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在鄉下的生活是平和靜謐的,大片大片的農田還有森林之間零星坐落著人家的房子。
地廣人稀,連咒靈都不常見到幾隻。
你是新的轉學生,村裡封閉又異常團結,你是城裡來的消息不脛而走,不到一天的時候就已經傳遍了整個學校。大家對新來的你都很好奇,尤其是在見到你本人之後,這種好奇就完全演變成仰慕、讚歎還有嫉妒。
原因無他,你實在是長得太好看了。
身上穿著農村很難看見的、款式新穎的連衣裙,身材窈窕面容精緻,頭髮烏黑柔順,每一根頭髮絲都透露著被好生打理的精緻感和疏離感,太過流光溢彩的人,註定是在鄉下受到排擠的。
女同學一開始都不愛和你說話,倒是男同學積極,一個兩個趕著往你面前湊,可你總是冷著臉,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樣,漸漸地連男同學也不會來找你了。
從此之後,大家都覺得你是城裡人,眼界高,不喜歡和他們這些鄉下人來往,也沒人願意一直熱臉貼冷屁股。
這一切你都看在眼裡,但你無所謂,而且你落了個清閑更好。
你不想再為任何人帶去不幸了。
而後沒有多久,花御找上門來,你不知道她是怎麼發現你的蹤跡的,但基於你小時候和她的關係,你默許了她的存在。
她有時候會消失一段時間,然後又忽然出現,給你帶來很多來自城裡的禮物和各種各樣的消息——
有人在四處尋找你。
對於你的不告而別,你知道一定很多人會擔心你四處尋找你的下落,所以當花御報出中原中也還有乙骨憂太的名字時,你一點都沒有感到意外。
反而心裡有些五味雜陳,尤其是對乙骨憂太的。
事到如今,你只能相信森鷗外的辦事能力了。
不過事實證明,他沒能讓你失望,畢竟像他那樣遊走在灰色地帶的人,應該多得是法子隱藏一個人的蹤跡,你的故人一個也沒能找到你。
但這次似乎有點不太一樣。
找你的是咒術界臭名昭著的詛咒師團伙,只要錢給的夠多,什麼都敢做…而他們似乎接受了他人的委託,正在四處查探你的下落,你知道五條悟和乙骨憂太是絕無可能與詛咒師為伍的,更別提根本不是咒術界人的中原中也,你也懷疑過夏油傑,畢竟當你回到東京之後對方貼上你的時機那麼湊巧又那麼微妙,就好像是預先安排好的一樣…但是今天的一番對話下來,他的嫌疑反倒是被洗清了。
至少他是不清楚你和絹索之間的事情,還以為是乙骨憂太殺的絹索。
和絹索秘密勾結的咒術界高層嗎…
既然絹索可以通過捨棄自自己肉身、奪走他人的肉身的方式來獲得長生,為什麼其他人不可以呢?對方費盡心思找上你,很有可能和當初的絹索抱有同一個目的——
你母親在你身上留下來的那個據說很強大的詛咒。
從絹索的隻言片語還有你對母親最後的印象中,不難窺見你母親在世時的風華絕代、高深莫測,如果她真的在你身上留了什麼東西,那必定是珍貴的、強大的…也難怪絹索會放手一搏,甚至想直接佔據你的軀殼,挖掘你母親留下來的秘密。
雖然結局不怎麼美好…
--悄悄告訴你一個秘密,我和媽媽留了重要的東西給你…就在這個宅子里…
--里香,你要自己想起來這一切哦…
你回想起了夢境中遇見過去的自己曾對你說過的話。
自從你從祖母手裡繼承了老宅之後,你一次也沒有回去過,或許,你應該要回老宅一趟看看,看看你母親究竟給你留了什麼東西。
「回去?為什麼回去呢?里香,你根本不在意自
己的過去、你母親的過去、甚至你身上的秘密…」
直子那有些虛幻的身影又再次出現在你的身後,如幽靈般纏上你的脊背,順勢而上,輕巧的完全沒有半點重量的頭顱搭在你的肩頭,游若懸絲的氣息在你耳邊一呼一吸。
「你根本只在意自己不是嗎?」
你有些急了,連忙開口:「不是的、不是這樣的…我也在意直子,我想回去找到母親給我留下的東西…是因為我想揪出害死直子的兇手同夥,為直子報仇…」
直子卻低低地笑出聲來。
「哈哈哈哈哈,說什麼為我報仇的蠢話…里香,你真的以為自己成了救世主了嗎?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你根本只愛你自己,你不在乎其他任何的人…」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我不是你說的那樣的人!直子你憑什麼這麼說我?你根本不了解我!…明明這一切都是…明明我做的一切都為了你…」
直子的笑聲戛然而止,你頓時感覺後背一輕,連直子那丁點的靈魂重量也感受不到了。
然後直子的身影重新出現在了你面前,她趴在你的大腿上,像只小貓一樣用腦袋磨蹭著撒嬌,隨後抬起頭,圓潤的眼睛裝滿了意味不明的揶揄和令人惶恐的笑意,
「為了我?…里香,你看清楚點,我是誰?」
你不解,「你是直子。」
「不,我不是。你再看清楚點,我是誰!」
你閉上眼睛不敢直視她,捂住耳朵不去聽她迷惑人心的話語。
她就是直子,是死去的直子!
直子還在那裡笑著,笑得很大聲。
隨後笑聲漸行漸遠,消散在空氣之中,只剩下一句冷淡的迴音:
「回老宅去。」
畫面又再次跳轉到你回東京前的一天,森鷗外罕見地親自打了電話給你。
「你想好要回來了嗎?你要做好心理準備,東京這樣的大城市,就算是港口Mafia想要對你的消息進行封鎖,也難免會有疏漏的地方…」
「你不是說像我這種數學只考40分的人如果不去求著跡部家給我開後門連書都讀不上嗎?我還有別的選擇?再說了…初中學歷誰敢要我?」
森鷗外似乎早就料到你的說辭,「那就乾脆不要讀書來港口Mafia工作,財務部的文職,晴小姐你應該是老熟人了,她很快就退休了…而且港口Mafia不看學歷只看能力,這個職位很適合你。」
進財務部然後光明正大用你的遺產來繼續為港口Mafia創造價值嗎,這個糟老頭子心眼多得很!
你:「……謝謝,但不要。」
「那我無法保證不會有你的『故人』或者其他什麼人找上門來,里香小妹妹,你真的做好準備了嗎?」
他又問了一遍。
「陽光越是強烈的地方,陰影就越是深邃。」
「煩死了!森鷗外你才多大講話就像個老年人一樣羅里吧嗦的…省點口水吧你!我就要回東京就要回東京就要回東京!聽見沒聽見沒聽見沒!」
你開始不耐煩地對著電話那頭的森鷗外一頓瘋狂輸出。
「我——要——回——東——京——!!」
電話那頭的森鷗外笑了。
「里香妹妹,這是你自己的決定哦,我只是推波助瀾一下罷了…」
你愣住了。
原來如此…原來從頭到尾,都是因為你自己想回來東京罷了。
*
你從支離破碎沒頭沒尾的夢境中醒來時,外面已經是一片明媚,清晨的風夾裹著晨間的濕氣從窗外吹進來,帶來一片清新。
你起床,睡眼惺忪地走到窗邊,下面的小花園裡,夏油傑穿著一條黑色的寬鬆褲子,赤著
精壯結實、纏滿紗布繃帶的上半身正倚著樹榦在吞雲吐霧。
見你看著他,他朝你露出了個笑容,然後
傷得那麼重還要出去抽煙,真的活該抽死他!
你眼不見為凈地拉上了窗帘,然後熟練地刷牙洗臉,在玄關換鞋的時候,玉藻前熟練地幫你將書包拿下來,遞給你。
「真的幫大忙了!謝謝你小玉!」
你接過自己的書包,朝玉藻前揮了揮手,
「那我去上學了,家裡就麻煩小玉你了!」
玉藻前點了點頭,微微彎了下腰。
--小姐一路順風。
恰巧此時,抽完煙的夏油傑也從院子里慢悠悠地走進來,見到這副情景,表情似乎有點臭。
跟你擦肩而過的瞬間,你還能聞到他身上那種淡淡的煙草味。
這傢伙不會把家裡的布藝沙發全染上煙味吧…
你心中有些擔憂,但是鑒於時間緊迫,你也來不及去糾結這個,只留下一句『家裡就拜託你啦小玉』便匆匆踏上了去學校的路。
夏油傑瞥了一眼玉藻前,語氣有些輕蔑,
「倒是只合格的看門狗。」
他邁開步子正準備走進去房子,卻被玉藻前攔住。
「你想找死嗎?」
他的語氣變得越發危險,
「還是你覺得我受了傷,你就可以不用害怕我了?」
玉藻前不像真人漏瑚那樣會使用人類的語言,也不像花御那樣有特殊能人類明白的說話方式,而夏油傑也不像你,所以沒有辦法和玉藻前正常交流。
玉藻前看了看對方手裡的煙,又指了指了客廳里的布藝沙發,然後模仿人類做了個深呼吸的動作,最後用手比了大大的叉。
--會把小姐家裡弄得到處是煙味,所以不可以!
夏油傑:「里香小妹妹走的時候也沒說什麼吧…要你在這裡多管閑事?」
他話音還沒有落下,大門就砰地一聲甩在他的面前,房子里傳來開門關門的聲音,然後在夏油傑的耐心即將耗盡之前,門又開了。
「你…」
玉藻前手裡拿著空氣清新劑,對著夏油傑就是一通亂噴。
--煙味,要徹底消滅。
夏油傑:「……」
我看你是真的想死!
*
你踩著點來到了校門口,但壞消息是,你的學生證不見了!
不過幸好今天在門口值日的學生是女子網球部的學姐,學姐對你極好,見你丟失了學生證,還不忘提醒你儘快去補卡以免造成困擾。
你沒有多在意丟失卡這件事,畢竟學生證上面照片還是用的是你在鄉下學校拍的照片,相機像素極度模糊,而且角度異常死亡…用你的眼光來看,簡直稱得上是黑歷史。
所以你甚至有點開心,因為你終於找到機會換掉學生證那張照片了!
哦耶!!!
然而午休期間,一條短息打破了你持續的好心情——
【里香,你的學生證昨天被我撿到了。】
哦,是昨天失而復得的狗卷棘。
他說他撿到了你的學生證。
你的學生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開始了無意義的癲狂大叫,在課桌上輾轉反側。
「我一生沒有做過壞事!怎麼會這樣啊啊啊啊啊!」
一想到你那張黑歷史照片被狗卷棘看見了,你直呼想救命。
所幸這個點教室里沒有太多人,只有深田鈴美遭受到你的分貝折磨,她揉著自己的耳朵,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打著哈欠問道:「里香,你幹嘛忽然發瘋?」
你欲
哭無淚,「我…我的學生證被認識的人撿到了。」」
深田鈴美一愣,「但…這是好事?先說聲恭喜你?」
「不,你不懂,那張學生證上面的照片,妥妥的就是我的黑歷史,有些晒傷的臉,沒有好好打理的頭髮,像素糟糕的相機,令人社死的拍攝角度…嗚嗚嗚嗚!鈴美我要死了…」
「好像…好像懂了!」
深田鈴美瞬間反應過來,
「見到里香學生證的,一定是男生吧!」
「這不是重點,萬一…萬一他拿給別人看了…或者別人不小心看到的話,我嗚嗚嗚嗚…」
深田鈴美摸了摸下巴,露出了深思的表情,片刻后開口:「或者,給他一筆錢把黑照買回來?或者送點昂貴的禮物賄賂他,然後叫他裝沒有看見?」
「你這都是哪裡學來的?」
「電視劇都是這樣演的呀!」
你:「……」
狗卷棘接著給你發消息。
【今天正好有空,你放學后我拿給你?】
對,沒錯,當務之急是想要把這張學生證給搞回來,這種黑歷史照片,只有讓你自己親手消滅掉你才會感到心安。
於是你噼里啪啦開始回復他的消息。
你:【好呀好呀!今天還在說學生證不見了好麻煩…原來是被你撿到了,那太好了!要好好幫我保管好哦!】
好好保管指不要被其他人看見。
你:【作為答謝,晚上請你吃飯吧!】
賄賂他,然後讓他裝作沒看見!
計劃通。
*
因為和狗卷棘約好了,你沒有參加今天的社團活動。
在鞋櫃準備換鞋的時候,你發現了柜子里一封粉紅色的信,正面上寫著你的名字,仔細聞還能聞見上面噴洒的淡雅的香水味,毫無疑問,這應該是一封情書,而且送這封情書的人,很有品味。
之所以這樣說的原因也很簡單,因為香水很好聞,是你喜歡的木質香氣。
最重要的是,這是你來到冰帝后收到的第一封情書!
就沖這一點你當下便決定這封信要拿回家去好好地欣賞一番。
於是將情書塞進挎包里,然後換上鞋子離開了學校。
因為不想在學校太過引人注目,你直接約狗卷棘去了附近一所餐廳。就在距離餐廳一個街角的距離時,你又收到了狗卷棘的簡訊。
【抱歉里香,臨時有點事…但感覺你蠻急著用學生證的,所以我請了有空的同學轉交給你。】
有空的同學?
是那個戴眼鏡的女生還是那隻熊貓?
不管怎麼樣,你還是按照當初和狗卷棘約定的那樣,來到了這家餐廳,你報出了自己預留的電話和姓名,服務員立馬就領著你來到了提前為你預留的位置。
「祈本小姐,這位先生已經等你很久了。」
你抬眸一看,愣住了。
狗卷棘口中說的那個同學,竟然是乙骨憂太!
你的神情有些緊張無措,但是腦子卻是異常的清醒,那些曾經讓你覺得有些奇怪又莫名有些眼熟的片段迅速地串成了一條清晰的線,初遇狗卷棘時覺得的眼熟,還有昨天見到那兩人時那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他們都是憂太的同學!
畢竟那個夢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你有印象但不多。
但現在見到乙骨憂太,你便一下子都想起來了。
--騙子!里香最討厭騙子了!以後絕對不准你再靠近里香!
這是你對乙骨憂太說的最後一句話。
那個時候,接二連三的刺激讓你的情緒非常不穩定,你沒有辦法接受直子的死亡所以才將一切都賴在無辜的憂太身上
,事後當你的情緒平復下來之後,你時常會覺得後悔對憂太說了那樣的話。
因為你清楚地意識到了一件事,沒有人理所當然地應該保護你。
哪怕是乙骨憂太也不例外。
你有什麼資格說那樣冠冕堂皇、推卸責任的話呢?
舊的手機你一直有保留,但你始終沒有勇氣打開手機,點開通訊錄,給乙骨憂太道歉。
這就是你,既自私又膽小。
可是事到如今,你已經沒有辦法再逃避下去了。
你欠乙骨憂太一句對不起,也欠自己一個了結。
於是你大大方方地坐了下來,正想開口:「憂…」
「祈本同學,」
他打斷了你,從包里拿出你的學生證,正面朝下放在桌子上,推到你面前,
「這是棘請我轉交給你的,他叫你以後好好保管自己的學生證,不要這麼冒失。」
然後乾脆利落的起身,清瘦的臉龐上寫滿了你從未見過的冷淡與疏離,「學生證已經轉交給你,我還有事,就先離開了。」
又變回了…祈本同學的稱呼了…
「憂太…不一起吃個飯嗎?」
他回頭看向你,「不了,反正本來也不是預備請我吃的。」
你:「……」
服務員端著菜品來到的時候,入目的就是看向窗外、眼角發紅的少女,豆大的淚珠一直在眼眶裡倔強地打轉,不肯流下來。
而原本坐在對面的男生已然不在。
該不會是…分手了吧…
「那個…小姐,菜還要上嗎?」
服務員小心翼翼地問道。
你忍了好久的眼淚終於掉了下來,哽咽道:「上,他不吃我一個全吃掉!」
語氣委屈,可憐巴巴,好不惹人憐愛。
任誰聽了都得罵一句那個跑掉的男生是渣男,怎麼好端端的一個漂亮女孩就扔這裡讓她一個人哭呢…
今天對你來說註定是個不眠之夜。
*
而同樣覺得今天是個不眠夜的還有詛咒師重面春太。
他接受了秘密的委託要潛入一個人類的房子里安裝監視器,雖然他不明白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人類小鬼有什麼值得那些人去關注,但是這次任務的酬勞非常豐厚,他花了不少手段才將這個肥差搶到。
「啦啦啦啦啦~」
他歡快地哼著小曲兒,用特製的萬能鎖打開了對方的家門,輕而易舉地就闖了進來。
房子沒有開燈還有些昏暗。
但作為詛咒師,他的視力很好,就算無需開燈也能將房子的布局擺設看得一清二楚。
「這些個城裡人可真會享受…」
說著,他甚至大搖大擺地躺在了柔軟的沙發上,閉上眼睛任憑自己陷入柔軟的沙發之中,
「這沙發可真舒服啊…」
然後燈應聲而開。
「嘖嘖嘖,連燈都是聲控燈…真不愧是有錢人的生活品質…」
說著,他緩緩地睜開了雙眼,才發現左右兩邊都坐滿了『人』。
右邊是穿著和服捂著臉的日本女鬼,左邊是眼睛插著樹枝的怪人和臉上滿是縫合線的傢伙…而正對面,一隻頭上頂著火山的獨眼怪正一臉不懷好意地盯著自己。
重點的重點是——
全他媽都是特級以上的咒靈?
「那個啥…各位大佬對不起,小弟有眼不識泰山,走錯門走錯門…不好意思…」
他正欲起身,又被身邊的咒靈一把摁了回去。
救命啊——捅咒靈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