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驅虎吞狼
至少單就戰鬥副本來說，遊戲多半是在背後做了一些什麼，推動了局勢的發展。
既然開放了提前兌換敵人的功能，就說明或早或晚，這個敵人一定會來。放在當前這個戰鬥副本，甚至不需要情報點兌換，明月霜都能猜到，第四個頭像多半是「潰兵首領」。
這就是情報，她既可以直接從遊戲那裡兌換，也能通過現實中的種種信息自己推斷出來。
但也不是說情報點就沒有用了。先積攢起來，某些時候，說不定就能兌換到關鍵性的情報，奠定勝局。
比如說，敵人請了外援，準備打個伏擊，結果明月霜直接把伏兵的情報給兌換了，不但可以跳過對方的坑，說不定還可以反過來給對方挖坑。
找到了新功能的正確使用方式，明月霜原本就很好的心情更加愉快。
正琢磨著，房門忽然被敲響。
明月霜關掉遊戲界面，揚聲道，「請進。」
門推開，露出了何四娘的臉。她沒有進來，就站在門口，雙手抓著身側的衣裳布料，局促而又緊張地叫了一聲，「主公。」
「四娘，有什麼事嗎？」明月霜問。
何四娘沒想到明月霜竟然記得她的名字，面色慢慢地漲紅了。雖然還是緊張，但終於鼓起勇氣說，「是，是有一些話想跟主公說。」
明月霜聞言，朝她笑了笑，「那進來說吧。」
「哎。」何四娘踮著腳走進屋，還不忘回身關上門，到了明月霜跟前，頭也不敢抬地說，「就是那些流民，我之前也跟劉大姐說過，裡頭有些傢伙實在不是好人……我不是說主公做得不對，大部分人還是老實的，只是有些人恐怕安不下心種地。我的意思是，防人之心不可無，主公……」
她的話有些前言不搭后語，但明月霜聽明白了，「你是怕他們假意聽從山寨的管轄，暗地裡卻在打什麼壞主意？」
何四娘見明月霜並沒有因為她的揣測而生氣，鬆了一口氣，連忙點頭，「就是這樣。」
明月霜笑了，「放心，這方面我心裡有數。」
即使外表再淳樸、再老實的人，也未必就是好人。尤其是在這樣的地方，這樣的時候，這些人能夠一路流亡到這裡，誰知道路上都經歷過什麼，做過什麼？
明月霜沒有低估他們。
不過……她也沒想到，何四娘竟然會主動來提醒她這個。
明月霜看著她，腦海里突然冒出來一個主意。想到就做，她直接問何四娘，「其實現在倒是有個計劃，可以把這些人解決了，只是一時沒有信得過的人去辦，不知四娘可願意冒險一試？」
「我？」何四娘十分吃驚，她下意識想要拒絕，她能做什麼呢？
可是，她又想，主公明明說了沒有信得過的人，又向她開口，自是相信她的意思。像她這樣的人，能為主公、為山寨做的事情也沒幾件，真要拒絕嗎？
連她自己都不信自己，主公卻相信她。
於是到了嘴邊的話，就變成了，「要我做什麼？」
……
趙二狗的死，短暫地震懾住了所有流民，讓他們不得不按照明月霜的意思，將手中財物交出去，與山寨交易。
認真算來，大延山寨其實已經很厚道了，這場交易，他們實在沒有吃虧——無論是十天的飯食，還是一畝能夠種出上千斤的蔬菜種子，都是他們此時急需，而且在別處絕對無法獲得的好東西。
但是很顯然，對於那些已經享受過權力的人來說，要他們回歸原本的生活，老老實實去種地，那是絕對不甘心的。
何況這些人里的大部分，即便是在太平年月里，也都是不甘於辛苦種地度日，專門搞那些歪門邪道的，如今又怎麼可能老實下來？
這一路過來，他們已經習慣了看到想要的好東西，就直接搶過來。
大延山寨自然也不例外。
但是，當他們在大延山寨附近的村莊找地方安頓下來，想要組織人手的時候，才發現，手底下的人似乎沒有之前那麼好使喚了。
說白了，這些人跟豺狼沒有分別，那些本分的流民之所以跟著他們，也只是因為這樣才有活路，但在這個小團體里，他們依舊是被剝削的存在，日子當然不可能有多好過。
如今大延山寨給他們的遠勝過原本的隊伍，有了更好的出路，他們自然更傾向于山寨。
再說，如今大家手裡多少都換了一點種子，正忙著選地、翻耕和播種，忙得不得了，哪有功夫聽這些臨時首領的指揮？
手握權力的人，對於這樣的變化是非常敏感的。
而這也更加堅定了他們想要奪取大延山寨的念頭。拿下山寨，現有的一切就都是他們的，若不然，他們就只能眼看著自己手底下的人都被山寨籠絡了去，變成光桿司令。
於是，由趙二狗的兄弟王三領頭，私底下串聯幾次之後，這群不太安分的流民便做出了決斷。
但他們現在已經很難一呼百應，甚至消息若是走漏，說不定原本跟著他們的流民，反而會跑去向山寨告密，所以他們暫且按捺了下來，預備等打探出更多的消息，再做打算。
這種遊手好閒，到處打聽消息的做法，沒有引起任何人的警惕。事實上，他們發現，要打聽大延山寨的消息，實在太容易了。
那些寨民似乎沒什麼保密的意識，甚至不用刻意引導，他們自己就什麼都肯說，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
這一切也確實值得誇耀——無論是地里已經出苗的白菜和蘿蔔，還是那頭超過兩百斤的野豬，亦或是山寨里富足的生活，乃至於程夫人每天下午開的課，全都能讓聽的流民且驚且嘆且羨慕。
很快，其中一個不起眼的消息，引起了這些人的注意。
據說之前曾經有東川軍的潰兵摸到了山寨，但是也被那位穆將軍輕而易舉地收拾了。
對於寨民而言，這是山寨的豐功偉績之一。對於普通的流民，這是山寨實力強大的證明。但對這些人來說，這似乎是一個可以利用的地方。
他們人數太少，成不了大事，若是能將更多的潰兵引來，豈不正是個現成的驅虎吞狼之計？
「可咱們要去哪裡找那些潰兵？縱然找到了，又要如何取信他們？」有人問。
俗話說得好：匪過如梳，兵過如篦，官過如剃。那些官兵們可比盜匪更狠，特別是潰兵，戰場上損失的，都要從別處找補回來。他們這些人送上門去，說不得就被抓了壯丁，甚至自己藏起來的那點財物都會被盡數挖出來。
「不必我們去找。」王三語氣陰沉地說，「我已經打探到了，那幾個潰兵只是被抓，沒有殺掉，至今還關在山寨之中。」
想來是那些女人膽子小，怕殺了人得罪了官兵。對於這種婦人之仁，王三嗤之以鼻，不過若非如此，他現在也不會那麼容易就找到對付山寨的辦法。
只需偷偷把那幾個潰兵放出來，他們自然會去找人，根本不需要再做什麼。
官兵不會在這個地方久留，他們只要趁那個穆將軍被牽制的時候，出其不意地抓住寨主，躲起來避一避風頭，待官兵走後，便能不費吹灰之力地佔據山寨。
想到那一幕，眾人都不由心頭火熱。
……
被關在山寨角落廢棄房裡的潰兵逃走了，這個消息沒有在寨民之中引起任何波瀾。
山寨里的人雖然沒有殺了他們，但也沒有那麼好心地提供食物，四個人已經餓得渾身無力，頭暈眼花，終於翻牆出了山寨時，自己都不敢相信竟然真的做到了。
但事實就是如此。
四個人對視片刻，互相扶持著，趁夜色下了山。
按規定，像他們這樣的潰兵，若是被成建制的官兵找到，那就要重新被編入隊中。他們之前四處流竄，就是不想再上戰場。但此刻，四人沒怎麼猶豫，就決定去找官軍。
這段時間的經歷，對他們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竟然栽在了幾個女人手裡！
這樣的仇，自然是非報不可。
但更重要的是，這一山寨的女人價值巨大，完全足夠為他們掙來一份巨大的功勞。既然罪已經受了，他們自然想撈到更多的好處，彌補這段時間吃的苦。
官軍行動自有章程，外人難以摸到他們的蹤跡，對這幾個潰兵來說卻很簡單。
很快，他們就找到了一支二十人的隊伍。
讓他們高興的是，這支隊伍也是由剛剛被集結起來的潰兵組成的，從隊員到什長都不太想回前線，正想找一處能長久的容身之地。
得到四人提供的消息，兩個什長可謂是喜出望外，簡單商議之後，便決定攻佔大延山寨。
只是其中一個什長也難免狐疑，問道，「依你們說，那山寨竟全是好處了，既有女人，又有存糧，這麼好的風水寶地，難不成就沒有別人發現？」
「那山寨里雖然都是些老弱婦孺，卻有一個女人十分厲害！」幾人連忙解釋。
之前他們覺得丟臉，關於自己被抓一節，只是含糊其辭。此刻見什長起疑，只得老實交代。按照他們的猜測，明月霜或許是從中原逃到西州來的大家閨秀，只是不知為何流落到了這裡，而穆桂英是她的護衛——除了洛京，他們實在想不到哪裡能養出那樣的人。
說完了，幾人還不忘吹捧道，「憑她再厲害，難不成還能與二位相比？何況咱們也有二十幾號精銳，便連方縣縣城也能拿下，還奈何不了一座小小山寨？」
說這番話時，他們莫名想起自家被穆桂英嫌棄不是精銳的情形，不由有些心虛。
但轉念一想，兩位什長可都是憑戰功當上的，非他們四人能比，再說那寨子里也就幾十號人，把那個難纏的女人交給兩位什長應付，剩下的人難不成他們還對付不了？
兩位什長聽他們說得言之鑿鑿，雖然心下狐疑，但這亂世之中，什麼都可能出現。若果真有這麼個人，說不得他們飛黃騰達之日就要來了，頓時不再遲疑，當即決定明日行動。
跟流民們比起來，這隻小隊雖然是潰兵，但軍事素養還是足夠的。
他們選擇的進攻時間是傍晚。
這個時候，山寨里的人已經勞碌了一天，正是最疲倦的時候，可以攻其不備。寨民們沒經過事，只要亂起來，他們便可以直接衝進去，迅速拿下。
其實如果條件允許的話，夜襲會更好。
可惜他們這些底層的士兵，不像節度使們的私兵那樣有充足餉銀，平時的日子也不好過，大都有雀蒙眼，沒有夜襲的條件。
二十人藉助山形地勢，悄無聲息地摸到了山寨外面。
既然是偷襲，自然不能走正門，有經驗豐富的什長在，他們還特意避開了可能有陷阱的地方。然而，就在這支隊伍翻牆而入的瞬間，早已在此埋伏多時的女兵和流民們拎著武器現身，將他們團團包圍。
看到包圍他們的人數遠超預料，而且其中還有不少是男子，兩位什長立刻意識到自己中了計。
山寨的情況根本就不是四人所說的那樣！
他們對視一眼，也不管實情究竟如何，提著刀一刀一個，將那四個報信的潰兵當場斬殺，然後喝令自己手底下的人向前衝殺。這時候亂了陣腳，那就真的只能任人宰割了。只有抱成團向前衝殺，撕破包圍圈，才有一線生機。
而且，他們手裡有刀，對面的武器卻多是木棍，絕不敢與他們正面硬拼。
但很快，兩位什長就意識到自己的判斷出了錯。
的確，對面的人不是專業的士兵，更沒有經受過戰場的考驗，手裡拿著棍子，根本不敢跟官兵硬拼。但他們也不需要硬拼，只要聽著隊長的口令，遠遠地揮舞手中的長棍，就能給士兵們造成巨大的麻煩，讓他們難以向前一步。
而且，兩人也終於看到了那個被四個潰兵著力描繪過的女將。
看到她的瞬間，他們的心就是一沉——和周圍那些烏合之眾不同，這是一個真正上過沙場，在血與火中淬鍊出來的百戰之將！
穆桂英的長槍是她用慣的，耍起來大開大合，即使沒有騎在馬上衝刺，也將這一支隊伍掃了個七零八落。兩個什長根本沒來得及打出什麼配合，就被她制住了。
一場毫無懸念的戰鬥。
……
在穆桂英迎戰官兵小隊時，另一邊，明月霜所在的地方，一場戰鬥同樣蓄勢待發。
王三等人一直埋伏在附近，聽到前面傳來的動靜，便迅速潛入，摸到了明月霜的住處附近。因為事情要做得隱蔽，所以王三等人只帶了他們最信得過的兄弟，加起來也不到二十人。
不過他們自忖，對付明月霜一個弱女子，已經綽綽有餘。
因為穆桂英將大部分人都調走，這裡顯得十分安靜。一群人按捺住心頭的激動，衝進院子里，先分兵把手大門，剩下的人才一擁而入，進了屋子。
天光已經被薄暮籠罩，從外面進到屋裡，光線陡然變暗，眼睛會有一瞬間的不適應。
不等沖在最前面的人反應過來，身首就已經分離，只留下一聲喊了一半的慘叫。
「不對，有埋伏！」王三立刻反應過來。
但此時，已經晚了。
穆桂英將二十個女兵都留在了明月霜這裡，甚至還把四把軍刀都留給了她，完全足夠應付王三這樣的烏合之眾。
所以不多久，兩邊的戰鬥就差不多同時結束了。俘虜們被押送到了一起，等待他們的結局。
這一次，明月霜不會再把沒有用處的人留下了。
其實一開始明月霜說要引蛇出洞的時候，穆桂英是拒絕的。
眼下那麼多的流民聚集在山寨附近，安全已經有了基本的保證，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埋頭髮展，爭取種出更多的蔬菜，不用擔心這個冬天會餓死。然後一邊練兵，一邊等待那些潰兵的到來。
她們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拖得越久，對自身越有利，根本不需要著急。
何況明月霜要引的還不是一個，而是兩個，打算一次性解決掉潰兵和流民里的不安定因素。
不光穆桂英不贊成，上官婉兒等人也都不同意。
但最終她們還是被明月霜說服了。
按照她的說法，正因為眼下的局勢對山寨不利，所以才能出其不意，達到最大的效果。早點將這些烏七八糟的事情解決，後面才能全力投入到生產之中，不必分心。
而且，明月霜也表示，到時候不光是他們，流民們也會被叫來一起迎戰。
雖然有些危險，但這是一個提高凝聚力的好機會。只有一起面對過敵人，流民們才會真正對山寨產生歸屬感，也會更加明白山寨的重要性，從而發自內心地維護它。
當然，其實還有一個理由，明月霜沒有說出來。
這是一次對遊戲的試探。
試一試，如果她主動去觸發遊戲為自己安排好的敵人，能否推進戰鬥副本的進度條。如果可以，那就意味著只要掌握足夠多的情報，明月霜完全可以化被動為主動，自己決定開戰的時機。
這一點目前看來並非必要，但等以後，戰爭不再是幾十人的小打小鬧，每一戰都會涉及到數萬人時，要不要打、要跟誰打、什麼時候打，就都很重要了。
很顯然，她成功了。
明月霜打開戰鬥副本頁面，看到副本1-1第三和第四個格子都已經變成綠色，心情愉快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