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長谷川徹在此之前從沒進入過易感期。
一般來說,Alpha的易感期從二十歲成年就會開始。可長谷川徹都已經過完二十一歲的生日了,易感期卻遲遲不來。
錆兔對此很是擔心,前段時間還特意帶著長谷川徹去醫院檢查了一番。一整套流程下來,Alpha在醫院暈頭轉向,檢查結果依舊是腺體與激素水平一切正常。
這也是當然的啦。Alpha有治癒愛麗絲,身體如果有什麼毛病,只要隨便在身上哪兒拉一道小傷口,都能從頭到腳地給自己完美治好。
所以易感期遲遲不來多數是心理因素——醫生如是分析道。
雖然長谷川徹對陌生Omega的信息素無比排斥且畏懼。但反之,如果是熟悉的Omega——例如錆兔的信息素,長谷川徹倒不會產生那麼嚴重程度的抗拒。
說到底還是由於年少時所受到的打擊太大,長谷川徹如今對不熟悉的Omega絲毫不信任,害怕自己受到二次創傷。
而戴上信息素阻礙器后,在Alpha眼裡所有人的第二性別都沒有意義,自然也可以正常相處。
這也導致長谷川徹從一開始就沒有往自己也可能進入易感期的方向想。
褐發Alpha有些恍然,反手摸了摸自己的後頸——指尖觸到了項圈。他抬頭看著和他說話的諸伏景光時,眼裡又帶著明晃晃的困惑,像是根本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出現這種癥狀。
諸伏景光感覺自己的頭開始痛了,「你不會、阿徹,你不會沒打抑製劑吧?」
說完他又覺得這種事情根本不成立,發情期的Omega不打抑製劑根本不可能撐到現在——更別提長谷川徹還是自己開車來的。
除非被Alpha標記過,可是後者的可能性幾乎沒有。
然後長谷川徹在兩人的注視下,非常誠實地搖了搖頭。
諸伏景光:「......」
他扶了下額頭,拿起外套就往外走,「我去藥店給你買,你先坐在這休息一下。」
降谷零在一旁發出了被哽住的聲音。
這小鬼到底是怎麼長這麼大的啊?怎麼身為Omega這種常識都——
等等、
降谷零思緒頓住。
已知長谷川徹是個好騙的笨蛋,長得還特別漂亮,附加條件是這傢伙一直都戴著信息素阻礙器——這種昂貴的醫療器械,也有可能成為某些惡趣味的、帶有性丨暗示元素的存在。
金髮青年突然將思維轉到了一個從未有過的方向。
他迅速在腦海里將日本現有的Alpha名單過了一遍。雖說有的Alpha選擇不公開且不享受獨屬於Alpha優質的資源,但本國籍的Alpha一旦超過三十歲還是單身,就會強制進入信息素匹配中心,這時候即便不願意也不得不進入公眾的視野了。
他記得,上一次更新名單時,新加入的那個Alpha名字是……森鷗外。對方好像是突然選擇公開身份的,好像也有了Omega伴侶。
降谷零當然沒有直截了當地問長谷川徹是不是被某個Alpha欺騙著標記了,而是換了稍微委婉的問法。
「阿徹,你認識森鷗外嗎?」
而長谷川徹怎麼也沒想到會在這裡陡然聽見森鷗外的名字,整個人都下意識打了個哆嗦,瞳孔顫顫巍巍地看向金髮好友。
他那過分驚恐的反應讓回答不言而喻。所以真相可能遠比自己想象得更糟,降谷零在暗處捏緊了拳頭。
降谷零深吸一口氣,極力保持鎮定,「那你戴阻礙器也是因為他嗎?」
長谷川徹根本不理解話題為什麼會突然轉到這上面來,他也一點都不想在兩位摯友面前談論以前的破事。哪怕現在只是回憶起當初的場景,他都忍不住想立刻到橫濱把森鷗外揪出來揍一頓的衝動。
易感期讓他變得無法容忍森鷗外曾經對自己的所作所為,尤其是——森鷗外如今也是Alpha,這已經可以稱得上是Alpha之間的挑釁行為了。
但他更不想欺騙降谷零。
於是褐發青年抿起嘴角,不情不願地、極小幅度地點了下頭。要不是降谷零一直在關注他,大概根本看不出來這動作。
果然是這樣。
降谷零灰紫色的眼眸黯淡,隨後沉澱起怒火。他就知道,就憑著這張臉,長谷川徹就能吸引到無數變態,尤其是Alpha中的變態。
一位Alpha憑什麼能標記那麼多Omega,那是愛情嗎?還只是想要滿足他們自己的私慾?那些執政的Alpha只會讓這個國家越來越爛。總有一天,他要推翻這種不合理的制度。
但現在更重要的是,讓還沒有完全跳入火坑中的長谷川徹及時脫身。
「聽說Alpha一點都不負責。」降谷零意有所指道:「很多Alpha都已經有一位Omega了,還在想著再多標記幾個。」
「戀愛這種事情當然要一對一,才算是真心。你說呢,阿徹?」
金髮Omega說的話年輕的Alpha根本不懂。
長谷川徹本想胡亂點頭,可轉念想到了宇髄天元先生和他的三位Omega老婆,覺得金髮摯友說得又並不是非常對。
於是褐發青年立刻給自己認識且崇拜的Alpha前輩正名,「可是宇髄先生就很負責,也很愛須磨前輩她們。」
降谷零瞳孔地震,下意識緊握住桌角。
阿徹招惹到的竟然不止一個Alpha?不是說Alpha很是稀少嗎?為什麼阿徹一下就惹上兩個啊!
不行,今天他一定要將阿徹的思維糾正過來。
金髮Omega露出異常嚴肅的表情,他那雙灰紫色的下垂眼凌厲起來時極為唬人。
「聽我說,阿徹。戀愛是只能存在於兩個人之間的事情......」
他想起自己的幼馴染對面前之人流露出來的感情,不由得將陽光下的那個帥氣小鬼往更心中深處藏了藏,哪怕這個決定讓他眼睫都輕顫。
「真正的愛情是不容許第三者出現的,這樣對任何一個人都不尊重。」
Alpha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可是零,我目前還沒有打算找Beta談戀愛。」長谷川徹疑惑,「為什麼要和我說這個?」
降谷零反倒是在他的話語中抓住了另外一個重點,心裡隱隱覺得哪裡不對勁起來,狀似不經意地問道:「你喜歡Beta?」
長谷川徹毫不猶豫地點頭,語氣非常篤定,甚至絕對不會讓人懷疑他說出這句話的決心,「如果說是未來一定要談戀愛,那我肯定會找Beta。」
還沒有等降谷零再說些什麼,學習室的門就被打開了。諸伏景光拎著一袋葯走了進來,哪怕是在初春的季節,他的髮絲也被汗水打濕,有些許黏在額頭上。
大概是一路跑著去的。
黑髮Omega反手關上門,見兩人紛紛朝只看過來,不由得笑道:「怎麼了,表情都這麼嚴肅?」
降谷零欲言又止。
諸伏景光也不再多問,畢竟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將葯袋放在桌子上,長谷川徹立刻好奇地探頭去看。
除了應該是買給自己的體溫計和退燒藥之外,還有Omega發情期抑製劑、Omega發情期抑制貼......
原來景光是Omega嗎?
褐發Alpha眨眨眼,直到他看著黑髮青年拿起了那支抑製劑,對著自己開口:「徹,需要我幫你注射嗎?」
長谷川徹:「?」
長谷川徹:「......啊?」
Alpha滿眼迷茫地看了看諸伏景光,又轉頭看了看神色正常,甚至對此問話無比自然的降谷零,終於意識到他和他的摯友們之間好像存在了什麼信息誤差。
他用指尖壓住自己的項圈,指甲蹭了蹭外表的皮層,極其小聲道:「可是景光......我是Alpha啊。」
長谷川徹說完就閉嘴了。
於是滿屋寂靜。
三人我看看你,你看看我,一時間誰都沒有接下一句。
諸伏景光拿著那支抑製劑,像是燙手山芋一樣,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Alpha有些不知所措地舔舔嘴唇,「我沒有故意瞞著你們......只是我覺得這在我們的友誼之間不是那麼重要的。」
哪怕是好脾氣如諸伏景光,此刻也有些不知道說什麼的鬱卒。想生氣,但又不完全對誰生氣,只是覺得剛剛的事情有些荒唐得好笑。
他嘆了口氣,將抑製劑放回葯袋裡,然後坐回椅子上,目光發直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沉默,依舊是沉默。
長谷川徹著急地快哭出來了,他想替自己解釋,但是又不知道該怎麼說。眼眶開始泛酸,他滾了滾喉結,將酸澀硬生生壓下去。
現在哭出來,一定會被更討厭的吧。
可是他真的真的好喜歡零和景光,想要和他們做一輩子的摯友。現在還沒有開始,就要結束了嗎?
這間小學習室頭一次迎來如此沉重的氛圍。
等降谷零從巨大衝擊中回過神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一隻眼眶紅紅,在掉眼淚的褐毛小狗。豆大的淚珠匯聚在眼眶裡,濕漉漉地暈出一片,又悄無聲息地掉落,鼻尖都憋得通紅。
見降谷零看過來,Alpha無比慌亂地眨眼,意圖甩掉蓄在眼眶裡的淚水。
「我沒想哭,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控制不住。」他開口,聲音啞啞的,還帶著哭腔,「別討厭我。我是.....我是真心想和你們成為摯友的。」
降谷零:「......」
諸伏景光:「......」
心中再多的複雜情緒都被這一句話澆滅了。
沒辦法,當初選擇接納這個傢伙的時候早就該意識到,漂亮笨蛋永遠都不會變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