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搶奪
「告訴我,你是誰?」
江元握住文莉的手腕,微微用力。
這是頭一回,他眼眸發紅,神情肅冷又隱忍的看著文莉。
他不知道他是怎麼回來的,從看到自學校拿到革/委/會試卷的那一刻,他的腦子就不夠轉,也轉不動了。
原來因為愛極忽視掉的一些東西,忽然似蜂蛹一樣的鑽入腦海里,一幕幕劃過,讓他頭快炸裂開。
屋子裡書架上的書,被他忽視掉的兩種記錄筆跡。
作為家裡最受寵沒怎麼做過家務,下過廚房的人,燒菜的水準超出國營飯店大廚。
還會做糕點,餅乾,各種小吃。
做出來的成品除了最初對火候的掌控不算極致,無一不是品質味道都絕佳。
這些,哪裡是光看幾本菜譜就能做到的......
她還會畫畫。
連他這個外行人都看得出來她畫的東西和現在市面上買的畫冊沒什麼差別,甚至更靈活生動。
這是沒有經過學習,光靠自學就能做到的嗎?
如果是自學,她搬過來的東西里,為什麼沒有畫具,原來的舊畫更是一張沒有。
她多寶貝她畫出的東西,有時候連稿紙都會存留著。
那些她一點點畫出來的東西,她又怎麼捨得一張不帶。
還有最初他從河裡救起她,他看到的情形,她攬抱著虎子,竭力維持身體與水面的平衡,卻因為脫力而不得不放任下沉。
凄絕得讓人震顫的畫面,卻無法否認她絕佳的水性和經驗。
若是半點水性不通,她根本撐不到他跑去河邊再游到她面前。
先前虎子在告訴他陸放安的事情時對他說,他很喜歡他做他的小姑父,不單因為他長得好看,有能力,最重要的是他救了他小姑,他小姑身體弱不會游泳,要不是他,他就沒小姑了。
他當時一心在意著她會被人奪走,沒注意那句小姑身體弱不會游泳,虎子年紀又不大,語句上表達難免不是那麼準確,他就想當然的把那句話理解成了小姑娘身體弱,沒怎麼下水過。
加上柱子還當場描述過文莉落水救他的經過,文家人也沒對此有什麼異議,這事就這麼自然而然的過去了。
現在想來,文家人沒有異議,可能是他們沒把柱子的話當做真的,都以為柱子為了替文莉澄清清白,刻意美化了她落水的事。
之後大家更在意她的清白,會不會被村裡人議論,這些小細節也就沒人注意到。
也沒人去真正在意,她到底會不會游泳。
畢竟,誰也不會想到,自己的女兒,妹妹.....會突然消失,被另外一個人替代。
替代。
直到現在,江元依然不肯相信擺在他面前的這個事實。
他視為生命的愛人,有可能是那伙人派來的。
甚至他們的初遇,都有可能是一場別有用心的算計。
她對他的撒嬌,心疼和愛,都有可能是假的......
心口似破了一個大洞,冷風吹過,空洞洞的痛,更有萬根冰針刺入他每一處骨縫,血管。
他不肯相信,不願相信,他能感受到,她那些愛,那些心疼,她每次看向他的眼神都透著滿滿的歡喜和愛。
那些,他切身體會,用心去感觸到的的東西,是那麼的真實。
怎麼會是欺騙呢。
他從前,接受的那些任務,各種誘惑,美人計......他不是沒有經歷過,相反,他經歷過很多,但他都或多或少能感覺到不對勁。
能從那些帶著愛意的眼裡看到背後的齷齪和偽裝。
可她,他從始至終沒有感覺到一絲虛假。
一個人的偽裝,能夠達到這麼厲害的程度?
那她得是那邊什麼樣級別的人物了。
又何至於浪費在他的身上。
他如今,又不比從前,還有那麼大的利用價值?
「派你來的人,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喉嚨似被攪拌過泥漿的砂石堵住,江元聲音啞得不成樣,眼裡血絲越發重。
文莉從江元開口問那一刻就懵了,她腦子混沌開。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江元出去一趟就懷疑上她的身份。
她手腕纖細,被他握得緊,木木的疼,她是最怕疼的人,這回卻忘記反應,手腳冰冷。
「沒有人派我來!」
聽到江元暗啞的一聲發問,文莉下意識回了一句。
也是這時候,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發僵的腦子稍微轉了轉。
「不是你想的那樣,我不是間/諜,我沒那個本事。」
極度震驚后,文莉都忘記臉上該怎麼表情,她木著臉,看似很冷靜的說道。
她沒試圖狡辯或者怎麼樣,他能這樣提出懷疑,肯定是發現了什麼了。
她越狡辯,只能越證明在欺騙。
而且,她也沒想著再瞞他什麼。
「鍋里有熱水,你先去洗澡,別著涼了,等會兒......」
文莉用力咬一下唇肉,齒尖陷進肉里,她感覺到疼了,才繼續道:
「等會我會告訴你,我從哪裡來,我是誰。」
文莉說著,抬眸看向江元,他臉色很不好看,不知道是不是淋過雨的緣故,白得不比尋常,他下顎線綳得緊,深邃分明的臉越發清晰,就似用刻刀再三削刻過。
依然俊昳,卻帶了幾分頹靡。
見江元沒動,她頓一下,又說:
「還是你擔心我會跑?那你要不把我......」
「不用!」
像是知道文莉要說什麼,江元心猛地抽痛一下,他斷然打斷她,又深深看文莉一眼。
文莉這會兒也十分不好,這具身體本身就體弱,晚飯沒好好吃,又接連冒著雨去外面看過好幾趟,再加上受驚,她這會兒感覺渾身發冷,連胃都開始絞痛。
她臉色白得像紙,一點血色沒有,本來就精巧憐人的臉,看起來更透出一股病憐感。
「我去打水。」
看著她這模樣,江元心猛地抽緊,片刻,他鬆開她的手,視線觸及她青紅的手腕,他瞳孔驟縮一下,他用力碾壓過指節,才捏緊帕子轉身去了廚房。
往常一瓢一瓢往水桶里舀的水,這一回一整鍋被他倒進了鐵桶里,進澡間的時候,他最後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充滿傷痛,仔細看,能隱隱察覺到裡面深掩的訣別決絕。
江元出去后,文莉就木木的轉身去了躺椅處坐下,她勾彎下腰,頭埋到膝蓋上,半晌沒動彈。
許久,她用力搓了一把臉,又捂住了臉。
她想哭,但是哭不出來。
只是憋得慌,心裡悶得喘不過氣,窒息一樣。
不知道過去多久,門口冷風陣陣,總算傳來動靜。
江元一身水汽的站在門口,他發上還滴著水。
文莉抬起頭,看向他。
江元也正看著她。
文莉先前一心等江元,一直忘了加衣裳,她這會兒,身上依然只有早上江元給她穿的那件薄毛衣。
起風了,有些冷,她就雙手環抱著自己,也沒注意到自己的嘴唇都凍得烏紫了。
江元頓一瞬,片刻,他去柜子里找出了一件薄外套,過來默不作聲的披在了文莉身上。
文莉一怔,她沒想到都這會兒了,他都懷疑她是間/諜了,還會關心她冷。
她眼睛突然發澀,她咬一下唇,手下意識捏拽了下衣襟,像是披上了戰甲,這一回,她終於鼓起勇氣開口了。
「我接下來說出來的話可能匪夷所思,但我說的是真的。」
「我也不知道怎麼來了這個地方,那天,我去參加了一個朋友開的畫展,回家后很疲憊,就去浴室泡了個澡,出去的時候,不小心踩滑了,摔了一跤……」
文莉說到這兒,頓了一瞬:「應該是摔死了。」
江元陡然抬眸望向她。
「之後,我再醒來,就在這具身體里了。」
「這具身體狀況很不好,我過來的時候,還在發熱,她應該是沒能上大學本身抑鬱,加上中暑,又哭得太厲害,一口氣沒上得來,沒了的。」
「莉寶打小就和別人不太一樣,她有一陣,很愛和大家說話,有一陣,又很沉默,一聲不吭的,乖巧得不像話。」
「有一個特別厲害的神婆和我們說,她是小時候,三魂七魄少了一魄,所以不穩定,等到十八歲,魂養好了就好了......」
江元覺得自己大概瘋了,這麼匪夷所思的事,他只用了一秒,就給她找到了合理的解答。
他信了。
「你原來叫什麼?做什麼的?多大了?」
不知道該擺出什麼樣的神情,江元只定定的盯著文莉問道。
文莉看著他看不出神情的臉,摸不准他信沒信,她舔了舔唇,垂眸繼續道:
「就叫文莉,我平時不怎麼出門,在家,偶爾會接一些畫稿,年紀二十三。」
「我上學時間早,二十歲就畢業了。」
二十歲就畢業了......
就。
「讀了工農兵大學?」
文莉怔一下,片刻,她搖了搖頭:
「不是工農兵,是我自己考的,不過我是藝考,不需要很高的文化成績。」
「這就是我要說的另外一件匪夷所思的事了。」
文莉抬頭看向江元,正對上他的視線:
「準確的說,我來自幾十年後,那時候,社會已經很發達了,人人家裡都有汽車,出門有地鐵,高鐵,動車......」
「這個是不是比先前的更讓人不敢相信,但就是真的,我先前說,如果有能靠自己考試上的大學,我要去試試。」
「那是因為,我知道兩年後...準確的說,不到兩年,高考就要恢復了。」
「先前我說,讓你不要投機倒把,等幾年,也是因為,我知道幾年後,就會放開這一塊。」
江元渾身一震,他眼裡露出不可置信,但奇異的,他又很快相信了文莉的話。
他現在調查的東西,越調查,越觸目驚心。
這兩年全國各地的跑,他更是見了太多,現在的某些政策發展,肯定是會做出改變的。
這也是他先前聽到文莉那麼說,覺得她敏銳的原因。
但沒想到,對她來說,這些是歷史。
幾十年前的歷史。
雖然她沒詳細描述,但他能聽得出來,她生活的地方,一定比現在發展得好。
她也應該是生活在一個特別優渥的家庭,讓她不需要愁金錢,工作。
才養出一個嬌然又純稚的她。
藝考考進的大學,藝,藝術,技藝,一聽就是很費錢需要不小家底才能精心培養出來的。
只是,二十三。
「你,結婚了嗎?」
文莉不知道江元已經相信她,她還在絞盡腦汁想最近有沒有什麼大事發生,雖然是在一本書里,還是一本架空的書,但書里的時間線大部分還是跟著現實世界歷史走的。
原來世界發生過的什麼大事,這個世界也是會發生的,只是時間線可能相對沒那麼准而已。
但可惜,文莉歷史一般般,除了記住了書里的高考,和自由做生意的時間,她別的都沒記住。
正愁著,兀然聽到江元問道這麼一句,她不由愣住。
江元見她愣住,他心猛地一沉,他用力握了下手:「那人對你好嗎?」
江元問完,又突然後悔。
他真是想不開才在她面前提及舊情人,他用力抿一下唇,最後道:
「我會對你更好,盡我所能,現在可能條件差一些,但就像你說的,後面還會發展,我會儘快讓你回到上輩子優渥的生活......」
「你現在需要什麼,我也會儘力滿足你。」
「你,能不能......」
江元喉結上下滑動好兩下,好半晌才終於吐出了他想說的話:
「能不能忘掉他!」
他只要她在身邊,哪怕就此做一個卑劣的捋奪者。
「噗,你在說什麼啊?」
本來很壓抑,很糟糕的心情,被江元這一句話直接給打得稀碎,文莉噗嗤一聲笑出來。
「我要有對象了,你還要跨個時空和他鬥爭個幾十年啊?」
「真可惜,在我們那會兒,二十三的我,還是一朵傲人難追的花兒,正是青春正好的時候,還沒一腳踏進婚姻的墳墓。」
「婚姻怎麼是墳墓了。」江元皺一下眉,不贊同的道。
片刻,他一怔,似乎才反應過來,他驚喜的看向文莉,手緊了緊:
「所以,是沒有?」
他這時候的表情可比先前一臉死氣的樣子豐富多了,俊逸中透著幾分可愛,文莉看著都不忍心逗他,她撇開眼,忍著唇角的笑:
「沒有。」
「我不是那麼好追的人,我看上的男人,第一要好看,第二要疼我,第三要懂我,第四要忠貞我......」
文莉話沒說話,就被江元一把撈起抱進了懷裡,他用力抱著她,抱得緊緊的,像是要把她按進身體里,刻進骨髓里。
「你把那些第一,第二,第三,第四到後面全部都寫出來,給我貼牆上,我背下來。」
江元頭埋向文莉頸窩,許久,他深吸一口氣,說道。
文莉被他抱得有些不舒服,但也沒捨得掙脫他,聽到他的話,她抿著唇笑了一下,須臾,她抬起手回摟住他,想了想又輕聲問他道:
「你信我說的?不覺得匪夷所思,我在騙你?」
先前不是還懷疑她是間諜嗎?
怎麼接受力這麼快。
「信,只要你告訴我了,我就信。」
江元毫不猶豫答道。
就算她騙他,他也認了。
他別無所有,也就這條命。
先前在洗澡間,他有意磨蹭,半晌沒洗,就是在等,如果她真的是誰派來的,她離開就離開了。
洗澡間就是他最後的歸宿。
他等了許久,她也沒動作,他才匆匆沖了澡,過來這邊。
像是想起什麼,他又抱著她大步去了梳妝台前,把她放在梳妝台上,又去旁邊的立櫃拿了藥箱。
自從新婚文莉傷著了,江元就備了許多藥膏。
燙傷,傷口,消腫的都有。
江元從中找出一隻消腫的,拉過她的手腕給她塗抹上去。
文莉皮膚嫩,稍微碰下都會留下印子。
他平時啄她,都很控制自己,有時候隱忍得青筋都暴起來。
看著她手腕上幾根青紫的指姆印,江元懊惱又自責。
「疼嗎?你該甩開我,或者給我一巴掌。」
她當時一動不動的,他那會兒又沉浸在各種繁複的情緒里,完全沒意識到。
「還行,不怎麼疼了。」
文莉回一聲。
剛開始是有些疼,這會兒已經沒感覺了,就是看著有些嚴重。
「你怎麼出去一趟就懷疑上我身份了,遇到什麼了?」
江元給文莉揉按的手指一頓,須臾,他回道:
「傅成拿出一封信,說是你寫給他的,我讓人去學校取了試卷對字跡。」
「試卷上的字跡,和你現在畫畫寫的故事的字跡有很大不同。」
「你書架上的書,也有兩種字跡,先前我以為那書別人用過,或者你從哪裡淘來的,沒多想,看到試卷我才發現不同。」
「原來是這樣。」
文莉愣一下。
她和原身的字跡確實有很大區別。
原身的字跡偏工整,一字一頓,一撇一捺都像是在正版書寫,她的字更圓融些,也沒那麼講究,收筆拉筆都有,有時候漏鋒,有時候藏鋒,怎麼流暢怎麼寫。
她寫自己名字的時候還喜歡在後面墜顆愛心。
先前她注意到這個,一直很少在文家人面前寫字,給大嫂的菜譜,她都大多用畫的,偶爾寫,也盡量用原身的書寫方式。
但仿寫太累人了。
她在自己重刷課本,融入知識的時候就用的自己的字跡。
她的屋子一般只有蘇桂蘭進,偶爾大嫂她們會進來,她們來也不會翻她課本。
她也不用擔心什麼。
嫁給江元后,她把她看過寫過的書都打包了過來。
把封面原身寫的名字描改成了自己的書寫習慣,裡面沒動過。
江元大概以為她要上工農兵大學,翻看過她的課本。
確實是她大意了。
不過,她也不可能藏一輩子。
江元本來就犀利敏銳,早晚會發現。
實際當初她不反對嫁人,內心裡也是隱隱擔心家裡會察覺到什麼。
那次落水,柱子出面幫她作證,實際她都忐忑了很久,還在心裡編了一些自己會水的理由。
後來家裡人沒察覺到,也沒問,她才鬆口氣。
「傅成的信是怎麼回事?」
文莉回過神,想到江元說的,她眉輕擰起來。
「我進到這身體里,腦子裡有一些記憶碎片,我可以確定她沒有給傅成寫過任何的信,也沒有收過傅成任何信和東西。」
「不知道是誰冒名寫的,信是他半個月前收到的。」
江元說到這事,眉頭也皺緊了。
這封信明顯是針對文莉甚至他們的婚姻來的。
可文莉平時出門少,原來那個她更是,一門心思只有書,大哥文興國也說,她就算一陣陣的,也是不愛出門,不惹事的性格,和人結怨的可能性不大。
誰會想到這麼陰損的法子。
難道是他這邊......
可他平時很注意男女方面的相處,回來過後,除了董家,他也是鮮少和人結怨的。
是董家?
江元眼裡眸色沉了沉:
「這事我會想辦法查,我已經把筆跡抄下來了,總能找出那個人。」
「你抄下來了?」
文莉抬頭看向江元:「我看看?」
「在洗澡間,我去拿。」
江元說一句,轉身去了洗澡間。
文莉不提,他都快忘了換過的褲子口袋裡還有一封信的事,幸好他沒順手扔水桶里。
江元出去了,文莉也沒從梳妝台下來,她看一眼被他上過葯的手腕,上面清涼涼的。
淤青也似乎淡了些。
想起先前,文莉不禁輕吐口氣,她還以為要和江元就此決裂了。
「也沒什麼好看的,這封信的字跡也可能是誰用左手寫的。」
江元把信拿回來,遞給了文莉。
文莉拿過信仔細看下去,上面的內容還算動情細膩,應該是出自女人的手。只是字跡不算工整,甚至有些生疏,有幾個字還寫錯了。
文莉看著,輕擰的眉心褶又深了些,她怎麼感覺這字跡看著有點熟悉。
「這傅成是不是傻子?這樣的字跡和小學生的沒什麼兩樣,不說我了,就她的字跡,那工整的和板書差不多了,傅成居然還信了?」
文莉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來她在哪裡見到過這字跡了,再看著信紙上的字,文莉氣不打一處來,忍不住罵道。
「等等,他不會說,他下鄉就是因為這封信吧?」
想到大哥文興國說的,傅成說,他和原身約定了下鄉娶她的事,文莉眼眸微睜,又問道。
「.......」
默一瞬,江元出聲道:「他先前在街道做臨時工,這事我後面找人去了解下。」
「還真是啊!」
「這個腦袋被咔牢的,真的是有病的哦。自以為是的痴情,他連原身的字都認不出來,好意思!」
原身。
這個稱呼倒是貼合。
聽到文莉嬌嬌的怒罵,江元忍不住想笑,先前心裡的各種悶堵現在一掃而空。
他想抬手摸一下她的頭或者臉,但很快意識到他剛才給她塗了葯還沒洗手,他又放下手,捻一下手指指腹。
「行了,別被這種蠢貨氣著,信的事我也會去查。」
「還是有些氣。」
文莉說一聲,心裡的怒氣倒是平息一些。
「你在家裡還留了多少書,先前你說給大嫂抄了菜單,你用的是什麼筆跡?」
信的事可以慢慢查,他現在最擔心的是文莉身份的問題。
不提她從幾十年後來這裡,知道未來歷史軌跡這種匪夷所思的事,就光死後復生到別人身體里這事,一旦暴露出去,都足夠引起有心人的狂熱,甚至整個世界的狂熱。
他會保不住她......
想到這個可能,江元心微窒一下。
從來沒有一刻,江元像此時這樣渴望更強大。
他必須把暴露她身份的任何可能全部清抹乾凈,還得儘快。
想到這兒,他又和文莉說道:
「你有她的記憶,她上學那會兒什麼樣,有沒有一個獨處的經歷,你會游水這事,也要琢磨個由頭出來,文家的人都還以為你不會游水。」
「還有,以後你會的任何東西,在顯露到人前前,都告訴我一聲,我先給你尋個由頭,確保妥當了才顯露知道嗎?」
「防人之心不可無,這種事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你知道嗎?」
江元神情凝重,文莉微愣,很快明白過來江元在擔心什麼,她心裡有些發酸,撲過去抱住了他。
「我知道了,我以後會很小心。」
她不是不怕的。
這些日子,她雖然一直有幫家裡人計劃以後,但每說出一句話,她都慎重考慮過的。
她先前教大嫂廚藝,都會藏著掖著一些,想的菜單都是常見的,還會絞盡腦汁編一些理由。
給三哥文興遠說紅磚的事,她在原身記憶里翻了很多次,發現原身喜歡待圖書館,平時也看很多報紙,又試探著問了文興民磚廠的事,了解到別的地方已經有紅磚了,只是燒制辦法和現代有些不同,她才敢裝作無心的提醒他。
也幸好她一提,文興民就聽進去了,不然她肯定不敢提醒第二遍。
就像翻看課本,她也只敢偷摸著,現在都還不敢提醒三哥三嫂他們,打算等後面在縣城待的久了,認識一些人了,再迂迴著提醒。
她知道的,她雖然穿書了,但不一定有豬腳光環,一切得小心又謹慎,免得被切片了。
只是在面對江元的時候,大概是他太過寵她,把她當做命一樣的在乎,讓她太過安逸了。
她下意識對他卸防,不想撒謊。
很多東西都含糊不清。
她早晚有一天會露出破綻,只是沒想到這一天這麼快到來。
畫稿的事,她確實也沒想那麼多。
更忽視了,除了家裡,這世上還有別的地方,存在原身的筆記。
「在家裡沒有書了,我當時把有字跡的書都帶走了,原來她也沒什麼朋友,沒有信件方面的往來,也沒有借書出去什麼的,現在應該就只有學校的那些試卷筆記了。」
文莉想了想說道。
「好,試卷我去處理。」
江元手臂搭著她的肩,虛環住她,低首吻一下她的頭,說道。
「你餓不餓啊?給你留了飯的,去熱一下?」
兩個人靜靜抱了一會兒,文莉想起江元既然在傅成拿出信后,他就懷疑她的身份來歷,那肯定是沒心情吃飯的,又鬆開他,問道。
「有一些了,你晚飯有好好吃嗎?我去熱飯,再陪我吃一點?」
江元知道文莉,心裡有事,他不在身邊,她估計是不會安心吃飯,和她說道。
「嗯。」
確實有些餓了,她先前怕得很了,這會兒回過神來,就發現好餓,想吃東西了。
「那我去熱飯。」
江元說著,把文莉從梳妝台抱下來,也沒放下她,直接把她抱去了床上。
「嘴唇都凍得紫了,你先捂一捂,等會兒給你打水泡個腳,天冷了,你怕冷,晚上要記得加衣裳。」
「知道了。」文莉嘟囔一聲,有些不舍的抓捏了下他的衣擺。
她其實還有好多話想問他。
不過還是等吃了飯再說。
煤爐子一直燒著,江元熱飯還算快,弄好后,江元直接一人一個盤子端進屋。
兩人就坐在床邊將就了一頓晚飯。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分享了最大的秘密,兩人如今比先前更親密了,就似融為了一體,一個眼神交流,彼此都能纏綿出情愫。
吃好飯,江元給文莉打水給她洗了臉,漱過口,又給她泡了腳,就上床摟著她了。
文莉也緊緊抱著他的腰,頭埋在他胸前聽著他穩健有力跳動的心跳。
「你不怕我嗎?」
過了一會兒,在江元有一下沒一下的順著文莉發撫著,她快要睡著的時候,突然想起什麼,她抬眸看向江元問道。
「怕什麼?」江元低眸看向她。
「我是一縷孤魂耶,要沒這身體,就是那什麼.....你不怕?」
江元聞言眸色微暗一下,他視線鎖著文莉,突然又用力把她往滾燙的懷裡按了按:
「要不要驗證一下我怕不怕?」
察覺到男人身體的變化。
文莉臉燙起來,她沒移開視線,依然和男人對視著。
片刻,她回道:「好啊。」
視線交纏,她唇微微張開,隱隱能看到裡面的香舌。
江元眸色越發深,漸漸凝了濃霧,他低首,慢慢含住了她嘴。
輕捻慢弄。
無比契合。
這一回,彼此似乎靈魂都相互交織在了一塊。
「寶寶,我愛你,只愛你......」
感謝老天,把她送到他身邊,她是他這輩子,得到的最大恩賜!
窗外的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偶有風刮過窗戶,卻驚擾不了正纏綿的情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