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12

駱煬一打開房門，視線落在對面的半開的窗台上。

微風將白色的窗帘吹拂起來，金色的陽光照進室內，細塵在光里上下漂浮。

他低頭看著手機屏幕里的監控畫面，將時間倒退了半分鐘。

放在正對著客廳的窗邊花架上的微型監控儀，將屋內發生過的一切盡收眼底。

駱煬一進了卧室，房間里看起來毫無異樣，擺設布局依舊。

皮鞋在木質地板上發出的聲音格外明顯，節奏沉穩地回蕩在房間里。

越來越近，直到戛然而止。

屋內頓時一片寂靜，連窗外風吹樹葉的沙沙響都聽得一清二楚。

駱煬一站在衣櫃前，鏡片后的黑灰色瞳孔似黑夜雪原中的一盞孤燈，冷清寂寥，沒有人氣。

「家裡來客人了。」

他微笑著說道，彷彿是迎接遠道而來的客人一般拉開了衣櫃的櫃門。

高大挺拔的身影像死神投下的陰影，覆蓋在面露驚恐的玩家身上。

衣櫃里是歐陽立和兩名男玩家，本就蜷縮著身子擠在狹窄的空間里，駱煬一冰冷肅殺的眼神掃視過來，瞬間感覺連血液都凝固成團，連動一下手指的能量都沒有。

「幾位打算在我的衣櫃里呆多久？」

見玩家似乎沒有要出來的動作，駱煬一輕挑眉毛，語氣隱隱透著不悅。

最先有所反應的是歐陽立。

這個遊戲治療恢復類的道具非常稀有且價格昂貴，但攻擊類輔助類的道具多如牛毛，相對更容易獲得。

他不是新人玩家，之前也通關幾次副本，用積分換了一點防身的道具。一次性全用掉，或許能有機會逃出去。

歐陽立使用了他所有的道具，看著浮現在直播間右側的一排buff圖標，他瞬間有了底氣，直接沖了出去一拳揮向駱煬一。

直播間對歐陽立的莽夫行為大為震驚。

【地鐵老人手機.jpg，這人瘋了吧，敢直接和NPC對線，駱煬一一看就是守關NPC啊，他怎麼敢的？？？】

守關NPC，區別於其他npc。其存在主要是為了防止一些玩家利用某些特殊道具破壞副本的平衡，惡意傷害npc和其他玩家，嚴重影響副本劇情的情況出現。

在正常情況下，守關npc就是普通的劇情npc，有著自己的劇情，連接著副本主線。

它們的實力逆天，除了一些金字塔頂端的高端玩家，沒人能在守關npc的手下活過一分鐘。

【玩家守則第一條：切勿主動招惹npc。一看就是菜鳥，還以為這點道具就能硬剛。】

【真勇啊，主神的分身都敢招惹，嘖嘖嘖，可以預見會死得很慘。耶有好戲可以看咯！】

【活該，嬌焦對他們那麼好，這人還不識好歹背地裡罵嬌焦小白臉，現在讓他感受一下社會的毒打！！】

駱煬一見歐陽立揮拳，眼神都沒晃一下，抬手便接住了，輕輕向後一帶，一腳踢在歐陽立的膝蓋上。

將近兩百斤的歐陽立連招架之力都沒有，整個人摔在地上。

細聽甚至能聽見骨頭斷裂的聲音。

「別，別殺我！我知道雲焦的事情！」

駱煬一即將踩在歐陽立尾椎上的腳停住，面具似的微笑被瓦解，他眯著眼睛，「你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今天早上你離開沒多久，他就被那個姓宋的人帶走了！」

歐陽立往前爬了幾步，從駱煬一身上傳來的寒意讓他陣陣的心驚。

「不許動！」

歐陽立試了幾次都沒能從地上爬起來，冷汗瞬間就漫上了他的後背。

等他掙扎著剛能起身，幾名民警進入駱煬一家，摁著歐陽

立的肩膀，將剩餘兩名玩家從衣櫃里押出來。

「辛苦你們了。」

駱煬一重新換上微笑，禮貌地向民警同志道謝，將他們送到門口。

「沒事。這是我們應該做的。麻煩你跟我們一起回去做個筆錄。」

駱煬一聞言動作有片刻的凝滯，隨後點頭，「好的沒問題。我收拾一下馬上就過來。」

民警帶著玩家離開后，駱煬一笑容淡去，無聲地走到客廳的窗前，掀開飄揚的窗帘，向下看去。

樓下常年無人清理的空調外機積了一層厚厚的黑灰，此刻卻平白多了幾個雜亂的腳印。能看得出來腳印的主人當時有多慌張。

駱煬一面無表情地收回視線，將窗戶重新關好。

大門輕輕地響了一聲落了鎖。

一切都歸於寂靜。

叮咚的電梯提示音響了兩遍之後，從樓梯間悄無聲息地走出幾名玩家。

「他們被抓走了會怎麼樣啊？」

楊秋雪一隊的三名玩家在收到雲焦的簡訊之後，就選擇相信楊秋雪，利用窗外的空調外機爬到樓上住戶的陽台躲藏。

和他們一起的還有歐陽立隊伍里的兩名玩家，因為之前歐陽立的決策失誤，他們喪失了對歐陽立的信任，投奔了楊秋雪。

事實證明，這個選擇非常明智。

「……通關失敗的下場什麼樣，他們就會怎麼樣。」

除了熱鬧的直播間，幾名玩家頓時沒了聲響。

【玩家守則】第二條：玩家通關失敗將被放逐。

「放逐」，威懾力比死亡還要強大。

整個遊戲世界架構在未知的維度，未知的領域，沒有空間時間的局限。後來先鋒玩家將其稱之為「白塔宇宙」，便一直延續至今。

在「白塔宇宙」里，死亡至少是發生在「宇宙」內部。每個在副本中死亡的玩家都會被記錄在【白日夢名單】上。

在這裡，死亡是能看見的，會被人記住的。

但放逐，卻是將人丟出這個「宇宙」。

「白塔宇宙」之外是什麼沒有人知道，因為凡是被放逐的人都憑空消失了，不會再有任何一丁點痕迹留下。

時間會一點點侵蝕人們對於放逐者的記憶。就像他們從未來過一樣，永遠地消失在記憶長河裡，無人知曉。

·

雲焦被宋鎮川帶到了另一個他非常陌生的住處。

保鏢似乎也比昨天更多了，就連屋內，都站著煞神一樣的保鏢遠遠地守著他。

「我讓阿姨煲的排骨湯，味道非常不錯，嘗嘗？」

宋鎮川端來一小盅湯放在雲焦面前，金黃的湯汁泛著星星點點的油亮，骨肉的香氣醇厚誘人。饒是已經吃過早餐的雲焦驟然聞見，也下意識地多看了兩眼。

綳著小臉的雲焦櫻唇微抿，扇子般的長睫撲閃幾下，隨後便扭開了頭。

氣鼓鼓的臉蛋任誰看了都覺得是在撒嬌。

少年不適合生氣。明眸皓齒，似皎月，乾淨地懸在所有人心上，只會想把月亮關在家中，連月光都吝嗇。

「怕燙？」

宋鎮川當做沒看見少年眼裡的情緒，像個怪叔叔一樣舀了一勺，放在嘴邊吹去熱氣。

他的袖口因此縮了一小節，露出了纏著繃帶的手腕，甚至還暈出了點點的血跡。

雲焦餘光瞥見了，心裡好奇宋鎮川的傷是怎麼來的。

昨天晚上他雖然沒看見宋鎮川，但宋鎮川在握他手的時候雲焦有感覺到對方的手腕是乾淨光滑的，沒有繃帶的粗糙感。

說明宋鎮川的傷是他離開之後出現的。

玩家連宋鎮川家門都沒進去過，那能傷到他的只有尹景州了。

現在宋鎮川把他帶來其他住處，不見尹景州，再結合昨天尹景州和宋鎮川的對話，雲焦懷疑兩人鬧了矛盾，反目成仇了。

「你怕我下毒了？」

宋鎮川將湯勺送到雲焦嘴邊，依舊被偏頭避開。

「宋先生，你為什麼要這樣……」

少年的眼裡漸漸有了霧氣，他咬著下唇，泛出血色，搭在腿上的手指顫抖著。

宋鎮川放下湯勺，在雲焦身邊坐下，撐著下巴看著雲焦。

他輕笑一聲。

「我想包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