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 14 章
我跪坐在桌邊,一邊任由膝丸用熱帕子給我擦著臉,一邊怒視著站在一邊臉上寫滿事不關己的髭切。
髭切一副神遊天外的樣子發著呆,因為淋過了雨,他的頭髮還在往下滴水,但他毫不在意,只是撐手看著窗外。
「阿尼甲,你就不能自己擦一擦頭髮嗎?」膝丸一邊將我的頭和臉擦了一遍,一邊無奈地問髭切,看著髭切不為所動的樣子,他只能嘆口氣,「那你等一下,我先給雨女擦乾水,馬上就來給你擦。」
膝丸是這個男人的名字,他就是髭切口中的弟弟。我還記得我問他是不是叫弟弟丸時,這個男人滿臉崩潰的表情。
也是啊,世界上居然有這種連自己的弟弟名字都不記得的男人,髭切,渣哥實錘了。
我憐愛地看向膝丸,順利的對上了他憐愛地看向我的目光。
「雨女,不要怕,以後就跟哥哥們一起生活吧。」膝丸這樣對我說著。
哥哥什麼的倒是無所謂,但是……
「我不是雨女。」我死魚眼看著膝丸。
膝丸愣了一下,斜眼看了髭切一眼,他的臉看起來很兇,但是性格意外的和善。他轉過頭看著我,嗯了一聲,對我露出了微笑:「唔,好吧,那我們再重新認識一次吧。」
他一隻手指著自己,另一隻手指著髭切,對我說:「我叫做膝丸,因為試刀時一刀將罪人斬至雙膝之間而得名。那是我的哥哥髭切,名字來源於用罪人試刀時,將鬍子也一刀兩斷。初次見面,請多多指教。」
好……好正式,我坐直了身體,情不自禁地跟著他的思路開始自我介紹:「初……初次見面,因為曾經被別人削掉了腦袋,所以我叫做飛頭丸。」
膝丸:?
髭切這回沒有裝作沒聽到,他向我投來了可以稱之為側目的目光,然後提醒我:「你是女孩子,飛頭丸不太合適。」
我從善如流:「你們可以叫我飛頭丸子。」
膝丸:?
膝丸:「你認真的?」
我點點頭,於是膝丸無奈地嘆了口氣,站起來拿了條新帕子朝髭切那邊走去,一邊對我說:「好吧,丸子,你今天就先在客房休息吧,明天我帶你去見家主,到時候把你的牌位放在劍閣里好了,跟我和阿尼甲的本體放在一起。」
我腦袋上冒出了一個問號:「牌位?」
髭切一邊享受著弟弟擦頭髮的服務,一邊用那種看似溫和的眼神看著我:「看起來你還真是什麼都不知道啊?那你知道我今天是怎麼發現你的嗎?」
我搖頭。
髭切笑眯眯地說:「因為我從你的身上感受到了與我相似的氣息哦。」
我偏著頭想了想,髭切和膝丸都是刀子精,而我早就死了,所以他從我身上感受到的相似氣息莫非是。
我一臉恍然地回答:「我知道了,是妖怪的氣息!」
髭切失笑,他說:「不,是神的氣息。」
神?雖說高天原有800萬神明,信徒根本不夠用,但我做夢都沒想到有一天我會跟這個字眼扯上關係。
更何況就髭切這種人,也配當神明?
我斜眼看向髭切,想到他之前耍我的事情我還心氣不順,語氣也就帶了絲挑釁:「神明?就你?」
膝丸一邊給髭切擦頭髮一邊加入我們的對話:「我和兄長雖然都只是最低級的付喪神,但的確是神哦。至於丸子你嘛,我只能感受到你與我們相似的氣息,但我認不出來。」
原來是付喪神,我恍然大悟。
傳說若將器物放置百年,器物或積累怨氣,或感悟佛性,后化形而出,即為付喪神。
當然也有例外,若是一些本身就極具代表意義的器物,甚至不需要百年,也可以在人的供奉下生出靈魂,成為付喪神。
但是這跟我有什麼關係呢,我只是一個普普通通沒有腦袋的女孩而已啊。
我點了點頭,沖膝丸露出了笑臉,答應了他剛才的提議。
真是神奇,為什麼這麼可惡的髭切哥哥,會有一個這麼可愛的膝丸弟弟呢?今天又是為世界的奇妙而感嘆的一天呢。
第二天一大早膝丸就敲響了我的房間門,因為並不需要睡眠,所以我很快打開了門。站在膝丸身後的髭切把頭伸進我的房間里,看到毫無使用痕迹的床后,他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源氏家主是個很和善的中年男人,他對於髭切和膝丸非常尊重,連帶著對我也尊重了起來。他答應為我立個牌位,就跟髭切膝丸的本體刀劍一起供奉於劍閣內。
我跟在他們身後,看著他們做出了寫著飛頭丸子的牌位,源氏眾人沐浴更衣后,慎重地將牌位迎進了劍閣,放在劍閣上首兩把供奉起來的太刀前。
我看了看劍閣內被供奉起來的太刀,又看了看髭切和膝丸掛在腰間的太刀,這才發現原來他們掛在腰間的刀劍只是靈力化形而出的,真正的本體刀劍一直被供奉著啊。
有我以前讀的志怪小說那味了。
源氏家主給我安排了一間單獨的房間,髭切笑眯眯地看著我,在他耳邊悄悄地說了什麼。
於是當天晚上,我就坐在源氏家主的房頂上發獃。
髭切是狗吧,他告訴源氏家主我並不需要睡眠,所以可以把守夜的工作交給我。最近源平兩家的衝突升級,他擔心平氏會派死士來刺殺家主,把我放在外面守夜正好合適。
「我們收留了你,你也要做出點貢獻嘛。」髭切這樣說著。
我覺得他說的也有點道理,他們兩個需要睡眠,我不需要,確實由我來守夜非常合適。
就是我不理解為什麼刀子也要睡覺。
那之後我就過上了白天跟著源氏兄弟一起到處找樂子,晚上在源氏家主房頂上守夜的生活,我對這樣的生活適應良好,守夜的時候還可以就著月光學習占事略決,學習進度十分感人。
果然我一個人學習根本行不通啊。
雖然晚上有月光,但是第二天依舊是陰天。我找到了源氏兄弟,告訴他們我要去葉王大人府上補課。
膝丸有些吃驚:「丸子,你之前是葉王大人家的?」
我搖搖頭。
膝丸鬆了口氣,然後朝我伸出了手。
我眯起眼睛笑了起來,把手放進膝丸的手裡,於是他跟髭切打了個招呼,牽著我走了出去。
我走了幾步,回過頭,發現髭切也慢吞吞地跟在身後,他歪頭看著我,突然露出了一個笑臉:「哪怕是最低等級的神明,一般也不會選擇跟著陰陽師的,你知道為什麼嗎?」
他總是冷不丁的問我這些冷知識,我當然不知道啊,這還用問嗎?
「因為神明需要供奉,但是陰陽師卻習慣了掌控一切。」膝丸跟髭切一唱一和的,不愧是兄弟。
於是我嘆了口氣,點點頭:「我知道了,你們放心吧,我只是去找葉王大人補課而已,並不是要去葉王大人府上。」
膝丸咳了一聲,轉過了頭去,我看見他耳朵有點紅。
走到葉王大人宅邸前,我才恍惚間意識到,我已經有十幾天沒有到葉王大人這裡來了,還真是想念。我鬆開了膝丸的手,沖他揮了揮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一直揣著手跟在我們倆身後的髭切笑了一聲,拉著還不甘不願似乎準備再說兩句的膝丸離開了。
膝丸掙扎了一下,沒掙開,只能一邊遠離一邊對我喊道:「丸子放心,膝丸哥哥下午來接你哦!」
我點點頭,輕車熟路地在陰雲下隱匿了身形,跑進了葉王大人的府邸里。
來到葉王大人的書房外,我一眼就看到了蹲在書房門口的小貓咪,於是我悄悄地走到股宗身後,現出身形,湊到他耳朵邊吹了口氣,壓低了聲音問道:「你在看什麼呀?」
「喵!!!」股宗背上的毛瞬間炸了起來,他驚悚地看向我,然後狠狠地給了我一拳。
五分鐘后,我乖巧地跟股宗一起蹲在葉王大人書房外。誰見過小貓咪用老拳打人的呢?我捂著胸口這樣想著。
「葉王大人在裡面?」我小聲地問股宗。
股宗看著我,小小的眼睛裝滿了大大的疑惑:「你問我幹什麼?你剛剛不是跟葉王大人待在一起的嗎?」