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起
抬頭看看天,總覺得遺忘了什麼……
花果山的那一端,是人界女子的修練處,身在繁花錦葉中,傲來國的邊陲隱著這麼一個小小的門派,門中流雲霞藹,少女笑聲殊殊,恍惚那如煙過往……
【緣起】
五百多年前———
齊天大聖大鬧天宮,天上人間均是一片大亂,眾天神將仙佛受到重挫,連鎮守那須彌世界八荒**的任務都無力再繼,魑魅魎魍紛紛衝破六道輪迴,歡歡喜喜地在三界里嬉遊。
它是一隻小小的狐狸,生在日月山川間,盡日所見儘是鍾秀,吐息之際皆為芬芳,吸取了數不盡的天地靈氣,花開花落間百載寒暑悠悠而過……終得一身火紅的皮毛盡皆褪去,轉為華美的銀白,只要再一步便可靈珠結成,脫去獸身。
那一日暮晝交替,天空漆黑如墨,伴著動山撼海的驚雷狂電,從九天之上劈下,砸在大地上,揚起漫天的塵土。白狐躲在待慣的小窩裡瑟瑟發抖,還未有人形智力的小畜不明白,這正是自己要應的天劫!
轟隆隆隆!!!!數個雪白的電光打得狐狸洞外樹木化為碎末,洞外山壁岩石滾滾落下,將砸出的深坑又填高,天雷引動了地火,灼紅的熾炎瘋狂燃燒起來!濃煙和高熱嗆得小狐狸倉皇躥出洞口。
在它逃出小窩的那一剎,住了不知多少年的洞穴轟然倒塌,濺起的灰塵還來不及迷眼,傾盆而下的雨水已將泥土轉成漿,玷污了白狐紛麗的皮毛……
可怕!真是可怕!不知該如何是好,白狐與其他生靈們只能在躁動的大地上本能地跑著,連連斷折的巨木和從地上崩彈起的土塊大石都叫它心驚膽寒,一身皮毛也污濁不堪,哪裡才是安全的地方?雖然是大雨卻不能澆熄山林的衝天野火,明明滅滅中,高熱與冰寒衝擊著朦昧的生命……
碰的一下,白狐與什麼撞上了,雙方都彈出去滾了幾圈,暈忽忽中看去,原來是另一隻同類……它記得是住在澤畔的銀狐,兩隻小獸翻起身來對望了一眼,輕叫著相攜逃命。
奇怪呀,為什麼這雷追著它們打呢?
轟!白狐慘叫一聲,一道天雷在它身畔炸開,餘波傷及肺腑,眼角一黑,撲在了地上。銀狐著急地在它身邊轉著,用鼻子拱著白狐,看它勉強站起,身體顫顫微微的。
「這種程度的天雷嗎?這一界的生靈還真是好命啊…也罷,就讓我來助你們一臂之力吧。」
腦海里浮現一個聲音,但是卻超出野獸們的理解範圍,直到很久以後,它才明白,那是它的「劫」……
在小狐狸的眼前,驟然出現一個龐然大物,那漆黑的身影彷彿將整個天都擋住,風雨雷電全數被隔在外面,一股霸猛的氣息撲面而來!
天地間驟然靜止。
發生了什麼事?
急劇的驚嚇,兩隻小狐狸直直衝了上去,不知撞到什麼,眼花繚亂下齊齊昏了過去。
他本是滄海魔界的蛟,修練了千年化為螭龍,能行變化之術,騰於九天。一時間只覺得天大地大,風情萬種,正是任自己遨遊的好時光。他來到人間界,看到到處都是山精水魅,那靈氣沛然,處處透著活躍的生機,連樹底草叢裡跑過的小獸都活潑可愛。
懷裡一陣騷動,他低首看著昨夜救起的小動物,一隻是雪白,一隻是銀灰,惺松的眼睛迷茫的看著自己……驚跳!
這是什麼?從未見過的東西?感覺到極其恐怖的氣息如岳威臨,壓得喘不上氣……到底是修練數百載的靈獸,兩隻小狐狸背脊拱起,前爪扒地隨時要跳起的模樣。它們鬆軟的毛炸得老高,小巧鼻頭也擰起怒紋,喉嚨里發出威脅的低狺……
看著小野獸們如臨大敵的模樣,他忍不住哈哈大笑,低下身伸指去搔它們的下頜。兩隻小獸避無可避……白狐惡狠狠地瞪著他,卻看到銀狐舒服地眯著眼,猶豫了一會,走向前舔了舔那人的手。
小小生靈狐疑地抬頭,眼前的一切都陌生,不遠處傳來陣陣澎湃水聲,抬頭看著天,是一望無際的藍……這不是自己突然變得可怕的家園。
昨天是這個生物救了它嗎?
銀狐諂媚地低叫,畢竟是靈獸,本能的討好著眼前這人,白狐也撒嬌地蹭著對方的腿。他微笑:「也好,就當多兩個侍叢吧。」
金黃色的光芒撒下,遍攏小狐狸們周身,五行轉化,乾坤借法,行六道之變!光芒散去,獸身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兩個小女孩無措的身影,睜著如玉的瞳眸天真無邪看著大千世界……
坐地起卦,他為這兩隻小生靈卜問命理,這是……小孩子撲扑打打,時而跑去追花間的蝶雀,一會兒又跳到他身上扯著長發纓絡,她們開心地跑來跑去,無憂無慮。
他拂亂了地上的卦象,算了,一切這樣就好。
「給你名字吧,」他撫摸著白狐的小腦袋,「『九』乃極限之數,你命盤上性子太過執拗,希望你有所警戒,凡事莫要太強求,以免枉送了性命。」既然是自己拾來的……「你就叫『拾九』吧,拾九娘。」
名字,它的名字?靈識突然開竅,有了名字即有了語言,她牙牙學語:「拾九…拾九娘……拾九娘!」高興地抱住他,她把小小的頭顱往他懷裡蹭。一邊的銀狐嫉妒的嗚嗚不已,撲上來亂咬,她也要名字啦!
「哈哈哈…………」
在笑聲中,兩隻、應該說是三位「非人」在東海邊上定居,浮雲里滄海桑田,任世間風雲變幻……
山中無甲子,歲月不知痕,匆匆百年又過。白狐和銀狐在螭龍強大的法力護持下,已超出同級修練者太多,比起其它懵懂修練的魔妖靈獸,她們獲得形體的方式太幸運,而且還有位即將升為妖仙的前輩在指點,短短百年,她們便褪生兩次,轉換形體,樣貌也由平凡無奇的小女孩化為美麗妖嬈的少女。
「小九?」銀狐甜甜的聲音叫住拾九娘,她修練魅惑術,一舉一動風情天生,早已將東海附近的小妖小魔們迷得服服帖帖,一隻虎妖正幻出原形,心甘情願當她的坐騎背著她漫山遍野去跑。這日午後陽光燦爛,正是大王巡山的好時段。暖風熏香,草木扶蘇,女蘿垂掛老樹青岩上,串串野果便象那珊瑚珠子似通紅入眼,卻及不上少女淺笑的嫣紅……滿山靈物追著山大王前前後後,獻媚討好的,奔走開道的好不熱鬧。銀狐得意洋洋,格格嬌笑,又是酥了遍地……騎著黃虎跳過山澗,看到同伴正對著參天古樹和巨石揮鞭,她停了下來。「你這個男人婆,又在練功了,越練胳膊越粗嘍。」
惡狠狠一鞭子抽過來,轉過身來的少女俏眉俊貌,一張心型小臉雪一般白,金紅色的眼睛仿似火在燒,艷得幾不忍視。只是櫻唇顏色也淡了些,顯得有些弱不禁風。
不過那卻是表象,這看起來俊俏柔弱的女孩鞭子甩得噼啪響,一張口聲音如銀瓶乍破,清脆動聽,甚是潑辣……
「風騷小玉,我又礙到你了!」這個死小玉,一天到晚不正經練功,全靠勾引來的臭「男人們」貢獻精氣靈寶用以築基,雖然那也是一種法門,可自己就是看不順眼!
銀狐小玉又是一串長笑,在鞭影卷過來前飛身跳到一株大樹上,倒霉的坐騎被打得嗷嗷叫,狼狽不堪地討饒:「九姑娘住手啊!」
看著那笨頭笨腦的老虎頭就生氣:「給我滾!」穿花鞭影不斷向小玉招呼過去,兩人在山間樹巔追逐,小玉雙手快速結印,任小九來勢洶洶都被她躲了過去。「嘻嘻嘻,我在城裡同陰陽生們玩時,他們都奈何不了我,只要我想跑,誰也追不上。」她還有心情聊天,「你知不知道,阿瞞小鬼已經死了呢,孫家的那小子把全族搬到了建鄴城裡,看來要長住了。哎喲那一場大戰可惜你沒去看,真是好大一把火,燒得半壁江山紅艷艷的,那些靈啊、魅啊四躥,我也趁機練了不少精魂……」
「關我什麼事!那些蠢物要打生打死由得他們去,你老愛往人間跑,遲早被人扒了皮做墊子!孟德色鬼鬍子一大把,也該死了,壽終正寢有什麼不好?」
「唉,難得一個欣賞我美貌的知音就這麼去了,我還真有點難過……」
「我呸!那個才十幾歲的小鬼懂得什麼叫美不美貌的!跟主人比起來,你我就是大火后燒剩的灰渣、清溪流過沉底的爛泥!完全不能比!!而你更是渣中之最!!!」
「……」小玉發火了!「老娘怎麼樣也比你這個男人婆強一點!你這個媚珠也練不出來的笨蛋。」
「哼,我可是寧缺勿濫。會被媚珠勾來的都是些獐頭鼠目,一點不入流,看了就心頭火起。小風騷,以後不要在我面前晃!」
「什麼,男人婆我忍你很久了,管東管西不說,還一天到晚巴在主人身邊,看了就不痛快!以為我不知道你覬覦的就是主人呀!」
小九不屑的停手,雙手插腰:「那是你媚功不到家!也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暗地裡拋媚眼給主人拋到眼抽筋,還半夜裡跑進主人屋裡,結果變回原形被踹出去……哈哈哈哈~~~~~~」
「你、你怎麼知道的?」小玉大驚,臉上有些**辣的。但…慢著,她眼睛發紅:「那是你這死丫頭窩在主人懷裡……原來是你踹我出去的!我就懷疑那一晚,為什麼會摸到毛茸茸的東西,一定是你的尾巴了!卑鄙無恥的東西,居然玷污如玉似雪的主人!」
「活該!誰要當初被雷打的不是你喲!嫉妒了嫉妒了!」
「我咬死你!」小玉變回原形,一隻原本可愛非常、現在卻凶氣纏身的銀狐撲到小九身上亂抓。
青翠的山林里,只聽到小獸們扑打歡快的聲音,偶爾還有少女輕脆的笑聲。
虎頭怪愣愣地躲在山頭往下看———小玉和小九姑娘的感情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啊?
它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