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第 111 章
苗婉在騾車上笑了個夠,回到守備府還覺得肚子笑得隱隱作痛。
喬瑞臣見她小手一直在揉肚子,算著時日差不多也該到媳婦小日子了,趕緊叫人去沖紅糖水。
「阿婉你若是不舒服就先躺會兒,我去把飯端過來你在炕桌上吃。」
苗婉揮揮手,讓喬瑞臣給自己揉揉臉,跟他說了制鹼廠發生的事兒,「笑得我腮幫子疼,腹肌都快笑出來了,咱們買來的這群小夥計個頂個兒的有意思。」
喬瑞臣:「……」
他上前揉著苗婉的臉,看著她嘟嘴跟個小雞崽子似的,輕輕咬上一口,「那阿婉覺得,我沒意思?」
苗婉嘎嘎樂著推他,聽著外頭已經在喊娘往這邊沖的聲音,「你這人怎麼老瞎吃醋呢?咱要這麼算的話,你幾乎天天抱著淘淘,你才抱過我幾回呀?」
來啊,算賬啊,砸醋缸啊,有閨女這個前世小情人在,她苗世仁無所畏懼。
淘淘自打會走以後,守備府都快盛不下她了,天天跟個鴨子一樣,跟在毛蛋和滷蛋後頭轉悠,只有餓了困了才會喊娘,娘不在就喊爹。
這會兒揉著眼睛進門,看見喬瑞臣,立馬熟練地伸手,「爹抱,覺覺。」
喬瑞臣將閨女提起來,然後又看著閨女無情地拋棄他這個梯子,爬到苗婉身邊讓她拍肚子,「阿婉,覺覺。」
苗婉挑著眉看喬瑞臣,先哄孩子睡覺。
喬瑞臣有些哭笑不得,也不知怎的,旁人兩口子你濃我依總是溫情脈脈,他們兩口子哪怕說讓人面紅耳赤的話,最後也總得有人噎得說不出話來。
雖然還沒來小日子,但苗婉哄睡了淘淘后,也把紅糖雞蛋水喝了。
熱乎乎的甜飲子在冬天著實叫人喜歡,如今外頭的風就跟哪路妖怪要來了似的,呼嘯得嚇人。
不能再拖了,苗婉喊孫耀祖和阮嘉麟去書房,爭取一日內將所有的數據統計完。
至於號召人手這一塊兒,不管是從軍營那邊考慮,還是為著給喬瑞臣樹立守備的威望,都得喬瑞臣來辦這件事。
這時候就看出身邊沒有僕從的壞處了,大多事情都只能請六曹司的人來辦,一下午府里都亂糟糟的,阿墩忙的滿頭是汗都顧不上擦。
喬家被流放也算過慣了苦日子,喬家原本家僕也不多,苗婉更沒有被人伺候的覺悟,她買人都是沖著培養員工的想法。
耿嬸和耿叔她也不叫屋裡伺候,最多就是小日子的時候賴著耿嬸吭唧兩回。
此次西寧鎮被燒,所有店鋪都沒辦法立刻開張,千金樓的娘子軍大多是各回各家先忙活著家裡的事情。
剩下的孫氏和李氏帶著一部分人,阿園帶著一部分人,張伯和吳伯還得去看著地。
耿嬸帶著鄭嬸和趙嬸幫著灶台棚子那邊做活,耿叔則是趕騾車採買東西,還有家裡的修修補補和衛生。
只剩個阿墩,真是哪裡需要哪裡搬,腿兒都快溜細了。
阮嘉麟找人去庫房拿紙,半天找不到阿墩,回來就跟苗婉說了。
「你不喜歡有人在身邊跟著,但你現在好歹是守備夫人,總不能一輩子不跟那些官宦人家的夫人小娘子們打交道,沒人跑腿也是個問題。到時候你一個人格格不入,且不說表妹夫在外頭叫人笑話,心地好的也得尷尬,你叫人家怎麼辦?」
苗婉聽他說了這一通,才明白過來是勸著自己買家僕,她先前真是忙著,沒顧上這一茬。
確實,守備府著實是太大了,幹啥都不方便。
後世還有雇傭保潔和保姆呢,她也沒啥不能讓人伺候的,只是沒有這個習慣。
可她從來不反對買人,並不是說她覺得這個事情對,若是能夠制止這個行為
,她會不遺餘力的去干,雇傭就挺好。
但在這個世道她沒辦法跟大環境抗爭,說句不要臉的,被她買回來還能活得像個人,以後放了契也能堂堂正正做個人。
不光喬瑞臣需要有人支使,她苗世仁也需要小秘書哇!
「開完會吧,開完會我跟相公去一趟郡城。」買人這個事情不能拖了。
最重要的是,這一番帳目算下來,再不賺錢,她大五位數的存款下的太快了。
公婆走的時候,苗婉給她們塞了兩萬兩銀子,窮家富路,回到京城也得拿銀錢安頓,花不了帶回來行,手裡不能沒有。
阮家和張家也幾乎燒毀了所有的家財,苗婉給了阮家四千兩,張家六千兩,算是按比例彌補兩家的損失。
西寧鎮重建前後起窯修路加青磚瓦和玻璃的成本花費了五千兩銀子,起工廠花費五百兩,聚福客棧八百兩,阮氏快餐三百兩,郡城那邊鋪子裝修也花了三百兩。
人工每天消耗的糧食成本得五十兩左右,一個多月就是一千五百兩。
接下來商業街只會花更多,得打出一萬兩的富餘來才行。
軍營那邊的糧草足數發出去,可是年前最後三個月的軍餉有一萬八千兩的缺口,是苗婉給墊上的。
還有就是所有人按照工分統計下來可以發放的福利,吃穿住行都是錢,這又花出去小五千兩。
聖人歸還回來的銀子,還有從喬家、千金樓和聚福食肆被燒毀的地方翻出來的金銀熔塊,共計十六萬兩。
等開完會大概能剩下八萬兩左右,這才多久啊,就下去一半了。
後面還有起商業街,起城牆,繼續兜著人工成本,修路,還有過年,要是不在年前大賺一筆,過完年她存款說不定就能跌下五位數。
那絕對不行!
留著兀良哈氏過年?更特娘不行!
兩日後。
就在商業街前頭的空地上,熟悉的長條桌,熟悉的擴音木喇叭,熟悉的紅綢緞黑字大條幅——工分頂呱呱,致富靠大家!
眾人就:「……」
今日所有人都停工一上午,沒人惦記著幹活兒,都翹首以盼。
被徐斌和鄭遠親自帶隊過來的千夫長和幾個百夫長,是為了領冬衣來的。
還有最後一天輪值的六百將士,他們都穿著軍裝,最為顯眼。
他們期盼的是算上工分,將士們到底能拿到多少俸祿,能領到什麼福利,冬衣絕對不能再拖了。
於阿達和楊阿達並著林大志各帶著一批漢子,擠擠挨挨站在邊上,就等著喬瑞臣他們出現。
過了今天,他們就能住進新房子里了,就是不知道能分到什麼樣的房子。
孫老火和阮祈則帶著灶台棚子的廚子們,還有幹活兒的幫工,就在灶台棚子那裡探著脖子看,別人不幹活兒,他們得干,否則大家吃什麼喝什麼呢。
於氏、孫氏和阮嘉麟娘子李氏則帶著人數更多的娘子軍,連阿園等女工也混在這邊,更期盼苗婉的到來。
她們更盼著知道後頭是能拿工錢還是工分換吃喝拉撒,該怎麼熬過這個冬。
耿叔趕著騾車,到近前時就叫目光灼灼給唬得腿肚子打轉,死死綳著一張老臉,不想給守備府丟人。
在外人看起來就是面無表情掀開馬車……騾車帘子,讓喬瑞臣和苗婉從裡面出來,還挺有架勢。
後頭跟著的是孫耀祖和阮嘉麟,都坐在車轅上來的,太激動,坐不進去,吹吹風挺好的,有助於冷靜。
倆人也面無表情將手被在身後,看起來儀態倒是非常能看,沒人知道倆人背在身後的手都打哆嗦呢。
加上固北軍的將士們,甚至還有富戶和商戶出來湊熱鬧,現場人數絕對超過四
千人。
除了喬瑞臣和徐斌、鄭遠三個人,誰都沒見過這種架勢,他們三個人能見到這麼多人的時候都不多。
苗婉長大后在現實中沒見過這麼多人,閱兵都只從電視上看的。
但她整個人狀態其實還好,怕是沒多怕的,只是要面子,非得拆了吊著的胳膊才肯出來,所以耽誤了點時間。
至於為啥狀態還好?哦,不是苗世仁她心理素質好,或者有女主的王八之氣。
只要不是社恐,換哪個一路上學過來的,但凡用於參加校園活動的,其實也都還好。
西北學生不少,她長得好看又聽話,是學校的紅旗手,每個周一都能見到烏壓壓的蘿蔔頭。
腳發軟腿打顫臉煞白的時候早過去了,從小學看到高中,從幾百人看到幾千人,算起來她大概比某些上台演出的明星還淡定點。
她唯一遺憾的是自己沒啥文采,私下裡給人打雞血還行,引經據典給這麼多人畫大餅她有心無力,出不了這個風頭。
不過肥水不流外人田,機會她留給喬瑞臣了。
原本這是公爹的活計,可現在公爹不在,給相公樹立一下好官的聲名也挺好。
只是苗婉有些擔心,喬白勞幹活兒是一把好手,可他說話並不算多啊,現在甜言蜜語也說的奇奇怪怪的,會不會在這麼多人面前發揮不好?
「阿婉如此不信任我?」喬瑞臣有點受傷,前幾天夜裡問苗婉。
苗婉當時在被窩裡考慮了會兒,小心建議,「要不你先寫個發言稿給我看看?」
即便是不善言辭,也可以三個臭鞋匠一起頂頂諸葛亮,讓相公背一下嘛。
喬瑞臣覺得倒是也行,不過——
「那娘子是不是得給我點獎勵?」
苗世仁用炕上的辦法給喬白勞加油打氣過後,得到了一份不甚滿意的發言稿,今天早上還不忘瞪他呢。
白瞎了她在炕上的努力。
沒想到的是,等喬瑞臣拿著擴音器開始說話的時候,一旁其他人聽得熱血沸騰,苗婉都聽傻了。
昨晚苗婉看到最終發言稿了,感覺很符合喬瑞臣言簡意賅的性子,大體就講了三點。
一是西蕃人犯下此番惡事,聖人絕不會坐視不理,會儘快督辦糧草,固北軍早晚會收拾了那些賊寇。
二是這一個多月來大家的努力聖人以及固北軍所有人都看在眼中,可謂是軍民同樂,眾志成城,以今日為基準線,往後只會比現在更好。
三是工分制度推進順利,多餘的廢話就不說了,大家只看拿到手的是什麼,以後只要大家勤奮肯干,西寧鎮會成為西北百姓最嚮往之所。
說起來全是餅,一個能吃到嘴裡的都沒有,苗婉覺得自個兒要是老百姓,肯定不吃這一套。
可喬瑞臣愣是說的所有人都熱血沸騰,他跟喬盛文不是一個路子,不會說些優美又叫人敬仰的話,全是大白話,卻該死的貼合老百姓們的語言習慣,讓大家更能聽到心裡去。
待得工分統計公示和發放開始時,苗婉還恍惚了一瞬,她都聽得心裡滾燙。
哦,不是被打了雞血,是感覺自己炕上的加油打氣沒白費,高興。
因此她拿過擴音喇叭的時候,笑得酒窩深深,在眾人看起來就有那麼點喜氣洋洋的意思,大家臉上也忍不住掛了笑。
等她開口后,大家臉上的笑就更憋不住了。
「西寧鎮報名參加工分制度的人數一千九百四十七人,鎮子下面的鄉親報名人數有三百二十人,除卻因身體原因離退者,共計兩千兩百五十人。」
「其中工分四百分者四百零五,三百五十分者一千零六十,三百分者九十九,三百分以下七百人。」
「新起青磚瓦房分為
大中小三個規模,大宅兩千工分,中宅一千五百工分,小宅一千工分,稍後開始唱名,唱名后大家可以請六曹司的官吏為大家核算,按工分兌換。」
「若在此次浩劫中家園被燒毀,卻因故未能攢夠工分者,酌情上報可欠工分兌換小宅,所欠工分逐月歸還。」
「有富足工分者,家用物什工分清單會公示在此處,大家按需兌換。」
苗婉說完話,頓了下,讓越來越激動的人們稍微平緩了下情緒,才又繼續笑道,「關於工分制度,法曹司已經出了工分管理規則,後續每天午時過半后,只要無雨雪天氣,法曹司都會派人現場為大家進行講解。」
說完,不等老百姓們有問題,她又繼續說固北軍這邊——
「所有固北軍將士俸祿的底薪,也就是原先俸祿的一半守備府已經發放到軍營中,由各軍營自行發放,剩餘俸祿,滿一百五十分者,可領與底薪相同提成,不足一百五十分者,以一分一文錢的比例遞減。」
「滿兩百工分的將士,獎金半貫錢,福利為毛衣毛褲各一套,羽絨大衣一套,聚福客棧一兩白銀餐券。」
「滿兩百五十工分者,獎金一貫錢,福利為棉衣棉褲各一套,羽絨大衣一套,帽子手套圍巾一套,聚福客棧二兩白銀餐券。」
「滿三百工分者,獎金一貫五百文,福利為駝絨衣駝絨褲各一套,羽絨大衣一套,帽子手套圍巾一套,洗漱用具一套,聚福客棧三兩白銀餐券,烤鴨五隻。」
「滿三百五十工分者,乃此次工分最高,獎金翻倍四貫錢,福利為毛衣毛褲、棉衣棉褲、帽子手套圍巾各各兩套,駝絨大衣和羽絨大衣各一套,洗漱用具四套,聚福客棧十兩白銀餐券,烤鴨十隻。」
連徐斌和鄭遠都聽傻眼了,他們算了算這些東西在西平郡大概的價值,能得三百五十公分……價值一百三十多兩銀子的福利???
倆人對視一眼,心裡可以釀醪醋了,他倆一個月俸祿才十幾兩銀子,這整個兒翻十倍了啊!
旁人還能掙工分,可他倆哪兒有出外勤的機會?那豈不是眼睜睜看著手底下人只要勤快就拿得比他們多?
那他們辛辛苦苦往上爬是為了啥?
沒看旁邊那幾個千夫長眼珠子都綠了,看景柱子和周定等人的眼神要是能殺人,估計能殺個三進三出都有餘。
氣人,太氣人了,是氣到等東西發下來,不搶乾淨了氣都下不去的程度。
至於這陣子在西寧鎮當值的將士們,高興得都顧不上這些殺人眼神,他們都沒算出來值多少銀子,就高興得快暈過去了。
除了少數木訥或者愛偷懶的,他們幾乎人人工分都在兩百五十分以上。
因為軍營里打底的一百五十分他們也有,出外勤單獨算分啊,這些在守備府門外天天都能看得見。
勤快的人還愛卷,今天你抓住個欺負人的,明天我就得抓住個搶老人包子的,今天你幫人幹了活兒,明天我就去搬磚起房子,反正大家為了能有工分多吃點,都夠拼的。
那個時候大家跟剛來西寧鎮的時候還是差不多,誰也不相信等回到軍營里還能吃喝這麼好,至於啥福利那聽聽就算了。
只要新守備剋扣的比秦茂在的時候少,大家就心滿意足了。
可沒想到,福利竟然會這麼大!!!
景柱子高興得手都在哆嗦。
他工分固定一百五是滿值,出外勤滿分每天三分也是滿值,他還帶著人給起了兩座工廠,一座養殖場。
手底下一人加一分,他每天加兩分,那一個月下來就是三百分!
再加上他還愛好打抱不平,後頭又跟景文飆上了,多幹了不少活兒,按照守備府門前的分數來算的話……他就比梁安少三分,共計三百五十二分!!
尤其是看到景文酸溜溜的目光,再加上他的上峰過來和顏悅色說話,話里話外是讓勻一套福利出去,說往後外勤還得他來帶頭,他整個人都輕飄飄的,幾乎快要飄起來了。
老天爺,他看著還笑眯眯等大家恢復的苗婉,心裡打了個激靈,暗暗發誓,往後別跟他說其他的,守備夫人還是聖人的小表嫂呢,那就是他的菩薩!
往後菩薩讓他往東他絕不往西!菩薩讓他攆狗他絕不殺雞!他要給菩薩干一輩子活兒!
喬瑞臣感覺到景柱子噁心扒拉的眼神,眯起眼挑了挑眉,示意苗婉繼續說。
苗婉沒發現景柱子的眼神,或者說她感覺所有將士看她的眼神都跟看財神爺一樣,她喜歡這種眼神。
這代表著……他們都願意給她打工,嘿嘿……
苗婉繼續笑著開口,「為了讓老百姓們知道固北軍有多辛苦,也為了公平公正,讓百姓們知道自己縮衣節食納的稅都去了哪兒,往後固北軍的俸祿和輜重發放都會公示百姓。」
徐斌和鄭遠愣了下,猛地站起來了,這比豐厚的福利還讓人震驚。
如果是這樣做,代表從現在開始,哪怕喬瑞臣不做守備了,都沒辦法再貪軍餉和輜重。
即便不能完全杜絕,起碼不會再出個如秦茂這樣貪的,而且西寧鎮推行這樣的政策,往後整個西平郡乃至固北軍所在之地,都能實行這樣的政策。
那他們這些當兵的,就再也不用擔心流血流汗還死的憋屈了。
更別說,只要足數發放,當兵賺得俸祿還是能看的,到時候徵兵也沒那麼難了。
就這一瞬間,徐斌鼻子爆酸,三十好幾的人了,好懸快哭出來。
他是個心疼手底下兵的,這些年有多苦他心裡清楚,如果真能如苗婉所說……徐斌願意跟喬瑞臣干一輩子!
甚至鄭遠這個程家軍出來的都有些動容,若喬瑞臣夫婦真能說到做到,往後即便小程將軍有其他想法,他一定竭盡全力為喬瑞臣說好話!
就算這是喬瑞臣為了往上爬用來收買人心的法子,都是帶兵打仗的,有哪個不心疼自己手底下有今天沒明天的將士,但凡有人肯讓將士們過好日子,被算計他們也認。
事關軍中事宜,喬瑞臣補充幾句,「不過醜話我要說在前頭,一切都看工分,我會私下派人隨時抽查工分打分的真實程度,弄虛作假我會扣分,每個營也有工分,營工分為一百分,八十分是分水嶺。
八十分以上每個將士都會有一套棉衣棉服,每多五分,糧食和福利就在原先基礎上多發一成,九十分當月所有將士有十日頓頓有肉,一百分則當月頓頓有肉,反之亦然,低於六十分,問責兩營將軍,你們可有疑議?」
徐斌和鄭遠渾身一凜,好傢夥,果然天上不會掉餡餅,喬瑞臣竟然當著百姓的面問他們,他們還有第二個回答嗎?
討價還價都不行,他們要臉,這喬瑞臣果然屬狐狸的,太奸詐了!
他們咬著牙回答沒意見。
苗婉眼珠子咕嚕嚕轉了幾圈,湊在喬瑞臣耳邊說了幾句話。
徐斌看著這小娘子,是又愛又恨,愛則是知道這才是所有福利發放的財神爺,沒有她屁都沒有一個。
恨則恨在,他有種強烈的直覺,這小娘子再進讒言。
果不其然,喬瑞臣眼神中閃過一抹笑意,隨後轉過頭面色凜然大喝出聲,「你們說什麼?我沒聽見!」
徐斌和鄭遠深吸了口氣,沖著接下來的福利也得讓這兩口子如願,他們瞪了一眼手底下高興傻了的兵,又一次開口說沒意見,這聲音大了許多。
喬瑞臣微笑,「我沒聽見。」
景柱子等人憋著一股子興奮和力氣,扯著嗓子嘶吼:「沒意見!」
不到一千人的聲音,竟然有了那麼點山呼海嘯的架勢,動靜大到好多沒出門的富戶都心裡打顫,派人出來看。
等家僕回到家裡,臉色有些發白,「外頭在喊人名字呢,喊到誰,幾乎是拿命在吼著『到』,所有人都激動得跟要去殺人一樣。」
那些從災難發生以來就緊閉門戶,甚至暗戳戳想要藉機便宜買些人回來的富戶們,心下實在是有些沒底,大都悄悄躲在暗處,往商業街那個地方看。
等將士們喊完,百姓們積極性也調動起來了,苗婉只讓喊到誰的名字大聲喊道,然後過去喊名字的那個長條桌前排隊。
連老百姓都扯著嗓子,往喊啞了的動靜去。
苗婉不想耽擱太久,等房子分完,福利發完,下午還能讓大家收拾收拾搬家。
原先在商業街對面,還有其他地方零星的帳篷都趕緊收拾起來。
空出地方,也好讓兩個軍營的人重新安排,加上仍樂意拿工分的百姓一起,繼續修路起城牆,起商業街。
這三樣事情是年前必須得做完的,還剩不到三個月功夫,郡城那邊臘月里就得把所有宣傳的券給發出去,商業街正月初八開張正好。
至於說要領福利的將士們,一個個更激動,連代提手底下來領冬裝的千夫長和百夫長們也非常激動。
在那些富戶們看來,這就是新守備被固北軍追捧,比秦茂還要得人心。
這才一個多月啊,新守備就站穩腳跟啦?
大家都大為吃驚,甚至有些富戶後悔沒提前出去跟喬瑞臣打好關係。
不知道是誰提起來,「我聽我家小舅子說,條街和瓦市要合併做什麼商業街,還空著三十多個鋪子呢,咱們哪怕不做買賣,要不高價買幾座鋪子?」
好幾個關係好的心裡就有了尋思,秦茂在的時候他們也沒少送供奉,有好多人閉門謝客也是嚇得,生怕讓人查出來他們過去跟秦茂來往過密,一個不小心就被咔嚓了。
現在既然新守備已經得了民心,他們少不得也得繼續供奉著,省得往後沒人庇佑,他們被人排擠,指不定哪天就得敗落了。
沒人接這個話,可大傢伙兒也都回去好好尋思,該怎麼跟新守備打交道。
喬瑞臣請了徐斌和鄭遠到灶台棚子這邊喝熱湯。
「將軍可是坑了咱們倆一道啊,也不提前說一聲,我們都嚇傻了。」徐斌有些不樂意開口道。
但這稱呼讓鄭遠心下一動,他們過去都叫喬瑞臣守備大人,那是因為兩個憑著軍功爬上來的老將,根本就不認喬瑞臣這個雲麾將軍的兼職。
郡城估計大部分人也是,哪怕都僅止於觀望還沒找多少麻煩,可也沒幾個管喬瑞臣叫將軍的。
喬瑞臣孤立無援,這陣子才忙得跟孫子一樣。
沒想到只不過剛第一次發軍餉,徐斌就直接投誠了,鄭遠都有點佩服這老小子的臉皮了。
鄭遠往喬瑞臣身邊蹲了蹲,「就是,將軍不厚道,還有我想問問,其他人都能有福利,那我和徐老弟咋辦啊?」
喬瑞臣只當沒發現這稱呼的變化,依然笑得溫和解釋,「夫人想要給大家一個驚喜,我著實不好拂了夫人的好意,便聽她的了。」
倆人:「……」明白,早知道你是耙耳朵了,這解釋沒毛病。
至於他們倆的待遇,喬瑞臣想起苗婉教他的話來。
苗婉也心疼相公跑來跑去累得跟孫子一樣啊,他又不是為了自己的前程,要不回京官職可升得比現在快多了,回去就是從三品呢。
相公一來是陪她在西北折騰,二來也是心疼固北軍的將士和西北百姓,才會攬下那麼多活兒,偏偏還有群腦子被屎糊了的,為了權勢名利勾心鬥角。
可不管哪朝哪代都是這樣,苗婉
連買賣僕從的事情都無法抵抗,對這種情況更沒招。
無奈她把自己的拿手彩虹屁貢獻出來,想讓相公輕鬆點。
「這領頭的將軍們天天都要為了手底下的將士們殫精竭慮,怎麼能用工分這樣的事情來為他們添辛勞呢?他們一心為將士,那將士自然就是他們的臉面,相公只管往死里誇他們。
得讓他們知道,只要他們手底下將士出息,他們就能拿到按照手底下將士最高工分翻倍的福利,一定要讓他們知道,這是他們應得的,總不能這群點亮自己照亮將士們的將軍們心寒呀。」
喬瑞臣灌了滿滿量耳朵的彩虹屁,聽得是頭昏腦漲,忍不住心疼媳婦這般為自己考慮,「如此,豈不是要支出更多銀子?」
他很明白自己的地位遠遠不如黃白之物,那才是他媳婦的心,他媳婦的肝,多摳一分,他媳婦得多心疼一分。
苗婉嘿嘿笑,「相公傻了吧?我怎麼可能吃虧呢。他們但凡鼓勵手底下的將士多掙工分,豈不是就要多出外勤?不管是建設西寧鎮還是鋪路搭橋,往後生意都會更好做,所有人都知道固北軍為咱們幹活兒,誰敢觸咱們的霉頭?往後福利發多了,要是有人為難或者傷害咱們,固北軍得跟這人拚命,保管砍得渣子都不剩。」
甚至老百姓們的工分也不會停,百姓們賺工分往後還能換工錢,這幾乎等於是西寧鎮所有百姓都在給她打工,還是多勞多得,不幹活兒沒錢拿。
這麼多勤勞的員工可不好找呢,而且人家還覺得自己佔了便宜,她吃了大虧在做善事,嘿嘿……
總之就是,固北軍和百姓們可能是佔了大便宜,但她只會賺得更多。
喬瑞臣問出口也就想明白了,他媳婦是個狡猾的小地主,用不著他擔憂。
因此這會兒當著徐斌和鄭遠的面,即便拍馬屁有點不那麼好意思,可也還是盡量把媳婦逼著一定要表達出來的意思給表達出來了。
不光表達出來,他還按照自己的想法給倆人畫個餅,這餅比前面的還又大又圓。
「徐兄和鄭兄軍中事忙,一切當然以大局為重,我與夫人折騰這些,也是想讓固北軍能兵強馬壯些,好叫百姓再不受賊寇之苦。
若將來能得上蒼庇佑,將西蕃人殺光,震懾外夷不敢來犯,國泰民安,咱們說不得也能回到故土享幾分天倫之樂。」
徐斌和鄭遠還沒咋喝湯,就撐得渾身發燙,尤其是心窩子,即便他們想往上爬,可能榮歸故里,含飴弄孫,誰又不想呢?
得知手底下人拿得多,他們只會拿得更多,倆人這會兒不酸了。
都笑眯眯暗示,回去后定會好好練兵,這外勤也會成為正兒八經的輪值,所有人都當好好重視。
總之,回去拿鞭子抽著也得讓大家都勤快起來,他們恨不得人人都能多發點福利,如此他們日子也能更舒坦些。
阮嘉麟和梁安、周定、徐大堯幾個識字的,負責這邊的秩序和發放。
苗婉帶著趕回來的張三壯,還有阿園她們這些買回來的人,一起回到守備府,繼續開小會。
其實工分最先是在聚福食肆和千金樓開始實行的,他們跟外頭的人是不一樣的計算規則,心裡對自己大概多少工分也很清楚。
苗婉也就不一一多說,只將孫耀祖統計好的冊子交給張三壯,讓他給大家念一下。
工分最高的是阿園和阿墩,他們總共是兩百分。
其次就是上回被辣椒水濺到眼睛里的阿秤,有一百八十分,先前在聚福食肆最愛八卦的就是他,喜歡嗑瓜子聽故事,但是幹活兒也很麻利。
後頭算是張三壯身邊的小紅人,張三壯去郡城的時候,原先很木訥又看起來膽子不大的阿秤竟然成了夥計們的領頭人。
「原先沒跟大家說
過怎麼放契,也是因為一直沒琢磨清楚,不好隨意給大家保證。」苗婉由著他們激動了會兒,小聲道。
不是不想大聲,先前在外頭喊得嗓子疼。
雖然她不怕那麼多人,可被數千人看著,人容易情緒上頭。
當時不覺得自己是興奮的,實則多巴胺分泌旺盛,不自覺就會誇張很多。
但聲音小,大家都安靜聽著,也聽得很清楚。
「醜話我得說在前頭,雖然買回大家的銀子並不多,但是家裡最賺錢的活計大都是你們在負責,工錢獎金樣樣不缺,我不欠你們的,你們來家裡時間最長的也不足兩年,有些事情大家得心裡明白。」
苗婉掃視大家一圈,「原則上兩百分即可放契,此次能這麼快攢夠工分,也是天災人禍,不是時刻都有的事情,我說話算數,可也得為跟著我乾的人考慮,所以放契分為三種,你們自己來選擇。」
「第一種,滿兩百分可以放契,沒有額外任何補償,你們的工錢和獎金可以拿走,也可以選擇留下,從喬家的掌柜做起。
但必須簽訂保密契約,若是往後喬家沒有放出去的方子卻流傳在外,全部按照盜竊萬兩白銀報官處置,能不能抓得住你們,看我自己的本事,你們也可以試試看。」
眾人心下一震,都想保證絕對不會外傳。
苗婉抬起手制止了他們的詛咒發誓,她不信這個。
即便現在都忠心耿耿,可隨著時間的流逝和金銀財寶的誘惑,誰也說不準,她從不會去賭這個人心。
既然放契,她就能承擔得起被泄密的後果,可她也絕不會放過敢泄密的人。
「第二種,滿五百分可以放契,你們可以選擇拿一百兩銀子去做自己任何想做的事情,也可以選擇喬家的一門生意入股,拿多少干利根據大家的能力和投入來定,同樣需要簽訂保密契約。」
「第三種,滿一千分可以放契,喬家會送你們一座不低於一千兩的鋪面或者同等金銀,也可以送你們一個秘方,往後大家可以選擇入股喬家,亦可選擇跟普通商戶一樣自己做買賣,甚至可以去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也需要簽訂除這個方子之外的保密契約。」
大家都聽得呼吸急促,在場沒人是傻子。
他們才不會拼著萬一逮不到的風險去泄密,即便是能放契,他們也都還想跟著喬家干。
只要跟喬家綁在一條船上,往後他們賺的,肯定會比自己單幹賺得多。
喬家、張家和阮家損失不小,最幸運的反而是被買回來的這些人,他們的財產少,大多是隨身攜帶或者裝在小匣子里。
跑出來的時候他們基本都帶出來了,因此都還捏著銀錢呢。
也因為這個變故,大家都數了好多回,知道一年多賺了多少。
誰也不敢保證自己真的忠心耿耿到生死相依,可他們比其他人都明白苗婉有多能掙錢,這兩年上頭有人壓著她不能放開手干,都叫他們賺了那麼多,後頭能放開手了……
不能想不能想,一想大家恨不能笑出來。
苗婉也不急著讓大家做決定,「你們回去好好想想,想明白了可以隨時來告訴我,咱們先來統計一下,接下來大家的工作和需要增添的人手,其他不說,聚福客棧先開起來。」
張三壯猛地支棱起來,歇了這一個多月,他雖然也沒閑著,甚至比原來更累,可心裡也比原來還要充足許多,正摩拳擦掌,就等著大幹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