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順心3
第108章順心3
鴻鈞幾人果然撿了個最末位最角落的位置坐了下來。
可他們坐在那裡，徒子徒孫哪裡敢造次。
於是左邊靜悄悄我自巍然不動，右邊熱鬧鬧擠成一鍋粥。
千錦托著下巴，翻了個白眼：「這些神仙，真是在意虛禮。」
素華看了她一眼：「都一樣，人一樣，神一樣，仙也一樣。」
坐在一旁的陸壓靠過來：「我說師妹，你把我們叫來，就為了看這無趣的歌舞？」
千錦眨了眨眼：「師兄別急，好戲在後頭。」
混鯤淡淡道：「靜心。」
陸壓轉過頭：「是是是，你最心靜。」
神仙一個個獻禮，再各自配一段恭維解說。陸壓約莫喝完了整整一壇酒，酒不醉人話醉人，他聽得昏昏欲睡，終於最後一個小仙姑也說完了。
「我信。」
混鯤緩緩閉上了眼眸，卻忽聞琴弦振動間鐘鼓鳴鳴，號角聲聲，伴著玉珠走盤、相思婉轉的清脆琵琶，居然融合得完美無缺，悠揚而激蕩。
那時候，她猶豫了，可是行止，他竟然自己撞進了她的刀鋒。哀莫大於心死。
荒古眉心一跳，幸而千錦陡然話鋒一轉：「蒼泱帝君，可要仔細聽聽我這曲子，保你不枉此生。」
倒是混鯤有些慌亂：「別。」只面色仍是不改。
千錦回眸一笑：「二師兄，你教不好，自有教得好的人。」
東華帝君淡淡道：「蒼泱帝君，本君說的話，向來公正吧。」
眾神仙目光齊齊落在了丹陽身上，大庭廣眾之下荒古竟不知該如何推諉。
淵絜淺淺一笑：「很好。天帝之位不能空懸，我沒這個閑心來管，若如二十萬年前般一番明爭暗強，大抵對結果也沒有任何改變，還容易死傷無數，所以，我想了一想，素華，天帝這個位置，就由你做吧。眾卿，可有異議？」
蒼泱怒不可遏：「素華，這就是你的心裡話？」
蒼泱這才注意到她，看了很久，竟覺似曾相識，不由蹙起了眉：「你……」
十萬年前，她被荒古帶到了九重天上，他說等他做了天帝，就會娶她為後。
果然，一抹玄衣已擋在了千錦面前，無人見到他是如何動作的，待到看清，素華的右手已緊緊扼住了荒古的脖頸，另一隻素凈的手，竟沒入了他的左胸，握住了他的心臟。
不久，蒼曄封印被解，仙魔又一次大戰。荒古給了她一柄混天刃，讓她跟著行止，趁亂殺了他。
千錦得意地道：「啊呀，連您的枕邊人都不信你。真是樹倒猢猻散，哦，其實你也算不上參天大樹，只不過是拔苗助長的那顆小苗苗罷了。」
唯一的贏家，只有荒古。
蒼泱仍是不死心：「各位神君仙家，你們可信？」
眾神仙一聽，頗有興緻。
……
千錦輕笑出聲：「荒古，人心，永遠不可能收買。哦，你還落了一個人。」
千錦著實是氣笑了：「師兄，我就當你在誇我了。」
蒼泱正要起身，看了眼素華，又看了眼荒古，頹然地坐了回去，閉上了眼。
蒼泱不再看他，亦是不敢看他。蒼泱起了身：「各位神君仙家，不可信一人之言，本君乃道祖遴選第一任天帝，執掌天界十萬年，敢為荒古擔保。」
淵絜又道：「至於荒古，我很久沒去洞庭了，順便再去故地一游吧。」
千錦牽過丹陽的手，朝她眨了眨眼，丹陽心領神會，微微一笑。
蒼泱閉上了眼：「不敢。」
琴音漸漸淡去，琵琶愈發高亢。這樂曲不僅繞樑，還入心。隨著琵琶圓潤的新聲，彈奏者的心緒亦在眾神仙眼前慢慢鋪陳開來。
素華同淵絜對視一眼，淡淡頷了頷首。
這便輪到了陸壓，眾神仙想著他一貫雲遊四海，想來搜颳了不少奇珍異寶，饒有興緻地看著他，可他站起來，極坦然地道：「我人來，給足了臉面，就是最大的賀禮。」
陸壓不甚在意：「那看看師妹準備了什麼？」
蒼泱又轉移了視線：「自然，自然。」
她被荒古養在了蒼梧山上，幾萬年間，只見過荒古一人，她不可自拔地愛上了他。
眾神仙也齊齊看向素華。
靜了半晌，荒古硬生生從齒縫中擠出了一個字：「無。」
她生下孩子，將一半的神力傳給他后，便化成了一顆丹珠。
千錦不是他的對手，陸壓正要阻攔，被身旁的鴻鈞制止了：「不必。」
素華唇角揚起了一抹笑意：「你錯了，我敢，但不會。今日，還不是你的死期。」
她說著，又款款向荒古施了禮：「天帝，這首曲子，需有人同奏。大喜之日，我聽聞您的丹陽天妃琵琶一絕，不如，請她一道，天妃意下如何啊？」
那人已站在他面前，長身玉立。
可沒想到，這身邊的師兄姐也奉了賀禮，荒古臉上頗有些掩不住的眉飛色舞。
飛天嗤笑：「父君，原本就並不太關心我，十萬年大概是忘了我吧。」
荒古凝神坐在位上，不知在想什麼，雖不發一言，臉色沉得可怕。
眾神仙驚詫過後，烏泱泱跪倒了一片。鴻鈞幾人也起了身：「師傅。」
倒是一旁的蒼泱不可置信：「你果然是丹姬？」
荒古冷笑：「素華，原來所有人，你早已經收買了。」
蒼泱跌在了椅上。
這場仙魔大戰，贏得很慘烈。是東華帝君以己命同蒼曄同歸於盡，才險勝。
他說罷，看了眼素華，輕輕動了動手指，同荒古一道消失在了眾仙視線之中。
他看著荒古眸中的懼意，一點一點，一寸一寸地緩緩鬆開了手。
荒古喝道：「擎桑。」
荒古癱倒在地上，喘息片刻，竟又欲偷襲，尚未出手，疾風襲來，他已被禁錮在了冰冷的地磚之上，是一種看似柔和卻壓迫得令他連眼珠子都無法轉一轉的力量。
丹陽卻好似胸有成竹，莞爾笑道：「好。」
千錦挑了挑柳眉：「自然是能震驚全場的大禮。」
荒古狠狠盯住抱著琵琶的丹陽，卻沒有言語。
素華走到了蒼泱面前：「爺爺，我今日將你的神力還給你，從此以後，我們就兩清了。」
行止對她很好，好到無以復加，好到令她慚愧。
鴻鈞也緩緩站了起來：「我們四人，堅信不疑。」
「還有我，我也信。」天後也走了進來。
可他閉上了眼，丹姬的過去，荒古的過去，行止的過去，還是不能抑制地展現在他腦海中。
而她，化成了一顆丹珠，蒼泱也容不下她，被關進了玲瓏塔中。
荒古不算太大的左眼不受控制地顫了一顫：「你不敢，我仍是天帝。」
蒼泱幾乎要癱軟下去：「飛天，東華帝君？」
行止一直護著她，她卻握著那柄混天刃，要刺入他的胸膛。
最後朝她笑了一笑，他的血肉落入了不周山，化成了皚皚白雪，終年霧氣纏繞，那是他的淚，到了夜裡，霧氣漸漸消散，他在看星星，他們一道去摘的星星。
千錦唇角微微勾起：「哦，天帝弒弟奪位，一出美人計用得出神入化呢。還有蒼泱帝君，你容得下幕後主使，卻容不下他的一顆棋子，真是愛憎分明啊。」
「……」
話音未落，兩抹清雋的身影已走了進來。
死一般的寂靜，好似連那花緩緩落下的聲音也一清二楚。
蒼泱一怔，已覺一股澎湃的力量重新回到了體內。
「我信。」
擎桑執掌天界數萬天兵，可他聞言，只是靜靜坐在位置上，喝著酒。
「我信。」
她信了。她乖乖待在了行止身邊。
千錦挑起了細細的黛眉：「蒼泱帝君，別急啊，自是還有他人。」
……
陸壓跳了起來：「我信我信，師妹這人，小事不真，大事不假。」
行止將所有的神力全部散進了她的腹中，那是他們的孩子。
眾神仙也是大驚。
素華笑意更盛：「笑話，什麼是仙，什麼是魔，仙不成仙，何不成魔？」
很多年前，千錦尚小，纏著混鯤教她彈琴，混鯤自詡琴藝高超，可她足足學了一千年，只是從不識五音進化成了亂識五音，但她半點羞愧也無，說那原本的五音也是前人所創，她再創一個新的豈不更好，於是安之若素地亂彈一通。
荒古見狀不好，忙喚他的心腹秦霜，可喚了半天，連個影兒都沒有。他下意識看了眼素華，見素華眼中毫不掩飾地含著笑意，荒古心中一凜，便要親自動手，可已然被一道縛絲網禁住，不得動彈。
蒼泱語氣更重了些：「你要看這天界大亂，讓魔界趁虛而入才肯罷休？」
早就千錦開口之時，荒古已掙開了縛絲網的捆束，似乎又比想象中要簡單了一些，像是在他掙脫的那剎那被收走了。可是容不得他細想，他本就怒火中燒，千錦的話，令他的怒意達到了至高點，幾乎是彈指一瞬間，他便俯身沖向了千錦。
淵絜舉手投足間自有一種雲淡風輕之意，他緩緩道：「天帝之位，十萬年一輪，尚未及期，荒古，今我褫奪了你天帝之位，你可有異議？蒼泱，你可有異議？」
殿中那場大火，乃荒古心腹秦霜所做，旨在趁傳位無人理會之時將素華燒死。
清音逐漸散去，眾神仙如夢初醒。
千錦輕嘆一聲：「荒古，其實你也不太清醒，能坐上天帝，完全是其他人比你更不清醒。你看我，像是逞口舌之快之人嗎？我說每句話，都是有用意的。」
她起了身：「我親自彈奏一首樂音，送給天帝如何？」
他說完就回了座，千錦輕笑出聲：「四師兄，我都不知道，你這麼，厚顏無恥，比我有過之無不及。」
素華淡淡道：「天帝，莫急。爺爺，你也莫急。」
眾神仙面面相覷，抬起了頭：「無。」
蒼泱心知肚明，但還是決定要將天帝之位傳給荒古。她被荒古關在殿中，肚子一天天大了起來，蒼泱來見她，說他會保下她的孩子，但是她不可活，這是他的條件。
他淡淡一笑：「夫人所言，皆我所思。」
十五萬年前，她尚是襁褓中的嬰孩，爹娘在蒼泱和蒼曄仙魔大戰時雙雙去世。
他用很輕很輕的聲音，靠著她說了一句話，我等你。
她不太聰明，想不出辦法，幸而道祖來見了她一面，說了幾句話。
各位神君仙家也差點笑了，他們看了看素華，紛紛站起了身。
素華輕描淡寫地說：「嗯，跳得很快，真想看看你的心，是什麼顏色的。」
陸壓湊到千錦身邊：「師妹，我忽然明白，你的無恥從何而來，師傅更勝一籌。」
千錦不禁白了他一眼：「你也一樣。」
素華攬住了她的腰：「陸壓道君，你是無恥，她是無畏。」
陸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