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 42 章
橫濱的夜晚是不同的氛圍——這裡曾是租界,到現在還保留著許多西洋風格的建築,街道的景觀植物也有著濃厚的歐洲色彩,夜風吹過,散發著獨有的香。
羽生葵收拾好自己再出來的時候,五條悟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聽見腳步聲也沒有動靜,像是在走神。
即使是以歐洲人尺寸定製的沙發,對於他而言還是顯得不夠寬敞,少年白髮濕漉漉的,換了一身衣服,看起來也已經洗過澡了。
她坐到他的身旁,放下一杯溫熱的水。
「你們吵架了嗎?」
她吹頭髮的時候聽見了一些不太妙的動靜,出來以後,形影不離的兩個人也分開了,一個把自己關在房間,一個孤零零坐在沙發上,顯然是產生了不小的分歧。
她不想問的,但面前坐著的這個傢伙是她未來的丈夫,她不應該在他情緒低落的時候選擇視而不見吧?
少年瞥了她一眼,沒說話,很明顯的拒絕交流的姿態,就差直接說關你什麼事了。
羽生葵心頭一梗,她還從來沒有被人用這樣的態度對待過。
但這個狗人對誰都這樣,心情好的時候哪怕公園的臭老頭都可以和他聊上幾句,但心情不好的時候怕是天照大神來了,他也不屑搭理。
現在能夠老老實實坐在她身邊就已經足夠有耐心了。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五條悟和她是同類人,本質上有著同樣的傲慢,但他不屑於掩飾,而她在成長過程中學會了隱藏。
羽生葵有時候很嫉妒這樣的人,擁有強大力量,可以隨心所欲生活,從來不用作出偽裝,就可以輕而易舉得到想要的東西的人。
但很可惜,在感情的博弈里,勝者往往不會是坦蕩的那一方。
「唔,既然不想告訴我的話。」
她拿起夏油傑留下來的手柄,朝他笑,像是絲毫沒有被他的態度打擊到:「我們來玩遊戲吧?」
少年撇了撇嘴角,不客氣地問:「你會?」
「我不會。」她誠實地搖了搖頭,然後露出一個比剛剛更加燦爛的笑來:「我只是想陪陪你。」
如果一個人有著極其優秀的皮相,不缺錢也不缺朋友,沒有明顯的缺陷和短板,卻毫無理由地對你表露出一副低姿態來,那麼這就說明你被盯上了。
但五條悟不明白這個。
在神子的世界里,他從來沒有成為獵物的可能性,是以,任何人,任何行為,都不會給他帶來危險的警示。
於是他挑挑眉,拿起手柄,然後搓了一把她剛剛吹好的頭髮:「別太笨了。」
五條悟沒有遷就她去玩一些輕鬆的益智遊戲,兩個人接著剛剛和夏油傑的進度繼續玩了下去。
羽生葵其實並不算手殘,但最強咒術師玩的遊戲需要極其精妙的操作,這已經超出了普通人的範疇。
五條悟心情不好,所以在她失誤的時候,也沒有逼逼賴賴,而是抿抿唇接著往下打,這反而更叫人感到忐忑了。
葵寧願他和之前那樣喋喋不休,也不想他沉默。
因為這傢伙不說話的樣子真的很有壓迫感。
「我應該先按A鍵嗎?」又一次被小怪打空血條以後,她有點緊張地問他。
少年看了她一眼,把手柄丟掉:「有意義?」
她一愣:「什麼?」
「這種問題真的有意義嗎。」
「明知道你不行,說了也學不會,因為菜鳥就是菜鳥,到底在想什麼啊,做不到就放棄,這種事很難嗎?」
他說話的時候看著屏幕,還分心往樓上看了一眼,和他爭吵過後的摯友把自己關在裡面。
他搞不懂這兩個傢伙,明知道沒有希望,為什
么要浪費時間?
是笨蛋嗎?
她很快就明白過來,他不僅僅是在說遊戲。
「我……」
葵眨了眨眼睛,像是有點受傷地低下頭:「如果是五條君的話,有一件很想做到,卻做不到的事情,五條君會輕鬆地、毫無遺憾地放棄嗎?」
「不會。」
少年的聲音響在頭頂:「老子不會有做不到的事。」
「……」
她沉默了好一會,等到五條悟不耐煩地亂按手柄,她才小聲地開口。
「我在您眼裡,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
少女看起來快哭了,聲音開始發抖,甚至用上了極其疏離的敬語:「是一個沒有自尊,明明已經被明確拒絕了很多次,還要繼續聯繫,賴在您身邊不走的鼻涕蟲嗎?」
五條悟手上的動作頓了頓,沒說話。
於是她真的哭了出來。
「可是一直以來,我也像您一樣,是被人看得見的存在。」
「……」五條悟抿起唇:「喂。」
他嘆氣,轉過來,輕輕彈她的額頭:「老子可沒那樣說啊?」
「可是您就是這樣表達的。」
她抬眸看著他:「明明已經立下了三年的約定,但您為什麼總是朝我發脾氣,把我推得遠遠的,要我提前放棄呢?」
「什麼啊。」
少年又嘆一口氣,連解釋都懶得解釋,連承諾也懶得承諾,只是輕飄飄的不痛不癢:「老子哪裡發脾氣了?」
她也不和他吵,委屈巴巴低著頭,就像是被欺負狠了一樣,眼淚一個勁地往下掉。
「在哭什麼啊。」
少年皺著眉,湊近了點,確認她不是在假哭,又長嘆一口氣:「沒罵你也沒揍你吧?你這傢伙明明也不喜歡老子啊。」
所以至於哭成這樣?
他寫兩千字檢討的時候也沒掉一滴眼淚,她現在真的有這麼傷心?
要是第一次見面,這傢伙就像這樣嬌里嬌氣、哭哭啼啼的,五條悟早就把她扔到外太空去了,才不會把她放進六眼神子寶貴的視野範圍之內。
但這孩子多少是他做過承諾要好好看著的人。
「我說啊。」
五條悟蹲下來,蹲在她面前,戳了戳她的臉,不情不願地說道:「老子補償你好了吧?快點把眼淚收回去。」
「真的嗎?」
她這才看向他,少年蹲在自己面前,長手長腳無處安放,顯得可憐而又委屈。
這是世間僅有的六眼,被人供奉的神子,一出生就改變了世界平衡的人,這樣強大的咒術師,卻也會因為她的眼淚露出苦惱的表情。
這讓她膽子又大起來,她猶豫了一會,問道:「補償的意思是,您可以滿足我的一個願望吧?」
她的眼裡寫滿了『拜託了就是這樣』,五條悟拍了她的腦袋一下:「敗給你了,說吧。」
她看看他,又低頭看著地板,臉頰越來越紅:「那、那我們去約會好不好?情侶的那一種。」
雖然第一次約會是她主動邀請的,但是……
只要他不拒絕就好了。
只是這樣,就很滿足了。
她輕輕扯起他的袖口,很小聲:「拜託了……」
「得寸進尺欸。」
說是這麼說,但也沒拂落她的手。
葵抿了抿嘴,看了看屏幕,又看看他,更加用力地揪緊手中的袖子。
「如果我一個人把這個遊戲打通關,你就和我去約會吧。」
「別說這種不可能的事啊。」像是在嘲笑,臉頰又被捏了一下。
她鼓起勇氣直視他:「那你答應我。」
「耍
無賴?」
少年搓搓她的腦袋,語調拉長:「要不要拉鉤啊,小屁孩。」
「總之您就是答應了沒錯吧?」
「是是是,行了吧?」
敷衍的、應付小孩一樣的語氣,換來的是她大大的笑臉。
五條悟的目光在她臉頰的淚痕上停留了一會,兩隻手忽然罩上來,像是揉麵糰一樣揉起她的臉。
「真是搞不懂……」
三兩秒后,他鬆開她,一副總算從監獄里逃出來了的姿態,整個倒在沙發上,但臉色卻終於好看了一點。
「下次是不是就要在地上打滾了?別仗著老子脾氣好就為所欲為啊,臭小鬼。」
「嗯。」像是得到了神明恩賜的孩子,她紅著臉朝他笑:「五條君最好了。」
「……」他移開目光:「還沒發現嗎,老子根本不吃你這一套。」
說完,像是屁股底下墊著一千根針那樣,少年急匆匆站起來,臭著臉插著兜飛快地上樓了。
羽生葵輕輕笑了一下,然後看著面前的屏幕,拿起手柄,自顧自玩了起來。
……
夏油傑是凌晨一點半下來的。
他睡不著,想著下來打會遊戲或者出去獨自吹吹冷風看看海,就撞見了客廳里打遊戲的葵。
她玩得認真極了,手柄在她手上發出了巨大的響聲,夏油傑盯著看了一會,倒是不擔心手柄被她弄壞,而是多少有點擔心她的手指。
她的肌膚很軟,像是輕輕一弄就會爛掉的水,他最是清楚不過了。
接著,她嘴角抿起來,露出如臨大敵的表情,夏油傑挑眉,跟著看向屏幕,就看見了第一關的小BOSS。
畫面上那個小小的勇者沒有兩秒就倒在了地上,結合起她剛剛認真的表情,夏油傑沒忍住笑了出來。
也太可愛了吧,半夜偷偷玩遊戲結果被小BOSS一招秒殺的笨蛋。
她看起來快要哭了。
總感覺更可愛了,尤其是在聽見笑聲回頭看過來,發現他站在那裡笑她,那一瞬間因為羞惱而迅速紅起來的臉頰。
「抱歉。」夏油傑舉起手作投降狀,然後給她倒了一杯熱水過來:「我沒有在笑話你。」
「……」她先是為他的水說了謝謝,捧在手裡小口小口地喝著,然後又有點無奈地說道:「夏油君,我又不是笨蛋。」
「總之還是抱歉。」夏油傑握起她的手柄,感受著上面她殘留的溫度,輕輕眯了眯眼睛:「要看教學嗎?」
黑髮少年偏頭看過來,像是一隻努力展示漂亮羽毛的雄鳥:「我目前是世界記錄的保持者哦。」
「欸……」她有點驚訝地睜大眼睛,看了看屏幕上虐了一整晚的小BOSS,又看看他,輕輕點頭:「那就拜託了。」
他輕笑,回頭看向屏幕的時候也沒有展露出多麼認真的神色,明明是同一個手柄,在少年手上卻彷彿變成了一個神器,他幾乎一滴血都沒有扣。
「好厲害!」
還不等夏油傑實實在在地感受被她誇讚的喜悅,就聽見她接著問:「五條君也一樣厲害嗎?」
「哈。」
夏油傑玩了玩手柄。
「悟的話……」
他作出思考裝,然後回答她:「稍微落後一點吧,目前。」
「那也很厲害了。」
她捧著他剛剛倒的水,小口小口喝著,然後看向他,小心翼翼地問:「我想用單人模式通關,你覺得……我可以嗎?」
「怎麼會這麼問?」他盯著她發紅的手指看了看。
「因為……晚上我和五條君玩了一會,我太菜了。」
她像是有點失落:「他還說,我要單人通關是不可能的
事情。」
「別太在意悟的話。」
夏油傑有點想揉揉她的腦袋,但他理智尚存,知道這種事現在做出來就全完蛋了,形象就會立刻從未婚夫的摯友,一個細心體貼的好人,變成見過幾面就開始覬覦她的變態。
「沒什麼不可能的。」
頓了頓,他試探著稍微湊近了一點,一個微妙的,即將超出正常社交距離的位置:「我可以教你哦。」
「真的嗎?」就像是終於找到了救星的溺水者,她看起來高興得要跳起來了。
「真的哦。」夏油傑彎起狐狸眼睛:「不過,葵應該給我一些報酬,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