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用摯友情
可能對於長谷川徹來說,友誼就是至高無上的純白,哪怕是天崩地裂都不會黑下來。陡然間告訴他友誼變質——還不止一份,自然是無所適從。
他又是個心思藏不住的,第二天一早爬起來參加早訓時,幾乎是任誰都能察覺到這位警校唯一alpha的不對勁。
每天都陽光燦爛的小白菜能稱得上是鬼塚班吉祥物的存在,帶著笑意在人面前晃上幾圈就能將那種從內散發的快樂感染他人。
長谷川徹是踩著集合哨吹響的一秒前入列的。
鬼塚八藏盯著褐發青年難得的糟糕臉色看了幾秒,什麼也沒說——大概以為他夜裡又出門行俠仗義了。
alpha是坐在操場上靜了一夜,直到天邊捲起晨曦的魚肚白才回的宿舍。眼下他剛回去換好警校制服,低頭垂眸在伊達航與萩原研二的中間站定,身體僵直到連伊達航都能感覺到那種無措。
有教官盯著,萩原研二隻能胸腔壓著一聲悶笑。
聲音不大,但是足以讓耳力靈敏的長谷川徹聽見。一夜未眠的褐發青年著實有點委屈,可又無處可訴,只能抿緊唇角。在鬼塚八藏剛吹響哨子時,便甩開所有人,只管悶頭往前跑。
剛習慣性打算上前並肩的降谷零:「?」
金髮青年又向前追了幾步,但長谷川徹大抵是打定主意不讓任何人和自己有搭話的機會,速度很快,只留給眾人一個不太瀟洒的背影。
「阿徹怎麼回事?」降谷零借著鬼塚八藏看不到的角度去問自己的幼馴染。
很顯然,諸伏景光也是不太明白。
昨天給長谷川徹發的消息,是全數石沉大海般沒有任何回應。要不是後來班長過來送alpha帶回來的和菓子,他還要以為阿徹還未歸校。可消息不回,諸伏景光也屬實不放心,想要去對方宿舍看看情況——結果自然是闖了個空門。
可幾秒后,他們就不必再猜測這一問題的答案了。
因為狼人們選擇了互咬自爆。
「喂,hagi。」松田陣平用手肘搗了搗身旁的萩原研二,語氣不算太好,頂著一雙下面稍有青黑的半月眼,「你前天告白的時候到底幹了些什麼啊。」
他們幾人已經習慣了泡在前面互相較勁,所以哪怕松田陣平記得壓低聲音,但說話的內容也依舊清楚地傳入其他友人耳中。
諸伏景光腳下差點一個踉蹌,降谷零也沒有好到哪裡去。金髮青年帶著震驚的神色轉頭看向落在後面幾步遠的萩原研二,那雙同樣帶有下垂弧度的眼尾此刻填滿了不可置信。
伊達航聞此,幽幽嘆了口氣。
而諸伏景光終於想明白昨天送和菓子時,自家班長那複雜又欲言又止的神色到底是在想說些什麼。
萩原研二一時之間,分別接收到了來自好友們的幾份不同情緒。而他早就對此做好了心理準備——畢竟身為「摯友」的他們,第一份告白總歸是最特殊的,能理解。
並且在告白之後的這幾天,alpha的反應自然也是在他的預料之內。萩原研二要的就是這笨蛋小狗糾結后的緩慢開竅——最起碼要意識到自己大的最終目的並不單純吧?
而在長谷川徹會刻意躲避自己的行為基礎上,他這群聰明的摯友們自然會毫不費力地挖掘出真相。
萩原研二盯著各種目光,帶著並沒有多少歉意的笑容,仔細看看大概還流露出一絲勢在必得,「每個人的追求方法都不一樣,不是嗎?有保守派的話,自然也是有激進派的。」
捲髮青年打了個哈欠,他同樣過了一個不怎麼安穩的夜晚,甚至拼好的樂高也沒能送出去。「別說這麼多廢話,hagi。我就是想知道,阿徹到底怎麼就知道我也喜歡他了。」
按理說,萩原研二告白時並不會關乎到其他人,也不可能會傻瓜到為自己的情敵也墊上一墊。可事實是擺在這裡,長谷川徹昨天就是想去找他確認一個答案。
松田陣平的身上還有著被長谷川徹臨時標記后的信息素殘留,即便已經過了一夜,也未曾淡上半分。這讓他一開口,便成了眾矢之的。
「說起來,松田才是最後一個接觸阿徹的吧?」諸伏景光若有所思,未等萩原研二開口回答,矛頭就直指捲髮好友。他的視線在另外一對幼馴染身上來回遊移,「你就沒有說些什麼嗎?」
「哦,和hagi一樣啊。」松田陣平露出笑容,「我也不想再玩什麼摯友情煮青蛙了,反正結果都是一樣的。」
「——大話不要說太早啊,捲毛大猩猩。」降谷零忍不住去潑涼水,他們本來就日常互懟,更別提現下是在這種敏丨感的話題上,「看起來你告白結果一定不算好吧。」
松田陣平臉頓時黑了下去。
「怎麼?金髮混蛋,你是有信心不會被拒絕?」
根本沒有。
摯友與戀人之間的差別可不是通過表明心意就能解決的。
當出現第一位捅破那層紙的人時,幾人本互相制衡的局面就會被打破。
就如同覆在瓶口的薄紙,輕輕一戳,那還未煮開的溫水便全數灑了出來。
「我發誓,小陣平。」半長發青年舉起自己的右手,大拇指向內彎折,其餘四根豎直,「這絕對不是我說的。」
但源頭一定是他。
曾經被長谷川徹那篤定到幾乎要成為alpha自己心中聖經的「摯友論」撲蓋過一臉的諸伏景光輕嘆了口氣。他幾乎是已經能想象到褐發青年是如何在被摯友告白的情況下慌張到回家求助,隨後得到更大的衝擊。
若不是自己也是被迫坦誠的一員,諸伏景光幾乎要為褐發小狗憐愛數秒了。
事已至此,看來就只有等阿徹自己先消化掉一部分情緒,然後將原先的計劃另做打算了。
操場上早就不見長谷川徹的人影。
為了不被逮住,可以說是將呼吸法都用上了。
可惜躲得了一時,也躲不了一世。甚至這一時還沒到,特意縮在食堂角落裡的褐發青年就被堵了個正著。
看起來哪怕跑得快,因為食物溫度而不得不細嚼慢咽也依舊成為逃生路上的絆腳石。
諸伏景光先一步端著餐盤在alpha對面落座,帶著笑意,像是無事發生那般打了招呼。長谷川徹胸口一滯,悶聲回了一聲早,只不過聲音蔫巴巴的,像脫水小白菜。
另外兩位是互相眼神打架著過來的,不動手的原因大概是手裡有餐盤,時間點也並不適合約架。長谷川徹嘴裡本就不香的早飯在包圍圈下頓時渾然無味,他機械地咀嚼幾下雞蛋,囫圇咽了下去。
一勺熱湯在勺子里晃蕩,alpha默不作聲地往嘴裡送,像是這勺一點油花都沒有的味增湯有什麼未曾發現的自降溫奧秘一樣。果不其然,舌尖被燙得一哆嗦,但被他強行忍住了,並沒有表露出來。
氣氛屬實詭異。
伊達航本來想端著餐盤過來,但看見那幾位好友一副不會善罷甘休的模樣,頓時腳步一頓。他強行無視掉alpha投過來的足夠可憐的求救眼神,一邊哀嘆著自己已然逝去的良心,一邊去和鬼塚班的其他同學拼桌。
他實在是沒有辦法摻和那一腳,只能替自己的alpha友人先行祈禱了。被這幾個傢伙同時看上,簡直不知道能說些什麼好。
長谷川徹心裡再彆扭,也不會故意無視掉和自己說話的人。他的機械式吃飯效率略顯低下,又有幾人故意挑起的其他話題慢慢磨,直到萩原研二帶著冰牛奶來都還沒有吃完餐盤裡所有的食物。
最靠近長谷川徹的三個座位已經被分別佔去了,他也並不介意,將餐盤在斜對面的那個座位放下。
三道眼刀齊刷刷往他身上釘。萩原研二悠哉自得,全當沒有感覺到,將特意去自動販賣機那邊購買的盒裝牛奶往長谷川徹手邊推。
他坐下,在褐發青年抬眸看過來時再次露出那種柔軟的情緒,像是將自己脆弱腹部暴露出來的無辜小獸,「拜託,就不要刻意躲開我嘛。」
他的舉動可以說是往好不容易維持住表面平靜的油鍋里濺了滴水,噼里啪啦炸開了所有。
「你剛剛不就說很餓了嗎,hagi。」松田陣平仗著自己坐在長谷川徹的旁邊,角度很難被看見,他露出足夠可怕的笑,夾起玉子燒就往對面幼馴染嘴裡塞。
今天食堂里的玉子燒帶著菠菜碎。菠菜在這個國家是很常見的一種蔬菜,也會頻繁出現在家裡的餐桌上。按照常理來說,萩原研二應該對菠菜的接受度很高,但事實卻恰恰相反。
他很不喜歡吃菠菜。
不喜歡,卻也能吃——因為他不過敏。
而和他一起長大的松田陣平自然是清楚對方的各種喜惡。
萩原研二皺巴著一張臉,快樂頓時蕩然無存,苦兮兮地嚼著被強塞進嘴裡的菠菜玉子燒。但即便這樣,他也不忘用眼神示意長谷川徹。
長谷川徹剛要說些什麼,那盒冰牛奶就被坐在另一邊的降谷零伸長胳膊撈走了。
金髮青年故作鎮定,就好像半路打劫的不是他。他們以往做過很多次這種互相搶水喝——尤其是體能課上或者是被罰掃浴室時——的舉動,但從未哪次像現在這樣含義更加莫測的。
降谷零一邊撕開牛奶盒的尖角小口,一邊學著露出那種無辜的笑容,「謝啦,萩原。」
萩原研二:「……不客氣,小降谷。」
如果不聽他快要將牙齒咬碎的強忍,那就是真的不客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