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6章 不甘

郭淮是一個非常優秀的將領，他的謀略足夠，膽識也足夠，雖然武藝差了些，但一軍主將的武藝，反而是不那麼重要的一環。

郭淮唯一欠缺的，是經歷多次戰鬥挫折，所磨練出來的堅韌和決絕，這也難怪，他自出山為止，經歷的戰事還是太少了。

然而這一點，恰恰是如今他對面的魏延所擅長的。

魏延從最底層進入行伍，雖然得到了機緣爬了上來，但骨子裡面，帶的還是底層兵士那種不服輸的狠厲，這也是他明明聽到對面援軍將到，不退反進，就是要搏一把大的。

就是這點上的不同，造成了郭淮應對失措，本來這兩天打下來，他已經做得足夠好，只要再等半個時辰，司馬懿援軍就能趕到，但眼下反而成了他最為鬆懈大意的時候。

面對魏延全軍決絕的突擊，剛剛振奮士氣的魏軍驚恐地發現，對面晉軍士兵如同瘋了一樣砍殺過來，猝不及防之下潰不成軍，陣勢大亂。

郭淮幾次呼喝列陣，都沒能組織起有效的攻勢，眼見魏延挺刀殺到了自己面前，郭淮知道此時逃走必死，於是猛喝一聲，舉刀向著魏延殺了過去。

兩人打一整天，其實都已經是力竭大半，都是勉力支撐，當下在泥濘的山坡上翻翻滾滾鬥了起來。

十幾招過後，魏延腳下一滑，身體失去平衡，郭淮趁機揮刀，砍在魏延肩膀上，刀鋒劈砍肩頭皮甲，深深嵌了進去，郭淮順勢抽刀，卻沒有抽出來，一愣神的功夫，魏延後腳一蹬，手中長刀已經刺入郭淮腹部。

這一下位置找的極准，刀鋒從盔甲縫隙刺入，刀尖穿透衣袍，入肉半尺，郭淮感覺腹部一涼，隨即劇痛蔓延，當下大吼一聲，忍著痛將刀抽回，對準魏延當頭砍下。

刀鋒砍在魏延頭盔上，火星四濺，魏延卻是不閃不避，繼續頂著刀把往裡捅刺，郭淮感覺刀尖還在往自己體內深入，連忙奮力往後一縱，撲哧一聲，刀尖從他腹部離開，帶出一道鮮血，郭淮捂著腹部踉蹌幾步，就見魏延繼續縱刀對著自己面門刺了過來。

郭淮此時力氣在飛速消失，他勉強後仰，一下子失去平衡，身上帶著泥水鮮血翻滾著栽下山坡，魏延見了，便拄著長刀，歪歪晃晃向著郭淮追去，剛才他被郭淮那兩刀砍得其實很重，依然魏延用身體硬扛下來，但還是眼前金星亂冒，腳步踉蹌，兩邊兵士見了，紛搶上，圍繞郭淮砍殺起來。

魏延一路揮刀，砍殺了好幾個想要偷襲自己的魏兵，但越走越是無力，最後只得在山坡上坐了下來，大口喘息，這時候他才發現嘴裡有東西，便一口帶血的唾沫吐了出來，還帶著兩顆牙齒，才發覺是剛才郭淮那一刀震掉的。

眼看坡下魏軍兵士扶著郭淮逃走，魏延心裡越發窩火，喘息幾口，拄著刀站了了起來，吼道；「殺！」

「全都殺了！」

雨越下越大，伏牛山籠罩著片片雨霧，將視線遮擋模糊，晉軍士兵雖然竭力追趕，但由於山坡實在濕滑，導致魏軍士兵翻山越嶺四處逃散，很難搜捕，最後還是有數百人逃了出去。

魏延看著雨勢滾滾，只得先自整兵，等他問明並沒有發現郭淮屍體的時候，忍不住仰頭向天大罵起來，心道難不成這次讓對面跑了？

昏暗的天幕下，太陽漸漸落山，那邊郭淮則是被親衛攙扶著，跌跌撞撞行走在密林裡面，他感覺腳步越來越沉重，眼皮越來越抬不起來，終於是失去力氣，一頭歪倒在地上。

他身邊的親衛見了，連忙將郭淮背了起來，輪流往先前探知曹軍出現的方向掙扎而去。

他們如今只剩了十幾人，也不敢走大路，只能在抓著草根樹枝攀爬山坡，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翻過了幾座山，終於黑暗之中，前面有人喝道：「什麼人！」

魏軍兵士們聽了，知道若碰上晉軍，也是沒辦法了，只得老老實實道：「這是大魏郭將軍部屬！」

那邊搶出幾個人過來，等分辨眾人甲胄軍牌后，才出聲道：「郭將軍呢？」

「大將軍來接應你們了！」

郭淮勉強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躺在一處山洞裡面，胸部以下都已經失去了知覺，兩名醫士正掀開他的甲胄，查探他的腹部傷勢。

郭淮一驚，難道自己被俘了？

此時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伯濟，我來晚了。」

郭淮微微側頭，發現卻是司馬懿的臉孔，趕緊出聲道：「大將軍，我有負……」

司馬懿搖頭道：「不用說了，此次之敗，是我技不如人，最終還是沒有算到對面想法啊。」

此時醫士抬起頭來，結結巴巴道：「稟大將軍，郭將軍傷勢太重，末下無能為力。」

此話一出，司馬懿臉色一變，「這都做不好，要你們何用？」

醫士連忙跪下，叩頭道：「刀傷太深，壞了內臟，末下實在無能為力啊。」

司馬懿臉色鐵青，就聽郭淮出聲道：「淮雖跟隨大將軍日短，但深感恩情，只是淮有負重託……」

他臉上露出苦澀之色，「只輸了一次，便輸了性命，不甘心啊.」他頭一歪，聲音戛然而止，就此斷氣。

司馬懿站起身來，一腳將醫士踢倒在地，憤怒的大吼出聲。

此時侍衛匆匆趕了進來，出聲道：「大將軍，探子說北面和南面，都出現了晉軍的蹤跡！」

「算算時間，只怕不出半個時辰，他們就要圍住我們了！」

司馬懿聽了，看了眼郭淮的屍體，出聲道：「傳我軍令，全軍向西，從山道直接趕去青泥隘口！」

不出片刻，司馬懿便帶領麾下兵士離開，山洞之中，只留下了來不及掩埋的郭淮屍體，隨著留下的最後一支火把熄滅，一切就此埋葬在黑暗之中。

之後數日，合兵的黃忠和魏延在伏牛山連續搜索追趕，直到到了武關附近，還是沒有發現司馬懿的蹤跡，兩人望著遠處還插著魏軍旗幟的武關，面面相覷，黃忠出聲道：「來路沒有魏軍蹤跡，他們走的是青泥隘口那一路，我們追錯了！」

魏延呸了一口，「這司馬懿真是狡猾，他竟然不走己方佔據的武關，卻翻了七八座山嶺，去走西面的青泥隘口！」

黃忠道：「這也是好事，來路沒有發現漢南國軍的蹤跡，只怕他們也是去了更難走的青泥隘口。」

「這下倒讓他們賭對了，聽說那邊的軍師，是曾和丞相齊名的鳳雛龐統，這下也是將那司馬懿算的死死的。」

「現在漢南國軍無論是打下青泥隘口，還是堵在前面，都讓司馬懿極為難受。」

「但如今我們怎麼辦？」

「是繞到青泥隘口，還是打武關？」

魏延低頭思忖一會，斷然道：「丞相怕是一直尾隨著司馬懿，我們要是再繞走，說不定是去添亂的。」

「何況武關近在咫尺，哪有不打的道理，何況打下這裡，一樣可以去長安道，說不定還能反過來截斷青泥隘口到長安的路！」

黃忠拍手道：「我也是這麼想，那我們就近況打下武關，配合丞相截住司馬懿！」

此時諸葛亮還不知道自己後世北伐最大障礙之一的郭淮，已經被魏延蠻不講理的殺死在了伏牛山裡，此時他率軍急行，離著青泥隘口只有半天的路程了。

這一路上，他也算是沒耽誤時間，奈何司馬懿先前出兵時候，已經詳細測算過伏牛山內部的各種道路，所以逃跑的時候沒有浪費絲毫時間，導致諸葛亮一直差著一天路程，最後還是沒有追上。

不過讓諸葛亮感到一絲安心的，是中途發現了漢南國軍的行軍蹤跡，這說明對方怕是先於司馬懿趕去了青泥隘口，要是能打下隘口，擋在路上，那司馬懿便插翅難飛了。

然而等到諸葛亮趕到隘口的時候，看到的卻是折損大半的漢南國守軍，司馬懿則是蹤影不見，等滿面羞愧的關平上來相見，說了事情原委，諸葛亮這才明白，關平中了對方計策，沒有守住隘口。

彼時關平先於司馬懿數天趕到隘口，並趁夜突襲，出其不意消滅了隘口守軍，就此駐紮下來，等司馬懿過來，雖然後續魏軍可能會有增援，但關平只要阻住隘口數天，讓司馬懿回不去，等晉軍趕來，就能將司馬懿全殲。

這也是關平發兵前，龐統和諸葛亮發信商量好的，但在操作中，卻是出了問題。

彼時關平收到消息，說魏兵已經趕來，卻沒有通過隘口，而是正在攀爬離著隘口十幾里處的山崖。

青泥隘口之所以繞不過，就是因為兩邊都是坡度極高的坡崖，雖然可以攀爬，但大軍肯定是一時間難以通過的。

關平親自帶人過去查看，卻看到漫山遍野全是爬險坡的魏軍士兵，算算怕不是有近萬之數，裡面還混雜著不少將領。

關平算算人數，這應該就是魏軍主力了，眼見對面只要一天就能逃走，他再也按捺不住，當即從青泥隘口調出主力，去山坡兩邊夾擊魏軍。

然而不成想這正是司馬懿計策，他親自帶了兩千精兵在後埋伏，等關平軍急匆匆趕來，便暴起攻擊關平后軍，山坡上的魏軍也爬了下來，兩面夾攻之下，打的關平軍只得逃走整軍。

司馬懿卻趁機合兵，拿下了沒有多少兵的青泥隘口，他也不耽擱，直接領軍退往長安去了。

諸葛亮聽完后，知道這次功虧一簣，只得安慰關平道：「將軍已經儘力了，不過這條長安通道已經打通，之後魏國只怕也守不住長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