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五條悟總是在做一個夢。
或者說——很多個夢。
不過對他來說，一個夢、很多個夢，都沒有太大的區別。
夢醒后，什麼都沒剩下，只有悵然若失的落寞和孤獨。
我好像……丟了什麼。
但是我想不起來了。
很重要的什麼東西，在某一天突然消失在他的生命里。
然後，連同這份痛苦，一起在醒來時被遺忘。
*
藍色的蒼天之瞳中倒映著對方的臉龐，充滿稚氣的臉蛋像是哭化的冰淇淋，濕噠噠黏黏糊糊的模樣一點也沒有男孩子的勇敢和堅強。更看不出一絲的囂張和霸道。
五條悟總算是知道為什麼自己會對這張臉有著熟悉又陌生的感覺了。
明明是一樣的臉，但完全不像他！
小時候的五條悟是怎麼樣呢？據五條家那群不像樣的大人說，不需要任何語言，只要目光接觸到神子大人，就會立刻明白神子大人是這個世界的中心！
幼悟：噁心。
五條悟不會把抖-M痴漢們的話當真，但五條悟能夠想象幼時的自己是多麼的傲慢。
擁有六眼的他從出生那一刻就和普通人區分開了。
自他以下，皆是愚人。
被供養著當做神子，高高在上坐在比家主還高的位子，無悲無喜的眼睛映出的他們的世界。
和五條悟無關。
五條悟像一個旁觀者一樣，冷眼看著一切。
五條家的族人們將他的冷漠當做神性頂禮膜拜，五條家以外的咒術師將他當做傲慢和狂妄的臭小鬼，詛咒師則是將他作為恐怖的化身，至於咒靈？沒有幾個咒靈能活著跟他說上幾句話。
五條悟從未哭過。
但眼前這個和幼年的他有著幾乎相同面容的孩子，卻柔軟脆弱的好像能被自己的眼淚融化。
五條悟有些不適應，當意識到這張臉就是小時候的自己時，一種古怪的情緒涌了上來。
不愧是我！即便是哭泣，也是最可愛的！
霧蒙蒙的眼睛很漂亮，但被盯久了卻會產生「愧疚」這種不敢想象的情緒。
這也是詛咒的一部分嗎？
五條悟有些新奇，同時也有一些享受。
作為被族人吹捧為「生而知之」的【神子】，五條悟實際上有很多感情分支都是空白的。
所以——
「啊啦啦，這是哪裡來的小寶寶在撒嬌要抱抱啊？」長長的手臂向著兩邊展開，寬闊厚實充滿安全感的懷抱就這麼近距離地朝著小孩敞開了。
只需要輕輕往前一跌，就能進入那個溫暖的懷抱。
「嗚——嗝！」前幾分鐘還哭著喊著要五條悟的孩子詮釋了什麼叫「六月的天像孩子的臉說變就變」。
「欸？！」突然被一雙軟乎乎的小手環繞住脖子，伊地知甚至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沒有哪個孩子不嚮往父母，而且還是好不容易才「回心轉意」的五條悟的懷抱。
伊地知早就做好了放手的準備，然而扭頭反過身來將伊地知抱住的動作卻是讓五條悟和伊地知都愣住了。
「嗚唔……」小小的孩子委屈巴巴地抱著伊地知，圓潤的後腦勺和屁.股不帶一絲留戀地對準了五條悟，拒絕抱抱，拒絕貼貼，拒絕和五條悟說話。
「喂！」五條悟的額頭爆出青筋，「不要太過分啊！欲擒故縱這種手段也要懂得適可而止啊！」
圓乎乎的小身子似乎並沒有要轉回來的意思。
「……」五條悟沉默了一下后，露出了宛如jk的甜蜜笑容，「吶，到大哥哥這裡來嘛~」
「呼……呼……」
平穩的呼吸細細地打在伊地知的脖頸，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相當男媽媽的伊地知下意識地對五條悟說：「噓——他睡著了。」
化掉的小冰淇淋精睡著的時候也是軟綿綿的，長長的睫毛被沾濕，一簇一簇地黏在一起，無害可憐到了極致。水的重量讓睫毛垂了下來，哭得濕噠噠的臉蛋泛著紅暈，鼻尖都是紅的。小小的嘴唇不安地抿著，可憐巴巴的樣子恨不得讓人把心都掏給他。
「五條先生，您太大聲了。」下意識地，伊地知就忍不住帶出了一些責怪的語氣。
五條悟：「？？？」
五條悟不幹了：「伊地知！難道我不是你最尊敬的前輩了嗎？！竟然敢這麼跟我說話！」在欺負後輩這方面，五條悟當然也是最強的！
伊地知連忙道歉：「抱歉五條先生，但您的聲音真的太大了！這個孩子好不容易才睡著的。又是咒靈，又是飛機墜.落，又來地陷，讓這麼小的孩子遇到這些事情真的太可憐了！」
「才不是這個啊！」五條悟氣勢洶洶地說，「剛才他還一副非我不可的樣子，為什麼我伸手想要抱他，他反而躲開了啊！這不是很奇怪嗎？！就算是想要引起我的注意力也太拙劣了吧！」
伊地知臉上露出了顯而易見的為難，在心裡斟酌權衡了許久，才小聲地說：「明明是您先丟下這個孩子的。」
慕強是人類的天性，但是在可愛的幼崽面前，強大不值一提！
「……五條先生，您至少反省一秒吧！為什麼反而露出了一副得意的自滿啊！」
「吵死了！你知道他拒絕的是誰嗎？！」
雖然很崇拜五條先生，但完全尊敬不起來啊！這個人、這個人、這個人——
「拜託了五條先生！今天還有很重要的會議需要您的出席！既然這個孩子已經睡著了，那麼就請您趕緊去開會吧！」伊地知用盡畢生的勇氣大聲地吼道。
生、生氣了吧……五條先生要生氣了吧……糟糕了，明明知道五條先生那麼討厭開會，還用這麼強硬的語氣，該不會——要被宰掉了吧！！！
五條悟卻沒有露出如往常那樣聽到「和爛橘子開會」就不爽發脾氣的任性。
反而將手伸到伊地知面前：「正是因為要去開會，所以才要帶上這個小鬼啊！」雖然看起來只是三個「不幸」的意外，但不管是飛機、咒靈，還是地陷，似乎都遵循著某種「規則」。
根據前三次的規律來看，只要他離開這個孩子超過五百米，就會發生各種各樣的意外讓他「回」到這個孩子的身邊。
伊地知：「？」五條先生在說什麼？明明每個字他都認識，但組合起來就完全搞不懂了。
雖然腦子還是糊的，但伊地知的身體早已經養成了習慣，順從地將懷裡的孩子交給了五條悟。
「這裡要用手輕輕托著，他剛睡過去，很容易醒來的哦，動作要儘可能地小心一些。」伊地知絮絮叨叨地說著抱孩子的小技巧。
因為換人動作被打擾的小孩微微動了動眉毛和眼皮，沉重的睫毛輕輕顫動，好像下一秒就要醒過來。
伊地知立刻緊張了起來，綳直了身體和手臂，做好孩子一哭就將他抱來哄的打算。
「糟、糟糕了！」
五條悟對他的緊張不以為然，吐槽道：「你是他.媽媽嗎？」
雖然這麼吐槽著，但伊地知卻發現五條悟抱孩子的動作似乎比他更能讓小孩感覺舒服。
——證據就是那個孩子到五條悟懷裡的時候，睡得更香了。
小小的手指抓住了五條悟胸.前制服的扣子，小狗似地嗅了嗅聞到，似乎是找到了令自己安心的氣味，便放心大膽往他的懷裡鑽去。
「%￥#……」含糊不清的夢囈像嗚咽又像撒嬌的哼唧。
伊地知：「……」啊，怎麼說呢？該說……真不愧是五條先生嗎？就連抱孩子也是最強的！
只是，為什麼要在走之前用得意的笑容對我再進行挑釁啊！小孩子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