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 88 章
第二天,所有的工人被叫到一塊空地上,陸韞公司的財務和出納坐在桌子後面,空地站得滿滿當當,烏壓壓一片,起碼上百號人。
臘月的天寒風呼啦啦地吹,可工人們翹首以盼,熱切地看著中心桌子上擺著的箱子,裡面裝了滿滿一箱錢。
再不發錢,他們連回家的火車票都買不到了。
鋼筋班組,木工班組,還有腳手架班組,各個包工頭都縮著脖子站在一旁,手裡拿著筆記本,筆記本上記錄著每一個工人出勤的天數,以此來計算工人的工錢。
工人自己也會記錄上班天數,兩邊一合計,沒有誤差就可以發錢了。
倒是沒有包工頭在這上面弄虛作假,可以找理由扣錢,但是不能在幹了多少天活這上面做文章,不然手底下的人得全跑光。
陸韞站在一旁,看著工人們喜笑顏開地領了工資,拿到工錢,每個人的臉上的洋溢著幸福,他們在外工作一年,終於可以回家跟家人團聚。
陸韞讓胖子盯著發,自己去找甲方的負責人要進度款,這都到年關了,怎麼樣錢都得在年前撥下來。
吳曉夢也沒閑著,她帶著黃阿姨出門採購年貨,買了一些煙花炮竹,又買了水果,瓜子花生,對聯門神,還買了雞鴨魚肉。
黃阿姨過年的時候要放天假,回家過年,杜姐則一直在他們家照顧朵朵。
買了幾大包東西,吳曉夢拿兩塊錢,請了幫挑工送上輪車,他們坐著輪車回了家。
陸韞跑了好幾天,進度款終於下來了,他先將家庭的備用金給補了回去。
今年他們就在新家過年,不去陸家,也不去吳家村。
吳曉夢想起忘記給鄧萍買衣服了,剛好陸韞也忙完了,兩人一起去百貨商場,吳曉夢自己買了一身衣服,又給陸韞買了一身,還給女兒買了幾套小衣服。鄧萍的衣服也是在張麗那買的,是一件皮草,張麗又要送毛衣,吳曉夢沒要。
才剛要走,吳能富提著什麼東西過來了。
看到吳曉夢他們,吳能富有些驚訝,看他們大包小包地提著,笑道:「二姐,姐夫,你們買衣服呢?」
吳曉夢不知道吳能富沒回家,「能富,你怎麼還沒回家?」
吳能富笑著摸了摸後腦勺,「麗姐還開店呢,她幾個小的沒人照看,我幫她照看幾天。」
吳曉夢的目光轉向張麗,張麗臉有些紅,但也沒有否認,吳曉夢心裡就有數了。
「那行,我們就先走了。」
陸邦良上次受傷,一直在住院,這些天恢復得差不多了,陸韞打算將老爺子接到家裡來。
兩人帶著給鄧萍和可可買的衣服去了玫瑰園,安盛平他們還沒有放假,家裡只有陸洋和鄧萍,宋阿姨回家過年去了。
鄧萍抱著可可餵奶粉,陸洋給開的門。
陸韞拿出吳曉夢給可可買的衣服,「這是曉夢給可可買的羽絨服。」
吳曉夢則拿著皮草放到沙發上,「媽,這是送給你的新年禮物。」
鄧萍早就放假了,她看了一眼那件淡紫色的皮草,款式看著挺時髦,她今年都沒買過什麼新衣服,這件剛好過年穿,親生女兒沒給自己買什麼東西,這個曾經看不上的兒媳婦反而惦記自己,心裡熨帖不已,難得誇吳曉夢,「曉夢就是懂事,體貼。」
吳曉夢笑了笑。
看他們沒帶孩子過來,問道:「怎麼沒帶朵朵一起過來?」
陸韞解釋道:「天太冷了,她一直在暖氣房裡,突然出來容易感冒。」
鄧萍點點頭,「也是。今年過年你們來這邊過吧?」
吳曉夢和陸韞結婚都一年了,一家人還沒好好地坐在一起吃過飯,考慮到這一點,吳曉夢同意了下來。
從玫瑰園出來,吳曉夢和陸韞將陸邦良接了出來,連帶照顧陸老爺子的護工。
回到家,陸韞還擔心老爺子會不適應,沒想到陸邦良自己在院子里散起步來,精神很好,陸韞嘗試拿出老爺子最喜歡下的圍棋,陪老爺子下棋。
下午,吳能富來了一趟,特意送東西過來,買給朵朵的。
吳能富給朵朵買的是一輛嬰兒推車,等天氣暖和些了朵朵就可以用,家裡已經有一輛了,吳能富買的這輛也是大牌的,剛好換著用。
吳能富從兜里掏出一個小盒子,一打開,裡面是個掛飾,小金龍,朵朵屬龍。
吳能富笑道:「這是張麗給孩子買的。」
掛墜不小,起碼得五六百塊,禮重,心意也重,吳曉夢收下了,「替我好好謝謝張麗。」
到了年十這天下午,他們去玫瑰園吃團圓飯,吳曉夢抱著孩子和爺爺坐在後排。
吳曉夢怕溫差太大孩子適應不了,用厚厚的軟羊絨毯子將朵朵裹得緊緊的。
陸邦良坐在旁邊,格外地安靜,微笑著看著朵朵咿咿呀呀的。
沒多久,他們到了玫瑰園,陸韞扶著陸邦良,吳曉夢抱著孩子,上了樓。
鄧萍在廚房忙碌,安盛平在幫忙洗菜。一進門,陸韞就挽起袖子進廚房去幫忙,吳曉夢抱著孩子坐在客廳,要一邊看著爺爺,一邊照顧孩子。
陸洋也坐在客廳看電視,這彩電還是陸韞給他們買的。
沒多久,可可睡醒了,哭了起來,陸洋像沒聽到,不管不顧。
吳曉夢看不過去,去把孩子抱了起來,換了乾淨的尿布。
換尿布的時候,吳曉夢看了一眼孩子的長相,看著眉眼確實跟林峰很像,特別是眼睛,和林峰幾乎一模一樣。
吳曉夢看了陸洋一眼,陸洋之所以這樣忽視這個孩子,會不會是因為她也發現了孩子像林峰。
差不多六點鐘左右,飯菜上了桌,一家人圍著桌子坐下,開始吃年夜飯。
吳曉夢在陸洋臉上看到了些許喜意,倒是挺驚訝的,自從陸建國出事,陸家地位一落千丈之後,她幾乎沒在陸洋臉上看到過笑容。
等到吃飯的時候,才從鄧萍那裡聽到了原由。
原來是安盛平升了一級,從小科員升成辦公室主任了,難怪陸洋臉上見著了笑意。
也許是心情好,今天陸洋沒找吳曉夢的茬,反倒是興緻勃勃地說道:「明年我們就要搬出去了,到時候你們將媽接到你們那邊去住吧,我們也不住玫瑰園這破房子了,隔音太差,我都快住出神經衰弱了。」
吳曉夢沒吭聲,陸韞問他們,「你們要搬到哪去?」
「盛平他們單位也要分房子了,也是電梯房,九十多個平方,我們出錢裝修一下就行。」
吳曉夢一直沒說話,今天陸洋倒是很給安盛平面子,她心裡覺得驚奇,陸洋不是一直看不上安盛平的嗎?怎麼還願意跟對方一起搬出去。
鄧萍也笑吟吟地低聲說道:「陸洋又懷孕了。兩個多月,之前沒跟你們說。」
安盛平臉上也露出笑容來,「是啊,洋洋懷孕了,她在玫瑰園住不習慣,明年開春我們就搬出去了。到時候媽...」
他還沒說完,鄧萍主動說道:「我學校也分了集體房,我搬去學校住吧。」
陸建國雖然進去了,鄧萍沒跟陸建國離婚,一直都沒提,應該是要等陸建國出來。
飯吃到一半,門突然被人敲響了。
今天是大年夜,按理來說應該不會有人上門,陸韞離門口最近,起身開了門,門外面站著一大一小兩個人。
女人看著陸韞,一臉的羞愧,「阿韞。」
鄧萍在後面沒看清人,一面走過來,一面問,「誰啊?」
等走到門邊,看清外面站著的人,臉色頓時變了,「你來做什麼?」
門外站著的女人是鄧萍的親妹妹,鄧霞,今晚上飄了雪,她頭髮上還有未化開的雪花,鄧霞牽著一個小男孩,那模樣看著和陸建國有幾分相似。
鄧萍臉色難看,伸手就要關門,被鄧霞擋住了,淚目盈盈,「姐,我知道你恨我,可是鍾兒是陸建國的兒子,我現在身無分文,也沒有地方住,鍾兒是陸家的兒子,我實在沒有辦法了,才把他送過來。阿韞,這是你弟弟啊!」
陸韞退後了一步,看了一眼那個叫鍾兒的小男孩,「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鄧霞之前一直住在陸建國的房子里,娘倆一直都是陸建國養著,鄧霞不像鄧萍,鄧萍有學歷,就算陸建國倒台了,鄧萍也能工作養活自己,鄧霞這麼久一直在找工作,她被當成金絲雀圈養了這麼多年,什麼工作都做不了。
身上的錢都快用完了,而鍾兒還要上學,之前一直在貴族學校上學,現在鄧霞交不起學費了,轉學也辦不了,只能求上門來。
鄧萍看向那個孩子,小男孩害怕地看著她,緊緊地拉著媽媽的衣角。
「走,你們走!」
鄧霞之所以知道他們的住處,是跟蹤過安盛平,她本不想求上門來,這太下賤了,可她實在沒了辦法。
陸建國判了十年,等他坐完牢出來,都已經是六十多歲的老人了。
鄧萍將陸韞拉開,忍著怒氣讓鄧霞走,她死活不走,鄧萍氣不過,一把抓住她的頭髮,重重地甩了她兩個耳光,早在她知道鄧霞就是給陸建國生私生子的情婦的時候,她就想這麼做了。
「滾!別再出現我面前!」鄧萍一把將人推開,關上了門。
小男孩的哭聲傳進來,「媽媽,我們走吧!」
那個女人口口聲聲是說陸韞是小男孩的哥哥,試圖將小男孩扔給陸韞來養,這是陸家的家事,吳曉夢坐著沒動,但陸韞也沒讓她失望,將這莫名其妙的包袱給踢出去了。
鄧霞今天鼓起勇氣求上門來了,就不會這樣善罷甘休。她知道自己的行為是不恥的,可是她沒有辦法,就像當年委身陸建國,給他做情婦的時候一樣,她沒有辦法,她養活不了自己和女兒趙潔。
「姐,我知道你恨我,你恨我吧,可是鍾兒是無辜的啊...」
就算將門關上了,門外的聲音都能傳進來。
陸洋霍地站起身,安盛平猜到她要去做什麼,一把將人拉住,「洋洋,別激動,你還有孕在身。」
陸洋氣得想出去將鄧霞打一頓,確實忘記懷孕這回事了。
年夜飯被這樣一攪合,除了陸邦良和吳曉夢置身事外,其他人都吃不下去了。
「憑什麼這私生子要我們來養,有這樣的便宜事嗎?媽,你可別搭理她,我們報警!」
陸洋一說報警,才想起這裡不是陸宅,家裡沒有電話可以用,訕訕地坐了下來。
鄧霞還在門外不停地哀求,鄧萍終於聽不下去,衝過去霍地拉開了門。
「鄧霞,你到底要不要臉?」鄧萍是個體面人,她沒像現在像個潑婦一樣罵過人。
陸洋激動得坐不住,擠到門邊指著鄧霞鼻子罵。
正在這時,朵朵睡醒了,哭了起來,吳曉夢站起來,經過陸韞身邊的時候,彎腰快速地在他耳邊說了一句:「不許你管這件事。」隨即她走過去抱起了朵朵,給她換了尿不濕。
鄧萍和鄧霞吵鬧的聲音太大,引來了同層住戶的圍觀,有人勸道:「這年十這樣喜慶的日子,別吵吵鬧鬧的,有話進去說吧。」
鄧萍是個要臉面的人,眼見鄰居們都出來了,她只好讓鄧霞帶著小男孩先進來。
鄧萍一生愛臉面,兒子娶個二婚女人她都覺得臉上無光,當跟丈夫神似的私生子站在她面前,鄧萍看重的臉面被徹底踩在了地上。
鄧霞是個柔弱的女人,進門之後陸洋不許她坐,她只是垂頭抹淚,一邊哭訴自己帶著孩子活不下去,一邊提醒他們,小男孩是陸建國的兒子。
鄧萍的臉既青又紅,陸洋更是氣白了臉。
吳曉夢將陸韞叫進了房間,「韞哥,朵朵好像拉粑粑了,你打點熱水過來,我們給她洗洗。」
陸韞一聽,趕忙去廚房燒熱水。拿著可可的盆,倒了一盆熱水端進房間。一進房間,看到吳曉夢正在逗朵朵,朵朵躺在襁褓里,看著媽媽笑。
女兒的笑差點融化了吳曉夢的心,她抱著女兒親了親。
「拉了嗎?我來洗吧。」陸韞說著就準備朵兒抱過去,被吳曉夢輕輕地拍開了。
「坐著吧,咱們在這坐一會兒。」
陸韞愣了愣,立刻反應過來,吳曉夢是故意將他叫進來的。
「外面那事媽自己能處理好,你站在那,別讓人家給盯上了。」
幸好陸韞在結婚之前就意識到吳曉夢肯定不適應陸家的複雜,另外買了婚房,平時吳曉夢不用跟她們住在一起,不然日子肯定沒有現在這樣安穩。
陸家的事情吳曉夢幾乎都沒有摻和進去過,都是陸韞一個人處理,吳曉夢也不會管他,但是今天不行,她要將陸韞叫進來,這事她不讓摻和進去,父親的私生子,管他什麼事?
陸韞也不想管,夫妻倆坐在房間里逗逗女兒,外面的哭聲一直持續著。
「我想做個茶飲包,就在食品廠加工,但是紅茶和綠茶得去產地找,我在想,要不要專門成立一個部門來做這個事情,但是我現在手底下沒多少人可以用。」趁著這個時間,吳曉夢跟陸韞說起自己的商業規劃。
她想做的事,陸韞的態度都是支持,但還是提了自己的建議,「但是你現在還沒有形成規模,這可能是虧錢的項目。」
原材料,人工,運輸,加工,這一系列成本算下來,可能一杯茶飲的賣價還不夠成本。
吳曉夢被他的話潑了一頭冷水,頓時清醒過來,「確實,店裡現在賣的飲品都是能就地採購和加工的,像這種異地採購加工確實成本上要高很多。」
陸韞分析道:「你這個茶飲包,我聽你說下來,其實就是偏日常的飲料,賣不上高價,如果你想因此去建立一個基地,建立一條完整的生產線,這代價會很高。蘇城旁邊也有茶園,不是名茶,但是做日常的飲品足夠了。」
吳曉夢一琢磨,確實和陸韞說的差不多,她一杯飲品頂多賣個一兩塊錢,用普通的茶葉足夠了。
包括果茶裡面要用的水果,蘇城附近就有很多蔬果園,直接跟他們採購可以。
陸韞又說道:「我想把食品廠的蛋糕生產線砍掉,如果你要做果茶的生產線的話,但你說的這個東西,我都沒有聽說過,不知道要怎麼做,可能得花錢去研發。」
兩人談了半天,客廳里的動靜就一直沒有停過,鄧萍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幫老公的情婦養孩子,何況這人還是自己的親妹妹。陸洋的聲音很大,幾乎都是辱罵對方的,鄧霞也不還口,任她罵出氣,她指了指小男孩:「洋洋,這是你弟弟啊。」
陸洋瞪著小男孩,面對小男孩那張跟陸建國有幾分相似的臉,說不出話來。
吳曉夢以朵朵困了為由,讓陸韞先送她和爺爺回家。
走的時候陸洋還拿眼睛瞪她,吳曉夢抱著孩子就走了,陸韞送他們回到家又去了玫瑰園。
今天是大年夜,吳曉夢沒忘記給朵朵準備壓歲錢,她拿出張玉蘭送的黃金平安鎖準備放在朵朵的床邊,剛從抽屜里取出來,抽屜里還放著張麗給孩子買的掛墜,她拿金鎖的時候不小心掉在了地上,撿起來一看,金鎖竟然磕了個印子。
吳曉夢愣了愣,找出指甲刀,上面有磨指甲的鐵片,一磨,上面的黃銅全掉了。
吳曉夢將金鎖放了回去,拿出自己前兩天在商場給朵朵買的金手圈給朵朵帶上,這手圈有點重,只能戴一會兒。
等從房間出來,陸邦良正坐在搖籃旁,一臉慈愛地看著朵朵。
「爺爺?」
陸邦良沒有反應,只是看著朵朵笑。
吳曉夢給護理陸邦良的阿姨和杜姐都發了紅包。
陸韞差不多十二點鐘才回來,吳曉夢沒問,陸韞也沒告訴她是怎麼處理的。
大年初二,吳曉夢得回吳家村拜年。
在這之後,月就是採茶季了,要想籌備茶飲包的生產線,現在就得去找合作的茶園,雖然對茶品質要求不高,但吳曉夢還是想找一些好一點的茶園,就在蘇城附近找,省去一筆物流費。
拜年的東西是提前準備好的,給吳建國帶的酒,還買了些水果,另外給幾個孩子準備了紅包。
今年吳家這個年過得格外蕭條,看到吳曉夢他們回來,吳建國才精神不少,吳曉夢沒把朵朵帶來,孩子都兩個月了,吳建國還沒有見過外孫女。
吳曉雲今年回來過來了,小姑娘大變樣,穿著時髦,還做了髮型,皮膚也養白了不少,嘴上還塗著口紅,人也瘦了,看著苗條又漂亮。
吳曉夢笑她,「哎呀,真不愧是從大城市回來的人啊,要不是你讀了大學,這相親的人能排到村口吧。」
吳曉夢笑得明眸皓齒,朝他們車上張望,「我侄女呢?」
「孩子太小了,沒帶過來,一會兒你跟我們一起回城,看看你小侄女。」
吳曉雲一口答應下來。
過完年,吳曉夢也想抽時間去首都看看,看看茶飲店經營得怎麼樣。
張玉蘭悄悄地跟吳曉夢說道:「你爸念叨好幾天了,說你拜年的時候要帶外孫女來,他連紅包都準備好了。」
吳曉夢說道:「孩子太小了,路上又冷,帶著過來受罪,爸想看,晚上跟我們一起回去啊。」
張玉蘭搖頭,「你爸受了這麼大的打擊,現在門都不愛出了。」
劉秀英進廚房來幫忙,笑著問吳曉夢,「曉夢怎麼不把孩子帶來,多玩幾天再回去。」
吳曉夢看向她,劉秀英今年看著比去年憔悴不少,吳曉夢問了一句,「大嫂店裡生意怎麼樣?」
她問到這個,劉秀英顯得有些尷尬,「還可以,一個月也能掙幾百塊錢。」
對於拿工資的人來說,每個月也是不小的收入,只是他們是將利潤從幾千塊錢做到了幾百塊。
「那也不錯。」吳曉夢隨口說道。
對於別人來說是不錯,但是對於吳曉夢他們,劉秀英知道他們又開了幾家分店。
「對了,怎麼沒看到能富?」吳曉夢問道。
「能富啊,他進城開車去了,今早上才去的。」張玉蘭還奇怪地問,「怎麼,你不知道能富要買車的事嗎?」
吳曉夢還愣了一下,她還真不知道,之前能富也沒跟她說過。
張玉蘭笑道:「哎呀,我還當你知道,能富說他看中了一輛桑塔納,五萬多塊錢,過年之前就交了定金,今天去拿車去了。」
張玉蘭很高興,劉秀英聽了心裡不是滋味,要是自己當初不得罪吳曉夢,還跟他們一起做生意,能文今年是不是也有錢買車了。
「那好啊,他都拿到駕照了,買個車也方便。」吳曉夢挺支持他買車的,之前讓他去學駕照,也是考慮到要買車。
差不多下午四五點,一陣喇叭聲在外面響起,吳建國趕忙出門看,果然看到吳能富開著一台嶄新的桑塔納停在大門口。
還有一群村民跟在後面看,吳能富是慢慢地將車子開進村的,他是村裡第一個買車的,自然都稀奇。
吳建國趕緊將準備好的鞭炮拿出來,在門口放了,去年是不順利的一年,鞭炮聲震耳欲聾,驅散了上一年的陰霾。
吳能富笑著對吳曉夢和陸韞招手,「姐夫,來看看我這車咋樣。」
車雖然不太稀奇,買得起車就太鳳毛麟角了,看熱鬧的村民們羨慕地圍著車轉,問吳能富:「能富,你這車多少錢買的?」
吳能富嘿嘿直笑,撓了撓頭,「四萬多買的。」
周圍人都倒吸一口涼氣,在這個人均家庭存款不過千的年代,一輛四萬多的車,想都不敢想。
「嘖!能富,你這兩年不少掙錢啊!」
怕被仇富,吳能富補充了一句,「貸款買的。」
「嘖嘖,貸款敢貸這麼多錢,也是本事。」
陸韞接過吳能富遞過來的鑰匙,上次試了試,他之前買車的時候也看桑塔納,但是因為還是喜歡越野車,最後買了吉普。
「這車不錯。」陸韞笑道。
吳能富寶貝壞了,路上遇到一個泥坑,濺了些泥巴到車門上,他趕緊打來水,拿了張嶄新的毛巾,蘸水擦乾淨。
吳曉夢提前不知道消息,知道消息得給兄弟的新車掛個紅,她將陸韞叫了過去,讓他去村旁邊的供銷社買兩斤紅毛線回來,一邊一個,掛在了反光鏡上。
吳建國之前都不敢出門,怕見人,如今兒子開回家一輛嶄新的小轎車,一時間又揚眉吐氣起來,雖然他二兒子一家亂糟糟,可他其他的兒女爭氣。
吳建斌混在人群中,羨慕地看著那輛嶄新的黑色桑塔納,他兩個兒子都買不起這輛車,就是城裡的女婿,也買不起,他重重地嘆了口氣,他這輩子,算是徹底被後來居上的吳建國給比下去了。
吳能富開回家一輛桑塔納,沒多久就傳遍了十里八鄉,這回提親的人真是要排到村口了,都是給吳能富提親的。
張玉蘭差點沒挑花眼,覺得這個也好,那個也不錯,讓吳能富選一個,都是十**歲的大姑娘。沒想到吳能富一個都沒看上,張玉蘭還以為他是想再挑一挑。
張玉蘭也覺得吳能富有挑選的資格,倒也沒催他,但這天她家裡又來了個媒人,是給隔壁村的一個姓蔣的姑娘提,小姑娘才十八歲,長得水靈極了,幾乎和吳曉夢不相上下,張玉蘭很滿意,就想給吳能富定下這個姑娘。
但吳能富還是不同意,甚至都不願意跟姑娘見面。
張玉蘭這回覺察出異常了,悄悄地問吳能富:「你是不是還喜歡張麗?」
吳能富沒有否認,「是,我要娶她。」
吳能富以為張玉蘭會更加反對,畢竟他現在擁有十里八村第一台小轎車,在張玉蘭眼裡,就是配大學生也配得上。
沒想到張玉蘭卻說道:「什麼時候?」
沒想到張玉蘭會做出這樣的反應,吳能富反倒愣住了,過了一會兒才說道:「什麼?」
「什麼時候?趕緊把事情定下來吧,張麗都二十六七了,再晚,我怕她生不了孩子了。」
雖然這話不中聽,但是也表明了張玉蘭的態度,她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竟然肯接受張麗了。
這讓吳能富驚訝之極,也驚喜之極,因為張玉蘭之前一直持強硬的反對態度,吳能富還在絞盡腦汁地想要怎麼將張麗娶回家,他甚至想過實在不行就從家裡偷戶口本先去把結婚證扯了算了。
但是張麗不同意,張麗認為自己是二婚,又帶著個孩子,不值得吳能富為她傷害自己的家人。
「我馬上去跟張麗商量,媽,你不知道,這車,張麗拿了一萬塊錢。」
張玉蘭撫了撫胸口,「去吧。」
吳能富歡天喜地地去了。
.......
吳曉夢很快就知道了吳能富準備結婚的消息,婚期就定在正月十六,只有七八天了。
「怎麼定得這樣急?」
電話那頭,吳能富笑道:「我讓張麗等了太久,不想讓她再等了。」
吳曉夢從他語氣輕鬆的這句話聽出來,吳能富這回想娶張麗不是因為同情心也不是覺得她賢惠,他是真的愛上了這個女人。
「行,酒席擺在哪裡?」
「我想在銀河大酒店擺,你上次結婚,那席面真氣派。」
「行,我讓你韞哥去定。下聘這些呢,是在汪家還是?」
顯然這個問題,吳能富和張麗已經商量過了,「就從延安路,張麗的房子里。」
張麗賣豆腐的時候確實也掙到了些錢,她婆婆不停地用各種各樣的借口從她手裡摳錢,張麗最開始進城做生意的時候,個孩子放在家裡,每次回家,老婆子就會指著她鼻子罵,誣陷她在外面賣。
張麗當時掙到了第一筆千塊,用這千塊,從汪家買了個孩子的撫養權,孫子還是姓汪,每年要回家看爺爺奶奶兩次。這是白紙黑字寫清楚了的,當時還請了吳建林他們作證。
「那你們的婚房設在什麼地方?鋼鐵巷?」
吳能富嗯了一聲,「玫瑰園那邊的房子我還沒有裝修,我這幾天先把鋼鐵巷的房子布置出來。」
「那這樣吧,你們的婚房交給我來布置,你去忙別的,張麗還有娘家吧,她雖然是出嫁了的姑娘,但你也得去她娘家走個章程。」
吳能富確實也分身乏術,時間太緊了,「那好,謝謝你,二姐。」
吳能富這聲謝謝說得真心實意,若不是吳曉夢帶著,他現在可能還是吳家村閑漢一個,一事無成都說不定,現在不僅買了房子買了車,見識和閱歷也是當初不能比的。
吳曉夢接下了布置婚房這個活,得先找人去把婚房給粉刷一下,陸韞託人買的進口油漆,結婚當天睡一下,過後他們先去張麗的房子里住,等這邊味道徹底散了,就可以住這邊來了。
這回粉刷的工人是陸韞從工地上找的,幹活幹得最好的一個,刷油漆的那天,吳曉夢去了鋼鐵巷,她得告訴宮人刷的是哪一間。
工人幹活非常的細緻,先將牆上所有的灰塵刷乾淨,在用鏟刀,將牆上凹凸不平的地方修平整,這才開始刷白色油漆。
吳曉夢沒有一直在鋼鐵巷等,她還得去給吳能富買床上用品,張玉蘭被幾個孩子拖著,沒那麼多精神來置辦,這工作自然就落到了她這個姐姐頭上。
逛了半天,吳曉夢買了兩床羽絨被,兩床蠶絲被,兩套四件套,張麗娘家應該不會給她準備這些東西。
等吳曉夢逛完商場,雇了個輪車回到鋼鐵巷,正在搬東西,注意到旁邊停著輛黑色桑塔納,她看著有點像能富的新車,都還沒有上牌。
吳曉夢給了師傅一塊錢,讓他幫忙將東西搬進去,剛商量好,吳能富就從裡面走了出來,身邊還跟著張麗。
「是二姐。」
兩人連忙上來幫忙拿東西,吳曉夢看著張麗笑,「難怪在商場沒有看到你。」
張麗有些不好意思地跟著吳能富叫了聲「二姐」,她比吳曉夢還大幾歲。
吳能富笑道:「我們買了一張席夢思,剛搬過來呢,工人師傅還沒刷完漆,我們暫時放在另一個房間了。」
「那漆是國外進口的,但是也有一定的毒性,你們結婚當天先將就睡一晚,過後還是先去延安路休息吧,等這邊散了味再過來。」
張麗感激地說道:「太辛苦你了,二姐。」
兩人幫著將床品抱了進去,還沒到家,路過之前陸韞租的那個院子,院門開著,裡面有罵聲傳出來。
「以後再敢偷偷地搬到玫瑰園去,我撕了你這老虔婆的皮!」
吳曉夢扭頭看去,是林峰現任老婆,正插著腰,指著張梅的鼻子罵,地上還丟著一堆衣服,林翰站在張梅身邊,怒目瞪著她。
林翰今年八歲,臉色再兇狠也只是個小孩,他盯著郭歡的手,趁著郭歡不備,一口就咬了上去。
郭歡吃痛,一巴掌就打在林翰臉上。張梅見她又打自己孫子,氣得抓起一旁的晾衣架,劈頭蓋臉地朝郭歡打過來。
婆媳倆鬧得不像話。
吳曉夢看了一眼林翰,在前世,這個時候,她為了將林翰的性格扳過來,對孩子嚴加管教,讓張梅心疼了,和張梅的關係也處得很僵。
這輩子,不知道林翰幾個,會變成什麼樣子。
吳曉夢不禁想到了林峰的前妻,韓茹不是已經從國外回來了嗎?怎麼沒管孩子?
此時的韓茹已經焦頭爛額,因為陸建國為她開綠燈辦營業許可的事情被查到,她的外貿營業許可證被吊銷了,現在貨發不出去,貨款也收不回來,跑了以前的關係也沒有用,陸建國的貪污受賄案被立為典型,現在人人都巴不得跟這件事撇開關係,誰還敢惹騷上身呢。
這兩年外貿好做,韓茹仗著自己重生,知道行業未來的走向,知道這些年外貿生意是發財致富的密碼,恨不得天底下每一分錢都被自己掙進口袋,她每次都是重倉壓貨,這回營業許可被吊銷,貨就壓在手上了。
因為沒能按約定交貨,她還會被索賠違約金。她被調查的時候,林峰管理的哥倫外貿公司還沒有被查,她趕緊將法人變更為林峰,自己退出了股東名單,再塞點錢,活動了一下,總算是將哥倫外貿公司保住了。
這樣一來,那些尾款幾乎都收不回來了。她做生意掙回來的錢,甚至是從美國偷回來的美金,幾乎都打了水漂了。
吳曉夢看了吳能富他們買的席夢思,一千二買的,坐上去屁股有回彈感,將四件套和被子都堆在了床上。
婚房這邊的粉刷工作已經接近尾聲了,房間並不大,但因為幹活細緻,從早干到晚,吳曉夢看了看,粉刷得十分均勻,漆剛刷上去,還有一股氣味,工人交代吳曉夢,「這種漆刷上去不能馬上開窗,必須得關個天,等漆干透了,就可以開窗了。」
吳曉夢拿出五塊錢工錢給他,「辛苦你了,還做得這樣細緻。」
「老闆娘,我不要工錢。」
吳曉夢一愣,「為什麼?」
工人師傅憨厚一笑,「去年你給我們墊付了工錢,直接發到我們農民工手裡,我不僅拿到了錢,還多拿了好幾十塊,回家過了個好年,今天聽工頭說是給你幹活,我二話不說就來了,可不是為了掙工錢來的,我是為了報恩來的。」
吳曉夢吃了一驚,她沒想到他們只是做了應做之事,工人師傅卻將之當成了恩德。
「快別這麼說,你們給我們幹活,我們付你們工錢,這本來就是應該的,你們勤勤懇懇地工作了一年,在過年之前保證你們能拿到工錢回家,這是我們應該做的。」吳曉夢將工錢塞給師傅,「今年我們還是會將工錢發到你們手上。」
回到家,吳曉夢還將今天的事跟陸韞說了,「以前你們都是將錢發給包工頭吧?以後能不能都將工錢直接發給工人?」
陸韞知道包工頭想辦法剋扣是常態,雖然都知道這不合理,但是大家還是都默認了,陸韞也沒有想到,工人們會對這件事感恩戴德,想想也是,多拿幾十塊錢,回家可以多給孩子們買些衣服。
「行。」陸韞點頭應下。
「酒店聯繫了沒有?」吳曉夢又問。
「都聯繫好了,但是你們這邊要確定一下人數,好跟酒店定席面。」
吳曉夢他們結婚的時候,定的是十二桌,陸家那邊的親戚幾乎都在陸洋那邊吃席,這邊都是陸韞的朋友和吳家這邊的親戚。
「這個我要問一下能富,看一下張家那邊要來多少人。」
吳曉夢給吳能富打了個傳呼,吳能富剛買的,等了沒多久,吳能富回了電話。
「張家那邊有多少親戚?這個我得問問張麗。」
吳能富去問張麗,張麗直接說道:「我家那邊就不來親戚了,定你們這邊的就行了。」
「怎麼了?為什麼?」
「你汪哥死的時候,我娘家一個人都沒來,我拖著個孩子,生怕來了就要被我賴上,我有一次過年回娘家,我媽跟我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讓我以後少去。從那次以後,我這麼多年都沒有回去過,既然是潑出去的水,沒有再要回去收一次彩禮的道理,我跟你說,我媽那邊我們不去,我也不許你去,我也不許你拿彩禮,一分錢都不行!」平素溫和的張麗頭一回態度這樣冰冷。
吳能富讓吳曉夢就定吳家這邊的席面,將大概情況給她說了一下。
吳曉夢心裡就有數了。
前些年條件艱難多了,自家都吃不飽穿不暖,逼得人斤斤計較,自私市儈,這是時代在這一代人性格上烙下的印記。說不上壞,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可也說不上好,連血緣骨肉都能拋棄。
張麗在城裡掙錢的消息,娘家人早有耳聞,張麗即將要帶著個孩子嫁給吳家村第一富戶的消息更是勁爆,吳能富放著那麼多漂亮黃花大閨女不要,偏偏看上了一個死了男人的寡婦,甘願做個孩子的后爸,這催化了消息的擴散。
張麗的娘家人也知道張麗即將改嫁的消息。
如果張麗嫁的是平常人家,可能他們還不會當一回事,偏偏張麗嫁的男人擁有十里八村第一台小轎車,這是什麼樣的殷實家庭。
張麗多年不聯繫的娘家親戚全進城認她去了。
吳曉夢不知道這些,她得去酒店跟酒店的人確定菜品,多少道菜,上什麼規格的菜品,現場怎麼布置,擺什麼顏色的塑料花。
一晃,就到了吳能富結婚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