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那雙眼眸中是一如既往的平靜。
彷彿裴君珩最終說出的話已經是既定的事實,他就是肯定聞清音並不會
這麼直白的話語讓萬挽秋驚的張大嘴,他敏銳察覺到氣氛的不一般,整個人迅速機敏的往後靠去,試圖不被這即將開始的戰爭波及。
這裴君珩竟然敢當著他們小門主的面說出這種不可能的話!
就算是萬晝劍宗的少宗主又如何?訾蜀之正準備讓裴君珩長長教訓,但他在看到聞清音輕抬起的手后硬生生憋住沒開口。
小門主有他的想法。
聞清音毫不畏懼地迎上裴君珩的目光,他的眼珠好看的像是陽光下透亮的琉璃。可是不同於被折射發光的琉璃,他的眼睛是光體本身,鮮亮的像是蘊藏著光與火。
沒有與裴君珩長篇大論或是爭論不休,聞清音只是帶著嘲意微挑嘴角。
他往前貼近裴君珩幾寸,艷麗的面孔奪人眼目。
似乎沒想到聞清音會突然靠近,裴君珩的瞳孔微不可察地縮了一下,連波瀾不驚的劍眉都皺起。
可聞清音沒在意裴君珩的反應,他宛若熟透漿果的唇翹了翹,面孔艷若桃李,說出的話卻毫不留情:
「既然如此,那就拭目以待吧。」
「少,宗,主。」
少年的吐息都好似帶著甜蜜的糖,只靠近了一些就能嗅到聞清音身上若有若無的熏香,像是某種拂面而來的花香。
還未等裴君珩嗅出這是什麼香,那掠過鼻尖的清香就隨著聞清音的抽身而消失在身邊。
快速的就像一場錯覺,在裴君珩伸手抓去之前聞清音已經拉開了與他的距離。
如同一陣抓不住的風。
想讓他敗在裴君珩手下?
沒門的事。
一抽身回來,前面掛在嘴邊的虛偽笑容瞬間消失,聞清音的臉恢復了冷冷的模樣。
他看向自己右手掌中的傷痕,就像一朵粉紅色的花盛開在他的掌心。
明顯的,刺目的。
聞清音緩緩收攏自己的手掌。
這傷,他遲早要還給裴君珩。
見弟子們的情緒都被自己調動起來,常扶上君笑著表示皆下來是自由活動時間,大家可以暢所欲言,在虹雨榭中隨意走動。
此話一出,同派的弟子紛紛聚集到一塊,商量著應該如何備戰宗門大比,要將石柱上顯現自家門派的圖騰。
那簡直是一件多麼氣派的事情!
聞清音也立馬站起身,他一刻也不想與邊上的裴君珩多呆。
身後的訾蜀之跟著聞清音走到了另一處。
「你跟過來幹什麼?」訾蜀之問跟在他身邊的萬挽秋,他瞟了一眼遠處以池非淺為首的華符眾闕各弟子,「你們華符眾闕不是在那嗎?」
聽到訾蜀之的問題,萬挽秋用手撓了撓腦袋,眼睛看向聞清音。
身量纖細的聞清音靠在牆壁上,身後縷空的窗外是生命力蓬勃往上盛開的樹枝。
一直在落的花雨飄進窗中,有淺藍色的花瓣飄到聞清音烏黑的額發上。
細白的手指將那調皮的花瓣拈下,天空般顏色的花瓣觸碰到指尖猶如活物舒展,在放到眼前時,前一瞬還單隻的花瓣在聞清音的手指中開出層層疊疊的花瓣來。
宛若神跡。
這近乎奇幻的場景讓萬挽秋看愣了神,此時才發現聞清音身後的窗外都是青翠的枝條,青的發嫩,枝條上盛開著是與聞清音掌中一模一樣的花朵。
虹雨榭的蒼天大樹明明盛放的都是雪白的花朵,可此刻在聞清音的身後紙條上卻盡數開放著五顏六色,好似世間美好的顏色都匯聚聞清音的身後。
花枝彎著貼著盛開在身後的窗,宛若朝聖般想靠近卻不敢觸碰,只貼著長在聞清音身後的窗上,開出一朵一朵花兒來,簇擁著窗前美好的少年。
萬挽秋突然想到曾經關於太合仙君的傳說來。
太合仙君能與草木言語,花木能跟著他的指令生長,相傳他足尖踩下的每一步,都能開出搖曳生姿的花朵來。連他倚靠在千年的枯木上,枯木也能因他而逢春。
如同身攜百花來至人間的春神。
當年諸神之戰太合仙君以花草樹木鑄造通天之海,海內所有的靈氣都在十洲四仙山之中,而黑色海域則是堪比北原的荒蕪。
而太合仙君卻用自身精血,喚起海底的生靈,在海底深淵憑空長出直衝雲霄的巨樹。巨樹好似能通人性,感受到太合仙君精血的流逝,長勢不可阻擋,一舉就將原本有些頹勢的海浪裹挾著沖向蒼穹。
那天的海內下了好久的大雨,天降甘霖。
海內的人都說是生靈哀泣太合仙君透支精血,連帶著天上的雲都流下淚水。
陽溪老祖身死通天之海之後,太合仙君孤身回到蓬萊閉關,至今都未出關。
自太合仙君之後,雲中仙門再也沒出現一個能像仙君的那般受花草樹木喜愛的葯修。
一直到太合仙君閉關千百年後,雲中仙門的聞小門主降生,海內十洲四仙山的花朵一夜開放,荒蕪的龍脊山更是開遍杏花。
從此蓬萊的百花從不凋謝,只因聞清音。
「有事?」察覺到目光,聞清音問他。
萬挽秋這時才被聞清音喚回神,想起自己是要來問什麼的。
聞清音貝齒磨著下唇,明眼人都能看出他此時心情不佳,但能當面問聞清音與裴君珩艷情八卦的萬挽秋明顯不是明眼人,應該屬於不長眼的那一列。
他顯然具有極佳的追根溯源精神,無視訾蜀之的眼神示意,萬挽秋不知死活地提問:「我今日見小門主與少宗主,忍不住好奇小門主前面與我說的話。」
「哦?」聽到這聞清音斜眼看他,「好奇什麼?」
難道這傻子終於發現不對了?
只見萬挽秋神情認真地問他:「我看少宗主不像是小門主口中說的那般人,小門主前面與我說地是不是在誆我?」
今日親眼一見裴君珩,這位少宗主看起來不像是被打的屁滾尿流的樣子,若是他把其他人打的屁滾尿流還能想象。
訾蜀之差點就要把「我們小門主可不是會說謊話的人」脫口而出,但是話到嘴邊了腦中又回想起聞清音在虹雨榭中談起的離譜「往事」,頓了頓還是把這話吞了回去。
他還是少說點話吧。
確實是在誆你,全都是聞清音瞎說的。
纖細的指尖在蔚藍的花瓣上撫過,就像摸過輕柔的雲朵,花瓣隨著動作高興的微微顫動,柔軟的花瓣碰著皮膚。
想到裴君珩前面的所作所為,還有那個幾乎就要塵封在記憶中的傷疤,聞清音手指一頓,指尖帶上幾分藏著的怒氣。
但面上神色依舊不變,聞清音清了清嗓子,高深莫測地說道:「非也非也。」他開始繼續不留餘地地抹黑裴君珩。
「全是你見的少了,裴君珩在我面前明明與老狗無異,簡直像條趕不走的狗,對我搖尾乞首。」
見萬挽秋一臉不相信,聞清音挑眉問他:「你不信嗎?」
廢話,裴君珩像條狗的樣子,簡直是狗都都不敢想啊!
萬挽秋覺得自己還是存著些理智的,他不會因為聞小門主長的漂亮就無腦相信小門主的話的。
結果聞清音伸出一根手指在萬挽秋面前晃了晃,他往前走了兩步,用一種更篤定的語調緩緩說出:「你還不懂,愛情是會讓人大變模樣的。」
明明長著一張比剛出小芽還嫩的臉,說出的話卻老氣橫秋的像個歷經千帆的老者。
萬挽秋真的就……就完全相信了聞清音說的話。
他臉上是傻愣愣的真摯疑惑:「真的啊,那裴少宗主是什麼種類的狗啊?」
這句話笑的聞清音忍不住彎了下腰,窗外枝上的各色花朵隨著他的笑顏一同紛紛洒洒地落下,但屋內的人都被聞小門主的笑容吸引,因為聞清音本身就勝過世間的萬千美景。
在萬挽秋不知第幾次被聞清音的美顏暴擊暈后,聞清音含著笑意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他啊,最多是只哈巴狗。」
裴少宗主原來是只哈巴狗!
萬挽秋的眼睛睜大了,但是不是因為聞清音的這句話,而是因為他又瞟到了熟悉的身影。
他默默伸出自己的手,雙手捂住臉轉過了身。
而聞清音嘴角的弧度突然僵住,心中莫名浮現出一種不祥的預感,他僵硬地轉過臉,看到的是不知何時站在他身後的裴君珩。
簡直像是噩夢一樣的場景,差點就要兩眼一黑倒下來。
他今天是怎麼了?老碰到這事!果然碰見裴君珩就沒好事。
飛快扭過頭試圖假裝自己沒看到裴君珩,聞清音用眼神詢問訾蜀之:「他什麼時候來的?」
訾蜀之卻難得沒有回答聞清音,反而伸手無奈扶住了額頭。
「從你開口說我像條狗的時候。」
裴君珩的聲音從身後響起,這次竟然還會搶答了。
聞清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