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陰雨連綿,壓得天色黑沉沉的。
阿離宮東側的溪雅苑中亂做一團,魔侍宮人們惶恐不安地在各個宮殿內奔走著,低聲呼尋:「安小公子,安小公子!」
「怎麼辦啊,這眨眼不見,是跑去哪兒了……」
未久,一宮人氣喘吁吁地跑過來:「大、大事不好了,安小公子好像跑到夏荷院中去了,跌進了鮫人池,要鬧出人命了!」
幾個負責顧看安小公子的魔侍聞言腦中一嗡,當場嚇昏了過去。
……
夏荷院。
魔將里三層外三層地圍住了院口。
馬堯一身戎裝趕到現場,臉色比那天色更黑:「怎麼回事,為什麼不把公子救出來?等到了現在?!」
圍在夏荷院外的魔將們進退兩難,副將上前回話:「稟、稟大統領,這院子由主上布了結界,裡頭養了條鮫人,特說了,不允許閑雜人等出入,我等不敢……」
「廢物!事有輕重緩急知不知道?」馬堯一腳將這不敢頂事的東西踹開。
安小公子乃是東城城主梅若成之子。
梅若成雖然子嗣眾多,但最是喜歡這個容貌無雙的小兒子,時常帶在身邊,寵愛無極。
如此人物,若在阿離宮有個閃失,魔主處境豈非為難!
副將嘴上說著是害怕魔主的禁令,其實是想那安小公子已經跌入鮫人池一刻鐘了,衝進去怕是只能撈上來半幅屍骨。屆時他觸了魔主的霉頭,又救援不力,辦壞了事,兩頭不討好,乾脆什麼都不做等他來定奪。
不做才無錯。
馬堯惡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沖在前頭,闖入夏荷院。
魔將們終於敢跟隨著大統領,舉起弓弩,魚貫而入。
……
院中無人。
蓮池內的水面平靜,除了霏霏小雨點落的細小漣漪,池面之上再無半點動靜。
湖心殘餘著大片血色,在水中越擴越遠。
眾人的視線追隨著那片醒目的血跡,輕易地在蓮葉的縫隙之中尋到了那條殺人的惡鮫。
他的臉色煞白,眸中儘是恍惚的無措,死死抓住梅安,將他擋在自己的身前。
被挾持的梅安腹部被撕扯開一道極深的傷口,血色源源不斷地從傷口湧出來,處於水下,卻連掙扎的動作都很輕微了。
情況相當嚴重。
最關鍵的是,梅安才剛剛練氣階。
這種程度的傷,對他而言是致命的。
馬堯心裡一個咯噔。
繃緊下頜片刻,心中便有了決斷,招招手,冷漠:「安小公子看樣子是救不成了。去,把那隻鮫人射殺了,叫他死得越慘越好,注意別在安小公子身上留下箭傷。」
副將大驚:「統領,那可是主上的……」
馬堯恨鐵不成鋼:「他殺了安小公子,難道還想活命?!那畢竟是個畜生,咱們只有將鮫人的屍首賠上,再看能不能安撫住東城城主的怒火……」
……
小鮫躲在池底,將這些話聽得一清二楚,心中既混亂又驚慌。
魔主曾說她會在附近布下陣法,從此不會再有別人來攪擾他。
這顯然又是一個謊言。
梅安是自己摸進夏荷院的,通過正門的時候沒有任何受阻的跡象。
又或者,他的到來就是魔主默許的。
她到底哪句話是真的呢……
……
弓弩手的劍已上膛,瞄準池中的小鮫。
皎厭離咬緊牙關,將梅安抬出水面,利刃死死地抵在他的脖頸之處。清亮的眸中有天真的殘忍,一一掃過在場的魔將,像要做困獸之鬥。
箭雨一觸即發。
一聲冷然,打破了劍拔弩張的局面。
「都住手!」
……
魔主突然駕臨,院內院外的魔將們紛紛單膝跪地。
阮眠陰著臉快步走入夏荷院內,看向眾人圍聚下並無絲毫悔意的殺人惡鮫,唇角微微抿起。
馬堯自知事大,低首捶胸行禮:「屬下無能,未能即時救回安小公子,我……」
「心肝兒。」
她突然開口,截斷了他的話。
向來不苟言笑,薄情寡恩的魔主行至岸邊,對水中的小鮫招招手,嗓音溫和中壓著隱怒,「你傷到哪兒了,快過來我瞧瞧。」
馬堯:「???」
眾魔將:「!!!」
小鮫悚然地皺起眉,不知道她演得是哪一出。
……
阮眠身上的暗傷剛被七品藥師的丹藥給補回來,從阿離主宮到夏荷院這彎彎繞繞的三里地,差點給她跑掉半條命。就這還姍姍來遲,險些沒能救回小鮫。
跑來一看,刀雖然握在小鮫手上,但抵在的是別人脖子上,心口的一口氣可算松下來了。
十一:「做個人?那被挾持的可是個孩子。」
阮眠:「是誰謊報軍情,說皎厭離要尋短見的?」
小鮫不愛搭理人,她平時想要喊他出來聊個天都要在岸上叫個半刻鐘。無緣無故的,他會去挾持個小孩?
十一聲氣兒弱下來:「我是瞧見你攻略進度跌了,視角轉過去又看到他手中持刀,所以才……」
「……」阮眠沒心情同它掰扯這些。
十一便補償性地再提了一嘴:「那小孩的身份特殊,在魔域地位尊崇,他出了這麼大的事,皎厭離一隻無背無景的小鮫,恐怕很難脫身了……」
阮眠看這陣仗,雖不認識那孩子,心裡也已經明白了七八分。
於是張口一聲心肝兒,把自己喊麻了半邊。
甭管對方背景多大,反正小鮫她是一定要保的。
八百功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