,仙風道骨的人大相徑庭。
老人家和男人是朋友,兩個人許久未見,在茅草屋的院子里痛痛快快地喝了一場酒。
兩人的酒量都很好,喝了半天不見醉意。
男人眉宇間帶著些許愁緒,他抬手一揮,結界便將茅草屋整個罩了起來。
老人家晃了晃酒杯:「我近些年游遍大河山川,還去了天外之地,那裡沒有六界之分,但人也會追求功名利祿,不乏借酒澆愁者。」
他舉杯敬了敬男人:「世人多煩憂,怎地一時未見,你也染了愁緒?」
「我……」男人盯著酒杯中的倒影,喃喃自語,「近來總會迷茫無措,想不明白一些問題,七情六慾究竟是什麼呢?喜歡與愛又是什麼?」
老人家愣了一下,哈哈大笑:「你生來無心無情,不會困囿於七情六慾,是誰令你產生了這種疑問?」
男人沒說話,微微蹙起眉頭。
結界不是透明的,類似於水膜,能夠看到模糊的影子。在茅草屋外,一條生著角的小龍趴在結界上,在結界上映出一道憨態可掬的影子。
老人家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饒有興緻道:「小白龍,我記得是最得你寵愛的一隻靈物。」
神明誕生伊始,世間還沒有六界之分,在漫長的歲月里,他創造出了各種不同的靈物陪伴自己。
他在妖界挑選了四個合眼緣的種族,仿照他們造出了四個小傢伙。
男人眉眼間化開融融的春意:「嗯。」
老人家心下瞭然:「既然迷茫,就去尋找答案吧,想知道七情六慾是什麼,只要試一試就清楚了。」
男人放下酒杯,指尖一彈,一股溫柔的力量將偷聽的小白龍包裹起來,送到了遠處。
平淡的聲音夾雜著一絲嘆息,散在風中:「我沒有七情六慾,試不了。」
老人家喝乾了杯子里的酒,一拍桌子,眯著眼,臉上浮出一點紅意,慫恿道:「試不了,就多看看,看看別人的七情六慾,看看別人的恩怨情仇,看的多了,自然就明白了。」
男人深受啟發,送走朋友之後,立馬著手創造了書精。
他站在神樹下,掌心的書散發著強大的力量:「我將一半的力量都注入了這本書中,必要的時候,你可以用它看到未來。剩下的力量和這本書,我都留給你,由你安排,以後天上天就交給你了。」
神樹驚慌失措:「大人,你這是什麼意思?你在騙我對不對?」
男人面色平和,溫聲道:「我要離開天上天了。」
躲在遠處的三個小傢伙驚呼出聲,滿臉慌亂,愣愣地看著男人。
男人掃了它們一眼,無奈地搖搖頭:「我要去做一件重要的事情,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你們要守好天上天,守好這世間。」
神樹語帶哭腔,樹枝搖曳,落了一地的花:「大人,不要離開好不好,有什麼事情,我們可以幫你去做的……」
男人抬起頭,看到樹杈上沒藏好的小龍尾巴,眼底蘊著笑意:「不,這是我對一個人的允諾。」
既然准許了小傢伙喜歡他,他就必須弄清楚自己的心意。
他要捨棄擁有的一切力量,放棄身份,放棄面容與姓名,去找尋內心真正的意願。
神明最終還是離開了天上天。
應向沂看著他一步一步走向天上天的入口,每走一步,身上的力量就散出一些,飄蕩在天上天中。
小白龍從樹上跳下來,跑著去追他:「大人,大人……」
男人腳步微頓,轉過身,目光裡帶著寵溺與溫柔,一如他給與准許承諾的時候。
小白龍滿臉不舍:「大人別走,別走好不好?」
男人思索了兩秒,指尖微動,紅線便悄無聲息地落到了小白龍的角上,隱入其中:「這是留給你的紀念,它會陪著你,直到我回來。」
在男人即將踏出天上天的時候,一道柔和的白光從小白龍身上飄出來,悄無聲息的鑽進了他的身體中。
畫面定格在男人身後,小白龍閉著眼睛,蜷縮成一團,滿臉冷汗。
淚珠從眼尾溢出,小白龍嘴唇翕動,聲音微弱卻執拗:「我也要陪著大人,保護大人……」
應向沂猛然驚醒。
天還沒亮,屋子裡還是黑漆漆的。
他坐在床榻上,捂著丹田的位置,心臟跳的又快又急,久久無法從夢境中最後的一個畫面中抽身。
驚懼,恐慌,心疼……無數的感情湧入心中,應向沂抹了把臉,一手的冰涼。
他無聲地流淚,連嗓音都是喑啞的:「迢迢,小白,小白……」
丹田裡的妖珠發起燙來,幾乎要將他全身的血液灼燒蒸干。
然後妖珠騰空飛起,又緩緩落下,說了一個「是」。
萬籟俱寂,一切重歸其位。
不是應向沂繼承了神君的力量,而是神君把力量還給了應向沂。
夢境中蜷縮著的小白龍和挖出妖珠擋在他面前的遲迢慢慢重合,應向沂再也忍不住,抱住了頭,悲慟不息。
他的預感成真了。
他知道這個故事的真相后,並不覺得輕鬆,只覺得心疼。
先天不足,是因為抽出了魂魄保護我。
結緣線不是神君和巫行翮的,而是我為你綁上的,夢境的起源也是我們的曾經。
早在我不知道的時候,你就一直陪伴著我,保護著我。
我的離開是因為你,我的歸來和留下也是因為你。
……
原來你是,我養的小龍啊。
原來我早就作出了承諾,准許你喜歡我。
原來我花了這麼長時間才明白何為七情六慾,才明白,我一直都愛著你。
不是小綠茶,從來都是我的寶貝,是我唯一的偏愛。
作者有話說:
這是加更,明晚正常更新哈——
感謝在2022-09-1720:53:58-2022-09-1820:22:2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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